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總制大人府邸。
總制大人烏珠穆沁格林,是正宗蒙古人,在江浙這片行省區域雖然算不上最大的話事人,但是在行中書省這個行政機構里,也算是頂尖人物了。
所以,周家能夠攀上他這條大腿,當屬萬分幸運的。
在周家而言,即便是眼前遭遇到某些委屈,只要上門求助於總制大人,也該是一句話的事兒。
但事實上,周家的人還沒有到來之前,總制大人在豪華的客廳里已經來回走了無數趟了,把他那風韻猶存徐娘半老的夫人晃的頭都發昏了,忍不住道:「哎,我說老爺,你就不能歇歇腳,你沒累著,卻是把我的頭晃暈啦。」
總制大人凝住了腳步,仰頭望著屋頂的雕梁畫風,沉默許久,才把頭放低,看著他夫人道:「夫人,為夫心情很不好呀。」
夫人點點頭,道:「老爺,我知道。你的好友周萬邦被逮捕了,你自然難過。要不,你跟刑部的討個情?」
總制大人搖搖頭,道:「不行哪,按常理,要逮捕一個官員,很多程序須得往我這走一遭的,可是,此次大不一樣,竟然是京城內閣直接下達命令,把我繞過,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人家根本就不給我機會將他打撈!」
夫人吃驚不小,道:「區區一個地方上的末流小官,竟然驚動了京城內閣,他周家得罪誰啦?」
總制大人嘆息道:「周家動了他們不該動的人?」
夫人「咦」了一聲,道:「老爺,莫非,你知道事情緣由?」
總制大人終於在他妻子身邊坐了下來,抓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緩緩道:「夫人哪,你可記得,前一段時日,大同府的監察使霍爾翰大人給我來信,說周儀慈在大同府收購四個礦場,需要人手幫助,詢問與我可否支持,我便回復把那幾個給周儀慈留下啦?」
夫人想了想,道:「哦,對,是有此事,儀慈這孩子天性聰慧,我就常說她若是生作男兒,無論官場或商場都可以輕鬆駕馭,而且呀,我還準備把小丫頭給說服,讓她一起跟儀慈開創事業呢——額,老爺,你突然說起儀慈,是怎麼的,難道,周萬邦入獄,與她相關?」
總制大人沉吟道:「據霍爾翰大人所言,真正在儀慈背後支撐她的是一個名字叫做安無風的年輕人,據說這年輕人極為厲害,不僅文武雙全,更擅於縱橫之道,把夢家和官方都拉下水,連成一個鐵桶般牢實的組合。」
夫人不由一驚,眼裡露出一絲難以置信,道:「這,這確定是一個年輕人可以做到的?」
總制大人道:「事實上,他做到了。」
夫人道:「奇怪了,這個年輕人為何看上的是儀慈,而不是其他人呢?」
總制大人道:「這一點倒是不出奇,因為,這年輕人原本是找霍爾翰大人合作的,適逢其會儀慈過去大同府找格蘭那丫頭玩,霍爾翰大人認為由她出面比自己更適合。」
夫人點點頭,道:「這倒是。畢竟,霍爾翰大人官職在身,不宜在明面與民間事業有所聯繫。那麼,老爺,你剛才說,周萬邦入獄之事與儀慈有關,莫非是他們周家從中破壞了人家的合作關係?」
總制大人道:「夫人,儀慈下嫁陳家之後,發生的各種事兒,想必你也有所聽聞的。」
夫人微微點頭,道:「正是如此,我見儀慈這孩子雖然性格執著一些,卻是頗得我喜歡,所以才經常把她接來解悶。哎,真是個命苦的孩子。」
總制大人淡淡一笑,道:「夫人,拜託你別愛心泛濫的,現在,是周家的命兒被人抓住在手裡,隨時傾巢覆沒。」
夫人眼神一凝,看著她丈夫道:「老爺,你的意思是,前段時間,周家和陳家幾個老頭聲勢浩蕩的趕去大同府,莫非,當真與此事有關,我看不大可能呀,來自京城內閣的逮捕令,霍爾翰大人也沒這能量罷?」
總制大人道:「他當然沒有,但是,卻不代表沒有人有。」
夫人道:「莫非,夢家出手啦?不過,自從夢中游於二十年前歸還朝廷拔都勇士稱號,已逐步遠離政治,二十年後的今天,即便是當年與夢家來往親近的洪近手之流也一一不在了,該是再無關係可以活動了呀。」
「哎,」總制大人搖搖頭,「夫人,你說的是事實,夢家在朝里的確沒人可用了,但是,你要知道,現在的京城,是如何一個形勢!」
夫人一震,道:「老爺,你是說,只需夢家提出書面要求,京城的幾個勢力會積極響應,以示好方式拉攏與他?」
