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人王之怒 第九十七章 班主任的目光

    烏雲低垂，雨勢加急。

    陰沉的天氣里，灰暗陰沉的山岩和樹木構成了一道灰幕，黑暗遊俠的身形如鬼魅般地穿梭在帷幕之間。

    面對維羅娜詭異的黑箭，莫奇一眾人根本不敢分心。稍一疏忽，墨色一般的黑箭就會穿透雨簾，從最刁鑽的角度射向心臟和眉心。

    莫奇用袖口抹去掛在臉上的積水，擊中精神觀察著維羅娜的動作和攻擊習慣，血紅的眼眸時而出現在岩石後面，時而出現在數十碼高的樹幹頂端，仿佛樹林中的一切都成了遊俠的射擊平台和進攻掩體。和維羅娜作戰越久，莫奇等人越發覺得他們選錯了戰場，精靈遊俠天生就是森林中的戰鬥大師。

    「小心！」

    聽到琳達的提醒，莫奇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可他還是慢了一拍。漆黑的箭簇從他腳邊划過，帶出一條血線，穩穩地沒入地面。莫奇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插進泥土裡的黑箭，箭矢四周的野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莫奇先生，沒事吧？」安薇娜擔心地問道。

    莫奇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用斗篷下擺遮住了腳踝處那道淺淺的傷口——流血的地方凝結著黑色的煙霧。

    「真是想不通——那娘們兒是怎麼做到穿著高底靴和緊身皮衣還能跳這麼歡的？」

    莫奇抬起頭，望向維羅娜方才停留的樹幹分叉，那裡已經沒了人影。按照莫奇本來的預想，依靠三張卡牌創造出的九秒控制時間，殺死維羅娜應該很容易，可誰能想到這個女亡靈的速度可以這麼快，能在眾人頭頂的樹林間跳來跳去，莫奇根本沒有辦法鎖定目標。

    卡牌並不是無敵的，它們所附加的控制狀態都是有範圍和方向限制的，因此，莫奇必須要謹慎使用。

    莫奇又看了看加雷斯——火星在年輕法師身後飛舞，加雷斯在陰沉的大雨中揮舞著火焰，如同畫家揮動沾滿赤紅油彩的畫筆在一塊灰布上作畫。

    「樣子倒是挺帥，不過您倒是打中一發啊。」

    莫奇小聲吐槽道。

    戰鬥已經進行了十多分鐘，加雷斯的火球一發都沒有擊中維羅娜，查看加雷斯的狀態，魔法值不足四分之一。

    「給我一個鎖定你的機會啊！」莫奇在心裡喊道。

    又過了三分鐘，雪瑞恩中箭，長時間的集中注意力非常耗費心神，雪瑞恩最先出現了破綻。而其他人在看到雪瑞恩中箭後也是慌了神，前後不過三秒鐘，加雷斯和阿卡林緊相繼一箭。阿卡林中箭的原因是他正好在了安薇娜前方，可憐的盜賊不光是存在感低，躺槍也很有一手。

    「你們行不行啊！這都能中箭？就不能給我一個躺贏的機會嗎？」

    莫奇抱怨道。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隊友，畢竟他是最先中箭的。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莫奇想了想對安薇娜說道：「我去把她引到開闊地帶，在森林裡我們不是她的對手。」

    「不行！這太危險了！還是我們一起向空曠地帶轉移比較安全。」安薇娜反對道。

    「人多目標也多，我一個人跑向空曠地帶，維羅娜才不會生疑。」莫奇笑著拉開了安薇娜的手，「你要相信我，我是一隻經驗豐富的魚人。」

    莫奇向前走了幾步，對著樹林大聲喊道——

    「嘿——維羅娜，看到了嗎？曾經打敗你的魚人就在這裡！」

    維羅娜從樹後探出腦袋，他聽不懂莫奇的魚人語，可她能看懂莫奇挑釁的動作——左右手的拇指頂在太陽穴上，不斷吐著舌頭。

    「怎麼樣？一隻魚人都能打敗你，就問你氣不氣？」

    維羅娜冷笑了一聲，箭簇尖端瞄準了莫奇。

    可莫奇也沒有那麼傻，會站在那裡被維羅娜瞄準。感覺到樹林裡半天沒動靜，他就知道維羅娜在瞄準，他沒有多停留一秒，轉身就朝著樹林邊緣跑去。

    逃跑路線是莫奇早就觀察好的，一路上林木密集枝葉繁茂，相信就算是維羅娜也很瞄準在林地中穿行的魚人。

    莫奇也沒想到，身為一個化學專業的學生，來到異界之後，經常用來保命的技能卻是長跑。人生的安排真是奇妙——很多時候決定人命運的卻是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知識和技能。

