魔獄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冷血之人

    竊取天庭百萬年的積蓄，轉化為神靈姿態的尊天神皇，雖然失去了極道之能，但修為之強，足可媲美虛空強者，舉手投足間，有著無可想像的莫大威能。

    「紫微垣現，魁鉞凶沖！」

    尊天神皇雙臂一振，猛地朝著眾人捶去，無邊凶煞之氣如怒潮席捲，龐大的軀體令他的攻擊躲無可躲，看似簡單的招式，卻因百萬年積累的香火願力而顯得凶厲無匹，直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羅豐連忙施展凰龍劍招「龍盤凰逸隱仙蹤」，將自身藏在虛實之間，避開凶煞之氣的衝擊，九幽素女重新祭出生死簿，身形藏入其中，藉助先天道器的力量來抵禦凶煞。

    岳鼎本來也要出招抵擋，忽而瞧見重傷不支的仇神妒，毫無猶豫，閃身在前，以己做盾，

    「大乘渡厄，金剛印！」

    身如金剛不壞，通體金光閃耀，如現金鐘罩，岳鼎豎起菩提降魔劍，置於身前，再添一道防禦。

    可是，面對尊天神皇的這一擊，岳鼎便覺自己就像是暴風雨中的大海上的一葉輕舟，根本無力維持，只能隨風逐浪，被打得暈頭轉向，不能自主，可他尤記得護住仇神妒，否則以仇神妒的傷勢，根本受不起這一衝擊。

    咔！

    菩提降魔劍的表面上出現了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裂痕，這件陪伴岳鼎多年的禪劍，終究也是不敵尊天神皇的魔威，壽命進入倒計時。

    岳鼎苦苦支撐，他的金剛印被打得支離破碎，縱然有著無盡氣元的補充，可又如何敵得過百萬年的積累，便是他的肉身，也是多處殘缺，左臂和右腿都已消失，腹部亦被開出一個大洞，殘留的凶煞之氣不停侵蝕著其他的部位。

    「愚蠢，自顧尚且不暇，你還想救誰呢？」

    尊天神皇伸出大手，朝著岳鼎和仇神妒抓去，欲將兩人如蟲豸般捏死在手中。

    就在這時，天外突來一箭，攜帶著無堅不摧的聖邪極力，撼動四極八荒，正中尊天神皇的手臂。

    盪天一羽，崩山倒海！

    因為誅仙劍陣停止了運轉，所以司空玄反倒能看清劍陣中的變故，及時出手相救。

    狂暴的力量似水波般震盪開來，尊天神皇身上的香火願力雖然龐大，但以強度而言僅僅是尋常真元的水準，遠遠不及聖邪極力，當下整條數十丈的手臂都被盡數摧毀。

    岳鼎趁機帶著仇神妒後退，拉開與尊天神皇的距離，並抓緊時間恢復傷勢，不在乎氣元消耗，以最快的速度抵消掉殘留在體內的凶煞之氣，治癒肉身。

    面色蒼白的九幽素女從生死簿中出來，瞥了仇神妒一眼，不等他開口說話，單手撕開虛空通道，一掌將他推了進去。

    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刻，爭執是不是能讓仇神妒留下來報仇，以現在尊天神皇的狀態，就算仇神妒拼上性命，也未必能造成足夠的傷害，反倒有拖累眾人的可能，這樣的隱患還是還是早早排除的好，她可不想上演「你快走」「不，要走大家一起走」的戲碼。

    羅豐也從虛實之間的狀態中脫離，他的情況比另外兩人好得多，尊天神皇這一擊強歸強，但在意境上並不算高明，無法傷到脫離現實的他。

    九幽素女凝重道：「轉化為神靈姿態，便相當於捨棄了極道之能，以及無限的三元，而且沒有相應的渠道，無法收集信徒的願力，他身上的香火願力用掉一分，便少掉一分，無法得到補充。」

    羅豐道：「但這毫無意義，至少對現在的我們來說，是不可能支撐到他的香火願力枯竭的時刻，否則的話，倒是可以採取游擊的手段，不斷的進行騷擾，一點一點消耗他身上的香火願力。」

    九幽素女瞥來一道詢問的目光，卻是問羅豐為何還不動用萬劫珠。

    羅豐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已經使用了，但是產生影響需要時間。

    道心衰劫不比前面三大衰劫，它並沒有兇猛的第一波考驗整個過程都是循序漸進，在渡劫者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漸漸醞釀成形，即便羅豐利用萬劫珠加快了衰劫的速度，仍是不足以立竿見影，除非找到機會用萬劫珠接觸到尊天神皇。

