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綽智慢慢的推開了院子的門扉,屋裡立刻走出兩個黑衣青年,向宮綽智行了短暫的注目禮之後,皆是微微一愣,左邊青年道:「宮樓主?」
右邊青年道:「二當家?」
宮綽智輕輕嘆息道:「那都是陳年舊事了,柳二公子在嗎?」
左邊青年道:「在洗澡呢。」
宮綽智目光一凝,他知道,柳二公子一般喜歡在夜深人靜時分洗澡,當然,也有例外的,譬如,殺人之後。
那麼,今天,柳二公子殺的又是誰呢?
這一刻,宮綽智腦海里出現了一張俊俏的臉,一雙表面陽光實則深深隱藏著淡淡憂傷的眼睛。
難道,自己來遲了?他們已經幹上了?甚至,那個憂傷的俊少年已死在柳二公子的手上?
他的心猛一沉,也許,他無法確定那個俊少年是誰,也無法確定柳二公子是否可以將那武功底蘊深不可測的俊少年擊殺,但是,他知道一件事,俊少年安無風是青城派掌門,不說擊殺了他勢必拉動青城派和柳家莫大仇恨,經過他精細追查與各種資料綜合得出,這俊少年之所以上位青城派掌門,幾乎完全出自夢中游的推手,也就是說,在川蜀劉家集團被堵,嚴重影響了夢家在川蜀的利益地位,夢中游擱於柳嫣當年保護夢萬安而亡抱之內疚之情不便對柳家動手,於是把一個外人推之出來,解決事端。倘若,柳二公子將安無風擊殺,那麼,與扇夢中游的臉沒有區別了,將他激怒了,休說一個柳家,便是聚集八大隱世家族所有力量,在他大手覆蓋之下,也是灰飛煙滅!
如果柳家遭遇不測,他宮綽智該怎麼辦?
雖然,他心愛的深愛的女人,柳嫣已經不再人世了,但是,這可不代表他對柳家沒有一絲愛屋及烏的眷戀。
他捨棄不了。
穿著一套雪白睡袍的柳二公子站在門口,看著宮綽智,也似乎微微一愕,然後是淡淡的笑了笑:「宮大哥來啦,請裡面坐。」
入了屋裡,兩人分賓主坐落,桌上已經擺上了火鍋,熱氣騰騰,香氣瀰漫。
柳二公子讓人添加了一套碗筷杯具,親自給宮綽智滿上酒,笑道:「這會兒天氣寒冷,吃火鍋正好,暖和。」
宮綽智微微點頭,道:「好像是麻辣的吧?」
柳二公子道:「正是,這麻辣香料,還是昨天從川蜀那邊過來的呢,新鮮,今晚開封的,您這不正好趕上啦,所以呀,宮大哥您還蠻有口服啊。」
宮綽智點點頭,道:「還真是。」
柳二公子舉杯,道:「宮大哥,喝酒。」
宮綽智道:「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宮綽智擱下酒杯,視柳二公子緩緩道:「二公子,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對安無風怎麼了?」
「安無風?」柳二公子側頭稍作思索,「是那個青城派的少年掌門麼?」
宮綽智正色道:「是。」
柳二公子道:「沒怎麼樣啊,起碼,他還能吃能喝能睡吧。」
宮綽智心頭微微一松,凝視他,道:「當真?」
柳二公子道:「宮大哥,您知道,雖說我姐她喜歡的是上官浪那廢物,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您對我姐的心意,且,我柳新運心裡,您才是我的姐夫......」
宮綽智擺手阻止他說下去,眼裡掠過一絲悲慟,輕輕道:「這是她的緣分,勉強不來,何況,你姐已經......都怪我保護不周,我該死啊!」
柳新運再次舉起酒杯,輕輕道:「我們柳家並沒有怪您,要怪也怪夢家!」
他的語氣雖然很輕很輕,卻是從齒縫間一個一個迸出來的,英俊的臉肌小幅度的顫抖而扭曲,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宮綽智不由一窒,深深一個呼吸,緩緩道:「二公子,你......」
柳新運眼裡猛爆閃一抹冷厲,冷冷道:「宮大哥,您該不是來勸我放手吧?」
宮綽智沉默了一陣,終於還是點點頭,道:「畢竟,柳家經歷數代人的積累,與夢中游觸碰,實屬不智。」
柳新運點點頭,緩緩道:「我自是知道夢中游神功蓋世再無匹敵,這個,家族的都知道,所以,我決計不會跟他明面作戰,暗裡怎麼弄,便是整得他一個牙崩齒斷的,他也不便如何,只能夠把崩斷的牙齒往肚裡咽下去。」
「所以,」他的眼裡露出一絲濃郁的恨意,「我要他在吃癟的同時,又偏偏不能出手對付我們,即便是天下武林第一人那又如何?還不是讓我們玩得暗裡吐血!嘿嘿,這滋味,想想就替他難受,不過,我們開心了就好。」
宮綽智沉默片刻,輕輕道:「二公子,你會過安無風嗎?」
