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明 050:就在今夜

    雷光幾乎將乾明殿一分為二,只是殿內雙方蓄勢待發的前奏。對殿外的人而言卻如天譴般震撼,正在推攘擠撞的人群頓時定住。

    等大批身著胸甲手持步槍衝鋒鎗的錦衣衛趕到時,已被分割得零零碎碎的護殿羽林衛終於脫困。雙方合為一處,與王府侍衛以及撕了胸章不知來處的綠衣兵丁對峙。

    「有種就開槍啊!」

    錦衣衛里站出一人,眉如長劍目似朗星,是個極為俊俏的青年,可嗓音高亢清亮,頭上網巾插著飛鳳步搖,卻是個年輕女子。

    女子一手按住繡春刀的刀柄,另一手提著裝了彈鼓的衝鋒鎗,睥睨台階下塞了小半個廣場的人群,先嗬嗬抽鼻子,再呸的吐出口濃痰。

    「你們不敢!」

    「女皇隨時都可能走出天廟,乾明殿的台階只要染了血,就算你們的主子搶了攝政之位,你們也逃不過人頭落地的下場!」

    她舉起衝鋒鎗,槍口所指之處嘩啦啦瞬間空無一人,讓她的笑聲更加狷狂。「但我敢!誅殺叛黨我有功無罪!」

    王府侍衛的頭目怒聲咆哮:「你不要自尋死路,呂九眉!看看是王爺以攝政之名砍你的頭快,還是女皇走出天廟快!」

    「別光說不做,開槍!」

    「你不是敢嗎?你開槍啊!」

    兩邊叫囂著卻沒真動手,連最底層的士兵都知道,決定乾明殿歸屬的並不是他們,而是殿堂裡面的人。

    乾明殿外的廣場盡頭立著九龍照壁,照壁之下是九十九級白玉石長階,長階起始處有座寬闊的停車場。右側停著若干卡車轎車乃至侉子摩托,左側亦然,但數量只有右側的幾分之一。

    左側那輛與高德座駕類似,裝飾更為豪華的裝甲轎車裡,右都御史呂適行和錦衣衛指揮使林德誠相對默然。

    「呂大人,你這是把女兒也陪上了啊。」

    發須灰白的錦衣衛指揮使率先打破沉默,「換在以前,天下聞名的巡緝御史能來我們錦衣衛,我高興都來不及,現在……

    「林大人啊,咱們之間就別說這個了。」呂適行苦笑,「自我受下女皇的三十大板,再出任現職,我呂氏全家就跟女皇綁在一起了。「

    瞅瞅林德誠,又道:「你不是也一樣嗎?」

    林德誠的嘆息更深更重,「我們也做不了更多,只是盡人事而已。今夜之後是福是禍,還得看女皇陛下了。」

    「說到這個,」呂適行看似隨意的提起,「林大人不是已經布下妙子了嗎?」

    見林德誠愕然,又笑道,「到此時了還掩飾什麼,這幾日又有影像廣傳中京乃至天下,一段揭示了孽魔現世的影像居然是偽造的。」

    林德誠不迭點頭,「這個我知道,各家電視台都放了,還大張旗鼓的聲討那個叫……尤三通的始作俑者。那是個人才啊,居然能在電視裡以假亂真,可惜已經被中京府巡捕司逼死了。」

    「既然知道這個,就該知道那個啊,」呂適行再道,「另一段影像是在四天前私下傳播的,揭示了御門大典的真相,尤其是女皇陛下展示神威的部分,居然也是同樣手法偽造的。」

    「什麼!?」林德誠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那時你我都在現場啊,數十萬人親眼見到,怎麼可能是偽造的?」

    「親眼見到的就那數十萬人,大多數人也只看了個囫圇,」呂適行幽幽的說:「數百萬乃至上千萬人,都是通過電視看的,他們會像咱們一樣堅信嗎?」

    「這不是重點,鄙人要說的重點是,據都察院巡緝司探查,這段影像是由……錦衣衛的線人渠道散播出去的。」

    呂適行的語氣更輕,聽在林德誠耳里,每個字都如一道槍聲,轟得他神魂搖曳。「之前孽魔事件的影像正是你們錦衣衛為了引誘孽魔弄出來的,現在又把這般手法用在了消解因女皇神威顯世引發的恐懼之潮上,林大人你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啊。待女皇出了天廟,清算了逆賊之後,必定會大大犒賞你的忠誠吧。」

    咚的一聲,林德誠猛然站起,又抱著頭坐下,誒誒的叫痛不止。


    「那是……」

    林德誠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只要女皇能出天廟,我這老頭子做什麼都無愧於心。倒是呂大人,此時咱們還前途未卜,說這個是有什麼想法嗎?「