    九幽素女凝重道：「當下最緊要的是拖延時間，須知香火願力最是狂熱，內中蘊藏著祈禱者的欲望，財富、權利、愛情、報仇……不同的祈求混雜在一起，就如同體內的真元受到不同意志的操控，而且很難提煉純粹，容易讓使用者的神智陷入瘋狂，尊天神皇的意志固然遠超凡人，但也敵不過百萬年的積累，這裡面蘊藏的欲望數量怕是不下千億，他已經受到影響了。」

    這一點羅豐和岳鼎都能感受得到，以尊天神皇的性格，是不會做出咆哮的舉動，但之前他便失態了一次，顯然就連他也壓制不住香火願力中的狂熱思緒，不得不以咆哮來發泄精神壓力。

    「辦法雖然清楚，但問題在於如何做到，某連接上他一招的信心都沒有，香火願力會反噬自身，同樣也能侵蝕敵人的意志，相比極道真元對肉身的破壞性，香火願力對神魂的侵蝕才是最棘手的。」

    出身禪渡宗，岳鼎對香火之道頗為熟悉，畢竟除去天庭外，三教六宗里就是禪渡宗的門人修煉香火大道比較多。

    當然，也只是相對較多，實際上十成裡面連一成都不到，畢竟神靈的道路有諸多的弊端，大凡有志向的禪渡宗修士都不會選擇這條路，甚至如岳鼎這般心性的人，以超宗越祖為目標，便是真正的佛祖都不盲目崇拜，何況只是香火凝聚的假佛。

    走證菩提道路的修士不在乎金身佛像，只有走香火之道的修士才會需要金身佛像來作為吸收願力的媒介，而金身佛像在禪門正宗的弟子眼中，就是泥塑金漆的玩意，根本沒有半點敬畏心。

    渡過神元衰劫的羅豐和九幽素女不懼香火願力的侵蝕，但岳鼎不行，他的神魂的自愈能力遠不及肉身。

    羅豐道：「至少得想辦法重新運轉誅仙劍陣。」

    「仇道友的位置由我來代替吧。」

    蘇白鷺從陣外直墜而下，義不容辭的說道。

    這時，尊天神皇以近乎用之不竭的香火願力凝聚出新的手臂，重新朝著四人攻來。

    沒有繼續商談的空暇，四人連忙退回劍陣，各司其職，重新運轉誅仙劍陣，霎時爆發億萬劍光，毀滅萬物、殺戮生靈、斷絕生機、誅殺神魔的劍氣縱橫捭闔，攪亂時空，摧毀一切有形無形之物，堪堪抵住尊天神皇的攻勢。

    「負隅頑抗，你們已無勝算！區區誅仙劍陣，給我——破！」

    受到狂熱念頭的感染，尊天神皇怒吼一聲，百丈高的身軀表面伸出無數隻大手，拍向四面八方的誅仙劍氣，只打得劍光破碎飄零，乾坤動盪，陣法搖曳。

    論實力，神靈狀態的尊天神皇並不比原來的他更強，甚至對強者的威脅性，虛空級數的香火願力尚不及極道真元，可是對陣法來說，雄渾沛然的香火願力比單點突破的極道真元更具威脅。

    隨著尊天神皇的發威，一波波香火願力如怒潮拍岸，不斷衝擊誅仙劍陣，竟是以一己之力抗住了整座劍陣，甚至隱隱佔據上風。

    即便是身處重重劍氣保護下的羅豐四人，也感受到了這股傳遞而來的勁力，宛若直接同對手比拼根基一般，被震得氣血翻騰，內傷加劇。

    根基最弱的蘇白鷺，構成身軀的無相劍氣紛紛綻開裂痕，似有崩潰的跡象，但她對此視若無睹，不吭一聲，仍是鼓盡全力，賭上所有來催動劍陣，哪怕直面死亡，也不能讓她遲疑半分。

    原本在四人主持下，重新開始運轉的誅仙劍陣，這一刻又有了停滯的跡象，而且陣法區域向外膨脹，就像是要被人撐破的袋子。

    「你們完了！」

    尊天神皇盡情釋放出香火願力，對四面八方展開衝擊，他的身體就像是變成了刺蝟，一道道香火願力凝聚的大手向外轟出，如同萬蟒齊舞，直將劍陣攪得天翻地覆，瀕臨破滅。

    誅仙劍陣外，感知到陣內狀況的山子熏輕強忍住傷勢，伸手握住誅仙陣圖，欲再度主持劍陣運行，然而尊天神皇對劍陣造成的衝擊，遠遠超出她的掌控，別說她現在的虛弱狀態，就算是全盛之時，也無法抵擋。