柳二公子道:「暫未。」
宮綽智道:「那麼,你對他的能力也未必盡知罷?」
柳二公子想了想,道:「雖未曾謀面,但不得不承認,這少年還是有一定手段的,也因此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還好,這大同府我布局已久,他翻不了天。」
他眼神一凝,看著宮綽智,沉聲道:「宮大哥,這片刻功夫,您已經提及他數次了,莫非,您與他有所淵源?如果有,不妨告訴我,免得我一時控制不住......」
他口中的控制不住,顯然說的便是,說之不定,某個時刻,他與安無風正面交鋒之際,會把安無風擊殺之。
宮綽智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道:「二公子,是他把我找來的,曾經,他撂下話了,如果我不出來勸你收手退出大同府,他將採取雷霆手段,把柳家抹去。」
柳二公子愣住了。
怔怔的,好像一時半會無法適應某些錯覺,待得整齊了心情,他的臉慢慢的出現了笑容,宛似聽聞一件世間最荒謬的笑話而露出的嘲笑,腰都彎了下去——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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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曾經,安無風在很多人的眼裡,只是一個笑話。
但是,自今夜始,註定了許多人對他的改觀,譬如監察使府邸的所有護衛們。
一行人歸來監察使府邸,霍爾瀚大人居然沒有問安無風怎麼個解決過程,只是命人舉行晚餐,並破例把墨軍與六護衛都邀請一同進餐,頓時,讓他們分外受寵若驚,對安掌門更是甚為感激。因為,他們知道,這額外待遇,來自於沾了安掌門的光。
回想過來,今夜,安掌門不僅救了他們的性命,更讓他們獲得與霍爾瀚大人一起聚餐之殊榮,這是他們的畢生榮耀啊!
而且,更讓他們意外的是,格蘭小姐和周儀慈夫人都出席同桌吃飯了。
這有什麼意義?
那便是,充分表示了,霍爾瀚大人當他們自己人看待了!
雖然,包括墨軍在內和六護衛都是霍爾瀚大人此等官員家裡在職人員,但也就只是一份相對較體面的職業而已,還遠遠觸及不了他們的核心。而今晚,霍爾瀚大人把他們視作自己人,對於他們的前途影響,絕對是質的飛躍。
按理,即便是墨軍原本屬於監察使府邸護衛頭目,霍爾瀚大人收攏與他說的過去,而另外的六名護衛乃杭州總制大人安排給周儀慈作保鏢的臨時工,收攏他們宛似意義不大,終究有天他們會回到杭州總制大人身邊,往後與他們是否有所交接都屬於未知之數。
開始的時候,他們也有些糊塗,雖然他們很是感激霍爾瀚大人的橄欖枝,卻還是暗裡納悶不已的。
霍爾瀚大人也沒有立刻解釋,當酒足飯飽撤去盆盆碟碟換上清茶之後,霍爾瀚大人淺淺抿了一口茶,才緩緩道:「你們六個,哦不,是八個,我已經跟總制大人打過招呼了,以後,都留下大同府,留在儀慈身邊,協助儀慈,願意嗎?」
六名護衛皆是一愣,他們不是一直都在周儀慈身邊嗎?留下來?——莫非周儀慈還在這大同府耽擱很長時日嗎?
隊長秦懷厲站了起來,道:「既然大人已做安排,在下等人豈有不從納之理,當尊大人安排。」
霍爾瀚大人點點頭,道:「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秦懷厲遲疑一會兒,道:「卻是不知周夫人在大同府呆多久」
霍爾瀚大人緩緩道:「秦護衛,估計你還沒理解明白我的話,這也不怪你,是我沒說清楚。」
他微微一頓,目視周儀慈,緩緩道:「儀慈將在大同府建設一番事業,也就是說,她會在這裡建築一個據點,這得花費相當的時間和精力不是?所以,你們,如果願意的話,就繼續留在她的身邊,保護她的周全。」
秦懷厲神色肅穆,道:「自然願意。」
霍爾瀚大人笑道:「好就這麼決定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喝茶。」
秦懷厲知道霍爾瀚大人這「自己人」三個字的分量,但是,他,以及他的小夥伴們,都沒有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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