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戰甲傀儡衝出大門,才發現跟神跡山下發掘出的有很大差異。
兩部傀儡只有手臂、腿和部分軀幹是戰甲原件,各不相同,還鏽蝕得非常嚴重。而其他部位都覆蓋著鱗片、樹皮、魚皮甚至近於灰豆芽的那種青灰皮膚,微微蠕動著仿佛正在呼吸。而頭盔上的眼縫處並不是原版戰甲的微微白光,而是泛著血紅或者幽綠的魔光。
高德一眼就看了個分明,這是把戰甲傀儡跟人體強行拼接起來,讓人做了傀儡的濕件。在銅鼓山礦場那邊就親眼見過裝有濕件的模械,這裡不過是把模械換作了模械。
不過這種操作非常複雜和精密,需要一個完整的「模械技術體系」支撐,至少得是銅鼓山礦場那種有數百年經驗也有穩定業務的單位保障。高德並不認為一直縮在西嶺之西的黑豆芽有這樣的能力,很明顯這是太一魔教的傑作。
「王爺……」
烏露洛終究沒有經驗,剛才還在表忠心,這會又慌了手腳。「我該怎麼辦?」
這兩部濕件傀儡現身,已經讓高德收穫頗豐了。
這說明他之前用超脫視野看到的奇怪輪廓有很大可能就是仙洲人的造物,可能是戰艦,也可能是工程飛船。和七號基地一樣,保存著大量這種戰甲傀儡用作保安設施和防護服。
不過壞消息也隨之而來了,既然有了濕件傀儡,就說明黑豆芽跟太一魔教也發現了這處仙洲人遺蹟,甚至可能已經發掘出來了。只是現在用沼澤的魔植掩蓋著,不讓聖山察覺。
想到這裡,高德無論如何也不願就這麼撤退,不探查清楚的話,誰知道在雷馬原上的大戰是不是太一魔教和黑豆芽搞出的陷阱?
獻祭異族打開混沌裂縫引導惡魔進入現世這是眾人皆知的,算不上陷阱。不過如果是暗藏了無數濕件傀儡,甚至是加裝了濕件的其他仙洲人武器,待「三王聯軍」揮師西進的時候,突然衝出來搞個大屠殺。再以此殺戮當做獻祭的盛宴,那就是天大的陷阱了。
不搞清楚黑豆芽跟太一魔教到底掌握了多少仙洲人遺存,高德哪肯離開。
「別反抗,」他命令烏露洛:「先順從他。」
烏露洛頓時乖乖立在原地,任由兩部可怖的濕件傀儡捏著手臂,拖進了大門。而那隻雄性黑豆芽則跟在後面,背著手邁著大步,向任何敢於向烏露洛投去目光的祭品甚至是同類怒目而視。
這傢伙地位不低,沒人敢與他對視,連同樣是雄性的黑豆芽也偏開了視線,對他指揮兩部傀儡押著個半蜥人進門的行徑視而不見。
大門裡也是溶洞,空間不算太大,除了照明設施和挨著石牆建造,類似窯洞的屋舍之外,就沒什麼設施了。溶洞深處竟是道銀白金屬牆,祭品被引導著聚在牆邊,等待又一次檢驗。
這道金屬牆之後,就該是舉行獻祭儀式的地方,在高德的超脫視野里,看到了比上一個溶洞廣闊了好幾倍的巨大空間。空間裡的魔光非常混雜,雖然搞不清細節,但顯然有規模很龐大能級很強的惡魔之氣來源。就不知道是類似灰境之門的裝置,還是獻祭台上的魂魄被浸染後凝聚出來的。
就在這片惡魔之氣中,隱隱能發現兩片暗影,如果換作其他有探查能力的人,哪怕是聖山之人,都未必能察覺出異常。高德卻能感應到,這兩片暗影與整片惡魔之氣存在著明顯差異。應該是有兩個惡魔之力非常強大的傢伙,正在刻意掩飾自己的氣息。
相比之下,那道擋住洞口的銀白金屬牆更讓高德在意。那顯然是仙洲人的造物,跟七號基地的外殼一模一樣。這時候他只能祈禱,這道金屬牆只是早在十萬年前就脫落下來的殘片,並不是黑豆芽和魔教從仙洲人飛船上拆下來的。