    「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必須做出抉擇了。」

    這一刻，山子熏想起了伊脩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干將莫邪，投爐鑄劍……」

    莫名的，心海竟是格外的平靜，沒有悲傷，沒有不甘，沒有憤怒，也沒有對任何人的怨恨，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對自己的生命也不甚在意，果然，我是一名冷血的人……」

    輕嘆一聲，山子熏手結法印，散盡元功，身形漸漸飄散，轉化成先天太數大道的形態，變成一個個數字和符號。

    與此同時，誅仙陣圖上浮現一道印記，勾連山子熏的神魂，卻是她事先煉製出來，以防萬一的後手。

    最終，山子熏的肉身徹底消散，精氣神三元都轉化成太數大道，並盡數匯入誅仙陣圖中，而她的意識也被那道印記所吸收，主動被煉化成器靈。

    誅仙陣圖吸收完這一切，猛地綻放出萬丈毫光，如劍氣凌厲，洞穿九霄，旋即從空中直落而下，好似佛祖用來鎮壓五指山的那張帖子，落在誅仙劍陣上。

    下一刻，誅仙劍陣停止膨脹，猛地向內緊縮，所有的縫隙都被弭平，陣法運行的速度竟而加快百倍，不再需要羅豐四人主持，甚至反過來推著羅豐四人前進。

    劍陣中存在的破綻，對比原版誅仙劍陣的不完美之處，在這種比思維運轉更快的速度面前，已變得微不足道。

    誅仙劍陣中的尊天神皇，頓感壓力倍增，如果說先前壓在他身上的是一座山，現在壓在他身上的就是一座山脈！

    強大的壓力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四周的劍氣變得愈發凌厲，所有從他身上伸出的手臂都被斬斷，香火願力的狂熱難以侵蝕劍意，力量全然不敵，被劍氣絞殺洞穿，轉眼間就被打得潰不成軍。

    「怎麼會這樣！」

    尊天神皇大驚失色，發現自己再難窺見劍陣的破綻，而且劍陣的威能也是急劇提升，不斷絞殺他的香火願力，數量上的優勢被大幅抵消，而羅豐四人的根基也在劍陣加持下節節攀升，竟有追趕自己的跡象。

    這等威能，已是不亞於真正的誅仙劍陣，太古第一殺陣！

    「竟然犧牲自己，甘作法寶器靈！」

    尊天神皇略一推算，便已明白緣由，面上浮現不甘之色：「準備百年的謀劃，豈能在此前功盡棄，天尊法令，凌霄神宮！」

    他眉心處的天尊令再度釋放出海量的香火願力，將縮小了包圍圈的億萬劍光沖得向外退散，隨即尊天神皇身形陡轉，竟而轉變成一座巍峨宏偉的宮殿，宮殿足有三十三重之高，四下分東南西北，各有四道門，宮門巨大恢宏，分別上書東天門、南天門、西天門、北天門。

    四扇大門轟然打開，傳說中的雷部、瘟部、火部、斗部各路天兵天將從中蜂擁衝出，為首的是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南方三氣火德星君正神、主掌瘟篁昊天大帝、北極紫氣之尊永坐坎宮斗母正神。

    在四神指揮下，天兵天將前仆後繼地沖向劍氣，只見雷霆萬鈞、電光耀日，風火熊熊、烈焰沖霄，黃煙瀰漫、瘟毒熏天，刀槍劍戟、寒光爍爍，四下殺聲不絕，旌旗滾滾，一時竟扳回劣勢，將圍殺的誅仙劍氣沖得一散。

    可是，尊天神皇能做到的也止步於此。

    羅豐、九幽素女、岳鼎都已度過一重衰劫，擁有無窮盡的元氣補充，不在乎消耗，展開激烈的進攻，蘇白鷺也是豁出性命，不在乎會給未來留下隱患，使用禁術激發潛力，而且無相劍體格外適合配合劍陣，有事半功倍之效，她有自知之明，卻是謹守方寸，儘量不給其他三人拖後腿。

    山子熏化作誅仙陣圖的器靈，完美操控劍陣運轉，她以自身道種為媒介，吸引太數大道之力滾滾湧來，不斷加持劍陣，推動陣法速度，運行得越來越快，直到連羅豐等人都跟不上，只能將控制權徹底讓出，僅以直覺配合劍陣變化。

    尊天神皇拼命爭取來的優勢，只維持了一會，便又被劍陣壓制住，而且他的處境越趨惡劣，繼續下去，身死道消就在咫尺之間！

    驀地，一種微妙的感應傳遞而來，卻是慕長生用事先留下的信物，傳達來的一條訊息。

    尊天神皇略一查看，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蕩漾開精神衝擊，向羅豐以及化作器靈的山子熏，轉達道：「六道宗的青螭真人，秋璃，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