    「看來以後有必要學習下跳舞技能了，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莫奇正在考慮要學習poppin還是locking的時候，只聽嗖的一聲，黑色箭矢貼著莫奇的頭皮飛過去。不知是不是錯覺，莫奇覺得維羅娜的箭矢比起幾個月前，更快也更狠。

    「這女人是有多恨我？技術提高這麼多，一看就是偷偷練習了技術啊。」

    莫奇想像著維羅娜在幽暗城凌晨四點的晨曦中練習射箭的身影。

    世間所有事就怕認真二字，天賦再差的人只要他肯豁出命去，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這不，莫奇剛跑到林地邊緣，後心處就中了一箭。

    【沒能修好的蘋果手機】附帶的死亡免疫特效發動，同時啟動的還有手機自帶的音樂播放功能。莫奇知道通過進化手機自帶的曲庫已經被大大擴充了，可他還是沒想到這種生死攸關的關頭竟然會播放這首歌曲——

    「……一人我飲酒醉，醉罷佳人成雙對……」

    節奏感很強的鼓點迴蕩在奧特蘭克的山林中，豪邁樸實的說唱在周圍環境的映襯下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莫奇茫然抬起頭，忽然覺得眼前的雨勢變得更加凌亂。

    「……我輕狂太高傲，我懵懂無知太年少……」

    握住弓柄的左手在顫抖。

    維羅娜架起弓，卻怎麼也瞄不准目標。魚人已經被她射中後背，喪失了快速移動的能力，可是她怎麼都無法射出第二箭。

    「……一生征戰何人陪，誰是誰非誰相隨，戎馬一生為了誰，我能愛幾回恨幾回……」

    對於射手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心境。射手無法控制箭矢離開弓弦之後的事情，也許會有突如其來的大風，也許會有忽然走過來的其他人，可這些都是無法控制的事情。作為一名射手，你唯一要關心的就是保持穩定平和的心緒，唯有平靜穩定的心緒才能射出平穩的箭矢。

    可這詭異的音樂在干擾著她的心緒，讓她的腦袋和肩膀不由自主地跟著這鼓點一起搖擺。

    作為艾澤拉斯土著，維羅娜自然不知道《一人飲酒醉》這首喊麥經典歌曲。所謂喊麥，就是一種活躍於各大網際網路直播平台的高雅藝術。

    也許有人會說喊麥的詞曲太過浮誇，形式大過內容，mc們演出時穿著的二指背心太過暴露，讓人沒法專心欣賞歌曲。可哪又怎樣，只要節奏夠嗨，這人世間的孤獨就靠近不了自己，只要韻腳夠吊，生活在大城市裡的孤獨靈魂就能找到家鄉農貿市場的影子。

    被古典音樂束縛了眼界的人們，永遠都無法理解那淺白的韻腳中包含著的感情——那身在網吧卻睥睨天下群雄的霸氣風采。

    「……敗帝王，斗蒼天，奪得了皇位已成仙，豪情萬丈天地間，我續寫了另類帝王篇……」

    聽到這音樂，莫奇也是特別無奈。因為他的腳步會不自覺地踩著鼓點前進，牽扯著後背的傷口流血不止。

    莫奇自嘲道：「逃跑能逃得這麼霸氣，這也是沒誰了。」

    霸氣激昂的說唱結束，莫奇走到懸崖的邊緣，四周全都是裸露光滑的岩石，沒有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莫奇仰頭喝下一瓶治療藥劑，延緩了傷勢的加重。

