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誰,你是什麼人,與司徒什麼關係?」許是剛才一眾官兵專注於西風苑大門的動靜,倒是把站在路邊上的安無風給忽視了,此際推開大門,眾官兵魚貫而入,前頭的隊長在扭頭查看是否有人掉隊了,才後知後覺了路邊邊上還有那麼一個陌生人。
不得不說,隊長的話還是好使的,當即走在後頭的幾個立即轉身過來,紛紛拔出明晃晃的朴刀,向安無風威風凜凜的大步走來,當頭一個大刀抬起,向安無風一指,厲聲喝道:「老實點,你幹嘛的?」
安無風摸了摸下巴,道:「軍爺,我如果說,我在這兒只是看看風景,你信嗎?」
那官兵一愣,然後勃然大步,道:「你玩我!找死!」
大刀一揚,撲身砍了過來,與他一起的幾個也不甘人後,好像把安無風砍倒是件莫大功勞,非常賣勁。
安無風知道,與這些官兵講理,絕對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所以,他也沒有講理的耐心,直接上乾貨,左手在旁邊的小黃馬臀部一拍,將馬驅趕出去的時候,身子微一晃動,穿進人群,拳打腳踢,眨眼間把幾個踹倒在地,然後,身子躍起,半空中一折,落在馬鞍上,一騎絕塵,很快消失在眾官兵的視線當中。
由於安無風為了避免事件鬧大,加重他們對司徒姑娘的怨恨,很有分寸的把握了力量,使得那些被踹倒在地的官兵們實則並沒有受到重傷,很快就爬了起來,滿臉震驚的看著遠去的影子,向他們的隊長望去尋求的眼神。
那隊長乾咳一聲,道:「都看著我幹嘛呢,裡面忙活去,這都什麼事,一個二個不幹事,楞在那幹嘛的?」
眾官兵一聽,自是知道,隊長顯然不想多出了這一茬,增加了他們的麻煩。
說來就是,這抓人的事兒,原本就該是衙門衙役的活,偏那烏達王爺多事,硬是把這活交給軍部,害得他們大冷天的,還要出來做事,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所以,士兵們也樂得省事,一人道:「隊長,這路滑溜著吶,一個不留神,摔跤啦。」
那幾個也是點頭道:「是啊是啊,路真滑」
那隊長道:「嗯,這冰天雪地的,滑溜的緊,都小心著。」
眾官兵齊聲應答:「是!」
西湖。
玫瑰舫。
顧老闆娘凝視著面前這個俊俏的少年,眼神掠過一絲古怪,道:「你說你是青城派掌門安無風?」
安無風道:「嗯。」
顧老闆娘道:「你說你想打聽西風苑的司徒姑娘?」
安無風道:「對。」
顧老闆娘甩了甩頭,不無困惑道:「好吧,就算你說的都不是來消遣我的話,就是有點納悶了,你說你堂堂的名門正派掌門,跟一個風塵女人,會發生接觸點嗎?」
安無風道:「老闆娘,我在你面前了。」
言外之意,他知道顧老闆娘與司徒姑娘的關係匪淺,甚至,側面說明了,他還掌握了某些更深的東西,譬如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顧老闆娘臉色一沉,美眸里閃現了一絲殺機。
安無風抓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老闆娘,我沒有惡意。憑你和端木白的交情,你不會不知我,換言之,如果你與端木白沒有任何關係,現在我們的談話方式絕對不是這樣的。」
顧老闆娘冷笑一聲,道:「那會怎樣?使用你自認高明的手段迫與我?」
安無風微微皺眉,道:「老闆娘,西湖的水,現在是比較冷的,而且,一個大美人,滿身濕透,那樣子,也有欠端莊吧?」
顧老闆娘道:「你敢!」
安無風沒有說話,又是喝了一口小酒。
他的表情非常平淡,好像什麼決定都沒有,但是,顧老闆娘都老江湖了,如何不知,這種沒有任何決定的平淡,才是最果斷的決定。
顧老闆娘神色一軟,嘆了口氣,道:「至少,你要告訴我,你和司徒姑娘的關係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安無風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顧老闆娘道:「額?我怎沒聽她說過?」
安無風淡淡道:「司徒姑娘菩薩心腸,即便是路邊遇上病危之人,也會伸手援救,當年,我還是無名小卒,她救了也不會落下什麼印象的。」
顧老闆娘想了想,道:「你這人還真是憑空冒出來一般,讓人捉摸不透。不過,你說也是事實,司徒當年早年出師期間,的確曾經救過不少瀕臨死在路邊的人。」
安無風道:「我便是其中之一了。」