等注意力轉回來,烏露洛已經被拖進了一間屋子。
那隻黑豆芽進了屋子,吹吹哨子,讓兩部濕件傀儡退開了。
「你該感謝我,沒有我你的下場會非常悲慘。」
黑豆芽繞著烏露洛轉圈,用滿腔好心卻不被理解的語氣說:「你以為你們這些人,是去接受神賜,成為強大的神將,可以在戰場上以一敵百,就像剛才那兩個押送你的怪物嗎?」
黑豆芽從一開始說的就是蜥人語,西嶺的異族語言非常繁雜,但大體上能分出蜥人、半獸人和豆芽……不,精靈三大類。這幾百年來隨著人族商隊的深入,人族語越來越泛用,不過在西嶺之西,情況還沒什麼變化。像半蜥人這樣的次種族,自然是說蜥人語。
高德不懂蜥人語,但烏露洛聽得懂。她雖然一直被外人控制,作為狐人族,卻提升擅長學習語言。這也該是被控制者裝扮成千面王,串聯各個部族的原因之一。
「哼……」
烏露洛不知如何回應,只是模糊的哼了聲表達不滿。
這勾起了黑豆芽的話頭,說得更多了:「就算是吧,那樣的未來對你們來說也是生不如死。你肯定不知道,當你們成為神將的那一刻,也就跟死差不多了。」
「真正的神將其實就是那些破破爛爛的鋼鐵怪物,它們是上古時代的神靈遺留下來的。你們一旦被塞進那些鐵殼子裡,魂魄就會被吸走,變得渾渾噩噩,只能聽懂最簡單的指令。不被砍得稀爛或者被魔火燒掉的話,的確能活上好幾百年,不過那時候的你可不是原本的你。」
高德聽得越來越心驚,看來這種濕件傀儡……也就是黑豆芽口中的「神將」,已經在這邊大規模製造了,黑豆芽和魔教對仙洲人飛船的挖掘必然有了很大進展。
不過這話也解了他和烏露洛的疑惑,難怪外面那些營寨的異族們個個無精打采,心如死灰呢。
「早就知道的事情,不用大人來告訴我!」
按照高德的指示,烏露洛用不怎麼熟練的蜥人語言回答,聽在黑豆芽耳里,只是因為太過緊張了。
「那倒是我小看你了。」黑豆芽也不生氣,繼續轉著圈嘮叨:「不過這只是說的神將的事情,跟這次把你們弄過來並沒關係。你們不是來晉升神將的,上面哪會有那麼多神將傀儡。你們啊,是來當祭品的。」
「不過你的運氣很好,半蜥人里還從沒見過你這種……非常特別的。」
黑豆芽直白的道出用心:「對我來說這非常新鮮,所以我賜予你憐憫。只要你乖乖的服侍我,我至少能保證你……半年的安全。不要太貪心,這是基本條件而已。半年之後的命運,還得靠你自己爭取,當然,最現實也最方便的途徑,就是在我身上爭取。」
真是難得,在傳聞里兇惡殘暴,各種沒有下限的邪惡種族,現在竟然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一個弱者,儘管後者對他而言毫無反抗能力。
看來傳聞終究是傳聞啊,高德暗嘆。
接著他取笑烏露洛:「你的變形偽裝還是不夠到位啊,居然能讓這傢伙對你生出別樣心思。」
「這、這該是我天生的。」烏露洛既羞又慚,「我們狐人族哪怕變形之後,都會不由自主的力求完美,不管是步態還是言語,都要努力的讓接觸到的人放鬆警惕,所以才……才……」
高德明白了,這就是狐人族的魅惑天性。不過還好,他倒沒受什麼影響。
不對!
想到當初降到藏有仙洲人逃生艙的巢坑底部,見到一群狐人小聖女的情景,那時候他可是滿腦子都想著要保護好她們,那不也算是被魅惑了?