    「終究是未卜嘛,」呂適行笑道,「我提這個,只是希望咱們能有更深的默契。你看此時能跑來護駕的,也就咱們了。」

    「呂大人說得是……」

    林德誠看了看車窗外空蕩蕩的停車場,無奈的嘆道:「可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是糊糊面子,今夜之後天下會是何等面目,是由乾明殿裡的人……不,是由天廟的女皇陛下決定的。」

    乾明殿裡,遠坂愛手中的長刀電光浮爍,對面道士們個個手持類似風水羅盤的武器,涌動著水火之力,雙方都沒有退出乾明殿的意思。

    角落裡抱著印璽盒子的上官晴終於有了力氣說話,剛才的雷光震撼對凡人而言著實恐怖。

    「敬親王!」她厲聲呵斥:「你就不怕女皇下了社稷之座拿你問罪嗎?」

    「她為什麼要下社稷之座?」縮在護衛群中的中年男子冷笑,「她會一直坐在上面!她也應該一直坐在上面!她不過是個女子,憑什麼執掌大明江山!這是她遭的天譴!」

    「祖訓並未提及男女的分別,」上官晴自然不容他毀掉女皇執政的大義名分,「大明皇帝手握泰阿穩坐社稷,這是祖訓里最重要的一條!」

    「祖訓不過是幌子,有用就用沒用就丟掉,如此而已。」

    這一點敬親王無法對線,索性整個否定祖訓。「我倒是覺得太祖爺爺真正的祖訓被丟掉了,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合常理!為什麼要讓必須坐上社稷之座的朱家人當皇帝?一會上去一會下來的,能理朝政嗎?」

    說得暢快,他直接道出了心聲。「這種事情延續千年,到了大哥為此而死的時候,就該糾正了!為什麼又要莫離來延續?莫離是朱家人,坐上社稷之座鎮壓混沌是她的本分,憑什麼又要她當皇帝?」

    他伸展胳膊,像宣示亘古不變的真理:「要讓大明千秋萬載,不該是讓莫離這樣的人一直坐在社稷之座上,讓另外的人做皇帝專心執掌天下嗎?」

    侍衛和道人們紛紛點頭,那個白眉白須的老道士嘆道:「這才是應有的天地綱紀,現在這樣子,讓皇帝、混沌與人間民心三者合一,天下頻頻動盪,何苦來哉。」

    「陛下是皇室少有的聖者,」為了辯駁,上官晴已經遊走在大不敬的邊緣。「但陛下既不是永生的,也不會總有陛下這樣的人。若是沒了陛下,又找誰來鎮壓混沌?」

    「小丫頭欺我們不懂內情麼?」老道士低笑,「社稷之座並非只有朱家血脈才能坐上去,只是朱家血脈能坐得更穩一些。若是換其他人,總能貢獻一些力量。」

    「說得沒錯,」遠坂愛鄙夷的道,「把社稷之座當做祭壇,每天燒盡上千異能者的魂魄就能鎮壓混沌。異能者難尋的話,尋常凡人也可以,只是數目就是每天十萬甚至百萬,這就是你們嘴裡的天地綱紀!」

    「大明之前,歷代王朝之間的亂世都是這麼幹的。那時候還沒有社稷之座,但有天地鼎爐。震旦分裂,各州各省據有自己的鼎爐,只守自己的地盤,甚至還把惡魔當做吞併鄰方的工具。」

    「大明延續千年,已經破除了這樣的天地綱紀,現在你們又要把世道變回去,連我這個扶桑人都想笑!」

    「混沌就是人心!」敬親王咆哮道:「混沌就是凡人自己造作出來的!讓他們自己承受混沌,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老道士手中羅盤一抖,溢出灼熱的焰火氣息,半個殿堂似乎都變作了熔爐。

    「就憑你們幾個半吊子傳奇?」遠坂愛冷哼,長刀斜落,劍刃上雷光縈繞。

    夜幕中,乾明殿的雷光連御道盡頭都能隱隱看到。

    「就在今夜了……」

    書房裡,大學士陳世宏觀望著北方的雷光,興致正濃時,長須驟然抖動,面目變得猙獰。

    等他反應過來,伸手在衣兜里掏什麼東西時,嘴角已經探出森白牙尖,眼瞳也亮起血紅光點。

    掏出瓷瓶,倒出兩枚藥丸,吞下閃爍著血光的藥丸,牙尖才縮了回去。

    喘了幾口氣,眼中紅光消散,陳世宏再度呢喃:「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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