顧老闆娘道:「唔,如此說來,你還算是有良心的。」
安無風道:「那麼,老闆娘,你」
顧老闆娘嘆了口氣,道:「其實,憑你是夢中游夢大俠推薦坐上青城派掌門之位,連夢大俠都相信與你,我不該顧慮才是,但是,安掌門,此事意義極為重大,我不得不謹慎對待。你包含。」
安無風點點頭,道:「司徒姑娘有你這個朋友,也算福氣。」
顧老闆娘微微搖頭,道:「那有什麼用,眼睜睜看著她被逮捕,被送上刑部嚴刑拷問,甚至,即將被推上斷頭台,哎」
安無風道:「據我所知,司徒姑娘不僅承傳了孫大先生的醫術,更獲得大先生的武學衣缽,一身武功深不可測,區區牢籠,如何桎梏得她的生命,只消她願意,隨時都可以」
顧老闆娘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安無風震聲道:「怎麼了,莫非她被廢了武功?」
顧老闆娘一臉悲戚,道:「是的。」
安無風身一顫,眼露凶光,沉聲道:「是誰廢了姑娘的武功?是烏達王爺麼?」
顧老闆娘搖搖頭,道:「不是,是她自己。」
安無風一愣,道:「她自己?」
「嗯,」顧老闆娘悽然道,「她說她不能逃走,否則,會引起官方大肆搜查,然後,在民間追殺之中不僅掀起滔天之血腥,更會牽連大量的無辜者淪陷漩渦,成為了某些政治犧牲品。她說,她秉承公孫大先生醫術,原本是為了懸壺救世,解救蒼生之疾苦,而天下蒼生卻因她死去,嚴重違悖了她的初衷,她不忍,所以她放棄了反抗。」
安無風心弦大震,她的意願,她的精神,與夢中游的維護民族精神何其相似!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她放棄了反抗,卻也不能折磨自己,把武功廢掉呀。」
顧老闆娘緩緩道:「她認為,憑她的深厚功力,在各種嚴刑拷打的折磨之中,她能夠堅持得非常久,也就是說,她要飽受折磨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不想如此,她希望卸去功力之後,身體回歸正常人的軟弱,在刑罰加身的某一刻死去」
安無風又是一呆,道:「既然如此,她為何不在當初被逮捕入獄之時,便自殺呢,那豈非更減輕被刑罰之痛苦?」
顧老闆娘微微點頭道:「我也如此問她了,她說,她必須留著一口氣,給烏達王爺一個交代。」
安無風道:「她這是」
顧老闆娘道:「畢竟,烏達王爺對她多年以來的付出卻是真心實意的,她覺得有愧與他,至少,利用了他,如果一死了之,那是不負責任的尊重,所以,她寧願遭受折磨,在痛苦之中,讓烏達王爺對她一點一點的失望,甚至恨她,那樣,她走的才安心」
安無風輕輕嘆息,道:「傻丫頭呀」
顧老闆輕輕道:「或許,正因如此,她的博大心胸才讓公孫大先生讓她承傳衣缽罷。」
安無風沉吟道:「老闆娘,可以方便透露她是為何被逮捕嗎?」
顧老闆娘輕輕點頭,道:「既然,你與司徒有這關係,便不瞞你了,其實,司徒暗中擔任著一個地下組織總舵主,他們以光復漢家山河為主題,不僅暗中網羅有志之士,且暗中給朝廷使絆子,促使朝中勢力多層分化,姑娘說了,按照這個勢頭,不出數十年,勢必朝政崩潰,到時候,只需有人揭竿而起,一呼百應,當可將蒙古人趕出中原。遺憾的是,許是司徒c之過急,或是看錯了人,她以林家的林建兵之死作文章,把當年參加怯薛軍的林建兵死的不明不白暗中告與林家,原本是寄往林家可以聯合其他的幾家向朝廷討還公道,從而把掌握兵權的幾個軍部巨頭原來的矛盾關係加劇,哪裡料得,林家的人一刻也忍耐不了,直接找到臨安城,跟烏達王爺討說法——要知道,烏達王爺統帶其中一支怯薛軍,是軍部之重大機密,便是朝中臣工,知曉的也沒有幾個,而林家居然直接找上了烏達王爺,這說明了什麼,至少,說明了,有人泄密了,所以,促使烏達王爺重視了起來,然後,經過了數月的偵查,終於,鎖定了司徒」
安無風道:「既然,司徒當初本意是要林家人去朝廷討公道,為何卻是把烏達王爺透露出來了,如果沒有,估計就沒有現在這一茬罷。」
顧老闆娘苦笑一聲,道:「打個比方,你要建築一座樓房,是不是需要一批建築工人,而這些工人裡面,有築基泥水匠,有搭木架的木匠,還有磚瓦匠等等,為了便於管理,多數時候會把工程管理權授予某包工頭手上,然後,那包工頭為了減輕繁瑣的管理,再次權力分化,分作幾組,交由各小組小工頭管理。如此,某組的工人遇上事兒,是不是首先向他這組的小工頭報告?」
安無風想了想,道:「如此說來,怯薛軍守護的皇宮是一座樓房,皇上是個總包工頭帶領著一批人在建築,而烏達王爺只是其中一組的小工頭。」
顧老闆娘道:「對,就是這樣。」