「王爺!」
烏露洛忽然傳來驚恐意念,黑豆芽竟然掐住她的脖子,直接將她摁到了牆上。
「我看上你,是想換換口味。」
這傢伙張開裂縫大嘴,鋸齒之中吐出靈蛇般的舌頭,那舌頭還是紅里透綠,散發著恐怖的惡臭。烏露洛與其說是被這傢伙的動作嚇住的,還不如說是被這惡臭嚇的。
「你可不要不識好歹,讓我換熟悉的玩法。」
黑豆芽陰惻惻說著,舌頭即將卷到烏露洛的臉上,看樣子是想撬開她的嘴探到咽喉甚至肚子裡。
白光驟然綻放,不僅黑豆芽捏著烏露洛咽喉的手猛然燒灼起來,冒起濃濃白煙,他的舌頭也被一股白焰裹住,瞬間化作飛灰。
黑豆芽眼珠爆凸,嘴也張得大大的,咽喉急速聳動,卻怎麼也叫不出聲。直到白焰把他的整隻手掌燒光,另一股白焰也順著舌頭落入肚腹,才直直的仰面倒地。
「我、我怎麼做到的?」
烏露洛自己也被嚇住了,她只是想燃起魂火,把這股新獲得的溫暖力量送到體表,讓對方受痛鬆開,接著再做下一步行動。
怎麼也沒想到,只是這麼一下就讓對方燒了起來,變成人形蠟燭。這會黑豆芽正倒在地上劇烈哆嗦,抖出股股白煙,整張臉已經燒得露出骨頭猙獰異常。
「哦呵……」
高德給她傳訊:「不好意思,力道稍稍大了點。」
剛才是他給烏露洛加了把力,不過幅度並沒增強太大,理論上說這也是烏露洛自己能做到的程度。只是她還很不熟悉新獲得的仙洲人手辦,實際沒辦法發揮出來。
等黑豆芽燒成了飛灰,烏露洛也安靜下來了。
她變得自信了許多:「接下來該做什麼?」
高德正在為這堆灰燼嘆氣,剛才力道的確沒控制好,不然至少能留住這傢伙的殘魂捏個手辦。有了這個手辦,結合目前搞到的情報,應該就沒必要再繼續深入了。
接下來……具體是怎麼獻祭的已經沒必要探查了,高德想到的是一個可能性,非常危險的可能性。如果黑魔王和魔教的獻祭目標是仙洲人飛船,特別是飛船引擎呢?給戰甲傀儡添加濕件,由此強行破解權限,把這套辦法用到仙洲人飛船上,有點腦子的人都會這麼幹。
所以現在最要緊的是阻止獻祭!
不過走之前還可以順手解決點技術問題,搞清楚濕件傀儡是怎麼回事。這事他不必親力親為,只要拿到樣品,交給老古琢磨就行。
烏露洛從灰燼里刨出若干器物,燒得只剩若干碎片的衣物、金幣、小刀還有若干骨制飾品,以及像是混沌之鱗的金屬圓片,最後找到了那枚銅哨。
照著高德的吩咐,烏露洛努力吹響銅哨。她壓根不清楚哨子的用法,也不清楚會來多少傀儡,不過哪怕是兩部一起來,她都沒什麼好怕的了。
咚隆咚隆腳步聲傳來,剛才那兩部濕件傀儡都過來了。因為門關著,就乖乖的守在門外等候下一步命令。
高德猜測這種濕件傀儡的操縱權限是分級的,像這種特製的銅哨只是指揮它們做簡單的體力活。如果是上戰場,或者裝備了武器之後,應該有其他的指揮工具。不可能就靠這種銅哨完成各類複雜指令,太容易被干擾。
烏露洛又吹了幾下哨子,就因為隔著門,傀儡楞是壓根沒動。
她向高德請示是不是開門,高德想了想,覺得可以冒險。
打開門,吹著哨子讓兩部傀儡進來,再關上門。傀儡呆呆立著,除了殘缺軀幹在微微動彈之外,還真看不出裡面其實是有活人。
白光亮起,烏露洛手掌中升起白焰,心靈中高德正在對她說:「燒!」
過了好一會,房門打開,濃濃煙氣彌散,卻不見任何動靜。
幾個黑豆芽應該是之前那隻黑豆芽的部下,衝進屋子裡查看,除了滿地的灰燼和散落的傀儡碎片外,沒有任何發現。
過了足足四個時辰,天色已經黑了,紫綃的行轅已經初見規模,至少指揮大帳搭好了。她就在大帳里來回踱步,顯得很是焦灼。
帳門掀開,烏露洛現身,讓紫綃大喜過望,她正是為對方擔心。
「紫綃大人,」烏露洛張開手,手掌里是兩顆眼珠大小的石頭,黑紅相間斑駁異常,還散發著攝人的暗光。
「馬上找人把這個送到神跡山去,讓古大人搞清楚這玩意是怎麼控制神跡山的戰甲傀儡的。」
烏露洛說:「具體的消息王爺應該會跟你詳細說。」
紫綃剛接小心的接過石頭,聽到這話,感覺有些不對勁。「王爺?他怎麼知道這東西還有你的行動?」
剛說完眼睛瞪圓了,目光投到烏露洛身上,充滿了狐疑。
「王爺跟我有些……關聯。」烏露洛按照高德的吩咐,轉開頭但又稍稍抬起:「我們麻臉坑狐人是仙洲人的後裔,我可以跟王爺直接溝通。」
紫綃轉了轉眼珠,本要湧起的異樣情緒散去,甜甜笑道:「那可真是……不錯呀。」
就知道這小丫頭心思很重,現在正事要緊,也只能這麼緩緩她的心思了。
高德暗暗苦笑,退出了與烏露洛的關聯,轉而激活孽魔手辦,準備進入紫綃這條線。
他可真是奔著時間管理大師不斷進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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