總制大人道:「夫人,你終於想通啦。」
夫人道:「我還是想不通。」
總制大人道::「哪裡不通?」
夫人道:「夢家雖說是財大氣粗的,但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商人而已,再不然,就是所謂的天下武林第一人稱號,這些有價值麼,對幾個勢力有幫助嗎?」
「有!」總制大人正色道,「夢家不僅把生意做的很大,而且錢莊在全國遍地開花,在人口就業上貢獻極大,這是社稷穩定的重要要素,和抓住了國家經濟上的流動命脈,設若夢家忽然抽離資金,關閉事業,那麼,對這個社會的衝擊,幾乎是恐怖的,所以,無論是誰在未來掌政,都是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只需他一句話,哪一個,都會賣他的情面。」
夫人道:「原來如此,那麼,這次看來,周家和陳家,他們跟儀慈過不去,實際上是跟夢家過不去啦。哎,這兩家的老傢伙,難道就看不見背後的厲害麼,還瞎鬧個什麼勁!現在好啦,把身家性命都丟掉啦。」
總制大人嘆息道:「誰說不是呢,哎,也合該他們兩家倒霉的。」
夫人忽然道:「老爺,我想問你一事。」
總制大人道:「什麼事,夫人?」
夫人道:「夢家不僅是商人,還是江湖道上的,我擔心他們整出莫大血腥事故,你管還是不管?」
總制大人苦笑一下,道:「夫人,你還想不到嗎,上頭把我繞過,就是間接告訴了我,叫我不要多管閒事了唄。」
夫人反而神情一松,道:「這就好,這就好。」
黃昏。
夫人起身交代廚房早點開飯,剛才與丈夫一番交談,讓她的心情貌似坐了過山車一般咋起又落的,消耗超支了,需要及時補充一些能量。
適時門口來了兩個青年,定神一看,卻是認識,是周萬邦的兩個侄兒,一個是周萬通的兒子周文彬,一個是周萬威的兒子周文杰。
「夫人,您好!」
兩個青年倒是很有教養的樣子,一齊向夫人抱拳作揖。
夫人微微點頭,笑了一笑,柔聲道:「文彬文杰,你們來啦,裡面說話,一會留下吃飯,我這就去交代廚子加幾個菜。」
兩個青年哪裡還吃得下飯,皆搖搖頭,周文彬道:「夫人不必客氣,我們坐坐就走。」
夫人道:「客氣什麼呢,都進去,聽我的。」
她轉身走了。
周文彬和周文杰相視一眼,從對方眼裡,似乎看見了一線希望。
而且,當他們走進客廳時候,看見了總制大人笑容可掬的樣子,心情更好了,感覺希望又多加一分了——要不然,她的好友被逮捕入獄,如果他沒有打撈把握的話,心情不該如此輕鬆的。
當然,他們關心的,絕對不是二大伯周萬邦處境如何,或生或死,他們關心的,只是,二大伯倘若出事了,那麼,勢必將牽連到整個周家的興衰存亡,這才是他們不得不來求助總制大人的目的。
然而,當他們在總制大人熱情的邀請落座下來,喝過僕人端上的茶水之後,總制大人表情一凝,很沉痛的告訴他們一個他們很難接受的事實:他幫不了。
周周文彬和周文杰兩個愣住了,剎那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天啊,你的好友鋃鐺入獄,你明明沒有幫助的能力,你還開心個叉叉!
周文彬怔怔道:「大人,您是二大伯的至交好友,這事兒也只有您能幫助,如果您都不能了,那,那,二伯可就危險啦,您看,您是不是想想辦法」
總制大人嘆了口氣,道:「文彬侄兒,不是我不想幫,而是實在幫不了,你剛才也說了,你二伯是我的至交,他有事,我如何不想幫忙,問題在於,此次之事,陷入的很深,非我力所能及哪!」
周文杰道「據小侄所知,這江浙地面,大人的話,還是好使的。二伯關係到周家存亡攸關,還望大人看在兩家情宜,援一援手幸甚。」
總制大人嘆了口氣,道:「兩位賢侄,這樣跟你們說吧,你二伯之事,乃來自京城,其意義重大,想必兩位賢侄不言自明,也就是說,莫說是我,便是江漸行省中書大人,也不好使了。」
周文彬與周文杰皆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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