安無風沒有說話了,一連喝了三口酒,壺已空,顧老闆娘站起身,道:「我給你拿酒。」
安無風搖搖頭,站了起來,走向艙門,忽然扭頭,對她道:「你離開這裡吧,遲早會」
顧老闆娘道:「我知道,但是,官家要對付我,至少得先掂量掂量我的身份,未必敢動我的。」
安無風知道,她指的是她與端木白的關係,端木世家乃江南四大世家之一,且與夢家關係老鐵,牽一髮而動全身,在朝廷還沒有拿出對抗夢家從而導致全國金融業乃至其他各行各業的損失,甚至引起社稷動盪,等等周全的手段出來,是不會輕易動夢家的。
可是,安無風隱隱覺得,在國家神器面前,任何家族勢力都是浮雲。問題在於他們願不願意而已。
安無風搖搖頭,輕輕道:「老闆娘,你也年紀不小了,嫁了吧。」
顧老闆娘一愣,笑道:「你娶我?」
安無風道:「額,如果端木白敢點頭,我就敢娶你。」
顧老闆娘笑了笑,嫵媚極致,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會跟他說的。」
安無風無語,轉身離去。
夜,深。
風雪交加正緊。
衙門府的地牢裡,漆黑一片。
寒風從透氣孔鑽入,化作絲絲寒流,漂流在漆黑之中,揉合著淡淡的血腥氣息,涼嗖嗖之中,分外悽慘。
又是一道輕風飄過,卻沒有散去,反而在深處凝固成一個身材頎長的身影,佇立在某間牢房門前。
緩緩的,他似乎伸出一支手,咔嚓一聲輕響,門鎖斷開,他慢慢的走了進去。
原本漆黑的,看不見有任何人或物存在的牢房緩慢的亮起兩點微光,是眼睛。
黑影子慢慢的靠近這雙眼睛,不知不覺間,靠近了一扇牆,牆冰涼冰涼的,而這雙眼睛的主人就被貼著牆吊掛著。
「你,你是誰?」
微弱的女子聲音。
黑影子沒有回答,伸出雙手摟著女子嬌柔的纖腰,目光暴閃,仿佛要噴出兩團實質的火焰,沙聲道:「是誰如此狠心,是烏達王爺?」
女子道:「不關他事,你,你究竟是誰?」
黑影子道:「你連自己都不在乎,又何必在乎我是誰?」
女子道:「我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
黑影子冷冷道:「但是什麼,你可想過,你陷入如此景狀,關心你的人怎麼辦?」
女子道:「他們都知道我,他們除了傷心,我覺得,他們更該感到驕傲……」
「驕傲個p!」黑影子忽然破囗大罵,「由於你自以為是的犧牲,將他們置於進退兩難窘迫之境地,對,你獲得高尚的完美的人生,而他們呢,落得什麼,救你他們讓你失掉大義,不救你導致他們失掉道義,你說,他們該如何做才合適?」
女子顯然呆住了,半晌方訥訥道:「我……如此說來,我反而自私啦?」
黑影子道:「你承認就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女子道:「不是,我……」
黑影子道:「不是我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不在家裡乖乖呆著,偶爾繡繡花,書書畫畫,養養花草,多好,偏要做些冒險的事兒,讓人省心不了,喂喂,姑娘,你如此輕生,難道這世界對你而言是一片空白?你就連個牽掛的人,你連個眷戀的理由都沒有?」
女子似乎有所觸動,沉默半晌,才輕輕道:「不,你錯了,正是因為我對這個世界太愛了,才願意以我的生命換取他更多的美麗。至於,我個人的牽掛,自然有的,但我相信,他一樣會支持我的。」
黑影子道:「我絕不支持,假如你牽掛的人是我。」
女子輕輕道:「你不是他。而且,他已經死了,所以,我再無牽掛,再無遺憾。」
黑影子道:「如果他沒死呢?」
女子道:「不可能,他身受世上最恐怖的空間力量攻擊,全身經脈當是盡斷,他的r身都會崩碎……」
黑影子道:「如果他來到你的面前呢?」
女子剛剛說了一個「他」字,忽然住口,眼睛奇亮,似乎竭盡全力觀看面前的人,然而,她功力盡失,曾經的夜視能力完全喪失,只能看見一張模糊的臉形。但即使如此,她激動的顫聲道:「你,你真是……」
黑影子一手抱著她,一手在牆上一扯,嘩啦一響,鐵鏈被生生扯斷,「司徒,我們走。」
女子吃了一驚,道:「弟弟,姐不能離開……」
黑影子淡淡道:「這世上,沒有我安無風的女人不能離開的地方。」
女子微微一怔:「安無風?」
「對了,你的弟弟,你的男人,就是我,安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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