    如莫奇所願，維羅娜也從樹林走了出來，站到了沒有樹林的寬闊區域。

    「一切該結束了。」維羅娜將箭羽拉到靠近嘴角的位置，冷冷地說道。

    「是要結束了。不過，結束的是你。」

    在維羅娜箭矢飛出之前，莫奇將手中的【同班學霸】飛了出去。

    「去吧！同伴學霸！」

    被召喚出的女孩抬起了那雙霧蒙蒙的眼睛：「我這次又考了95分，寒假要怎麼面對家長啊！」

    箭矢在離開弓弦的最後時刻，維羅娜轉動身體，箭矢飛向了莫奇召喚出的人類女孩。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古怪的想法——去死吧！炫耀狗！你知不知道很多考試不及格的人一樣勇敢而堅強地回到家裡，每天都在承受著過於沉重的焦慮。一次考試失利並不可怕，只要想清楚未來該何去何從，只要明白未來的路還很長還美好，自然會有力量和耐心去解決考試這種小事。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維羅娜喊道。

    面對從未謀面的人類女孩，維羅娜卻使出了壓箱底的黑箭九連射。可憐的學霸，再次被維羅娜射成了篩子。

    整整三秒鐘，維羅娜的機械般地做著射箭動作，然而只是個開始。

    三秒嘲諷快要結束的時候，莫奇又拋出了第二張卡牌——【敢於背鍋的領導】。

    領導將漆黑的鐵鍋頂在身前，承受著維羅娜箭雨的洗禮。

    「小莫你受傷了？你這種受傷不下火線的精神很讓領導感動。就讓領導來幫你分擔吧……啊！」

    話沒說完，領導連人帶鍋一起被黑箭射穿。

    果然，替屬下考慮太多的領導也是活不長久的。

    最後是【趴在後門的班主任】。

    一個被生活折磨得失去理想光彩的一線教育工作者，一個需要把學生當成罪犯、孩子、爺爺來對待的人民園丁，一個被班級升學率折磨得掉頭髮的中年人。年少時，他也曾相信學生的自覺性，相信只要做學生們的好朋友就能獲得對等的回報。

    可現實告訴他，這幫整天想著放學後去打籃球、打遊戲、熬夜看電視劇的孩子毫無自覺性可言，他們根本不知道生存有多殘酷，還幻想著過一個瀟灑而美好的青春。

    於是，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以暴制暴」的勇士。經過長年累月的鬥爭，他的眼神能通過小小的後門玻璃鎖定教室里的所有學生，所有學生的小動作都不能逃過他的眼睛——滿臉痘痘的班長和經常不洗頭的學習委員在相互傳紙條，直接說破吧，又害怕這兩個成績好而內心脆弱的學生想不開，不說吧，這兩個人的成績又一直在下降……怎麼辦呢？

    班主任最後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推開門——把正在偷吃晚餐的莫奇叫了出去。這要做既顧及了班長和學習委員的面子，又在無形中提醒了這兩個懵懂的學生，莫奇就坐在他們兩個中間，看到了莫奇吃零食，你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以上就是莫奇的對於高中班主任的回憶。

    中學畢業多年，可莫奇回憶起班主任的目光還是心有餘悸。上學的時候莫奇很容易餓肚子，最後一節晚自習基本都是捂著胃熬過去的。莫奇最害怕的就是偷吃晚餐的時候，班主任冷笑著站在門口對莫奇揮手。嘴上的辣椒油都沒擦掉，就被班主任叫出去，那場景至今都是莫奇人生的一大污點。

    所以，說班主任能夠石化目標，莫奇覺得既合情又合理。

    召喚出班主任，中年男人的冷冽目光立刻就鎖定了維羅娜。

    黑暗遊俠從頭髮尖到手指尖都動彈不得。

    「趁現在！」莫奇喊道。

    維羅娜轉動眼球看到加雷斯出現在她身後，年輕的精靈法師正在召喚大型法術。相隔很遠，維羅娜也能感受到法師周身泛起的熱浪！

    吟唱結束，一個巨大的火球飛向維羅娜。

    炎爆術！

    用炎爆斬殺對手永遠是件很爽快的事情，這次也不例外。動態不得維羅娜眼睜睜地看著火焰將自己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