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酒樓里,賓客勝過往日不少。
徐世美再一次抽出時間站在門口看過對面的冷清樣子後,掛著笑打點客人,心情甚佳。自從水仙閣出了事端,他們家的酒樓可搶過來不少的客人,每日的流水看得他做夢都在笑。
這不,昨日剛接下一筆大單,城西王員外家的婚宴。
徐世美想著婚宴之後的進賬,心情更好了,正計劃著怎麼揮霍,突然聽到有客人喚他,急忙走了過去。
「孫爺,您哪不滿意?」徐世美問道,語氣恭敬,有些討好的味道。
孫達是當地的富戶,幾乎不在家吃飯的,是個長期的飯搭子,得好好對待。
「哎,我說徐少,您這菜味道不對啊」孫達面露嫌棄。
他是常在外吃飯的,杭州城的菜館,無論大小,無論高低,那都是一一吃過的,故而才吃了一口就覺出了不同。
「味道不對?哪不對?」徐世美不解,吩咐小二給他那了一雙筷子,夾了一口品嘗。
不過一道普普通通的炒乾菜,有什麼味道對不對的,一股子白菜味。
「徐少,不是我挑你的刺兒,這菜的味道確實不對」孫達道「我頭一次吃這菜是在對面,聽說是那位老闆自己研製出來的,用料簡單,味道獨特,一般人可模仿不了。人家出了事,我也不敢去了,見您這兒有,特地點來吃吃。我敢保證,您給我上的這道,跟人家做出來的相比,只有相同的樣子,沒有相同的味道。這盤實在難以下咽,您受累,給我換一道,這菜,我就退了。」
「孫爺,您這話可得憑良心,一盤炒乾菜而已,我們徐家幾十年的營生,還不至於偷人家的。再說了,您點菜,我上菜,菜品無錯,斤兩無差,沒退的道理,至於味道,廚子不同,味道自然不一樣,喜歡吃您就吃,不喜歡也別誣陷我們,出門左轉,好走不送。」徐世美道,語氣有些生硬。
「徐少,我好言相告,便是給你提個醒兒,莫要黑心把你徐家的家業敗壞了。你徐家有什麼手段,我們這些常下館子的心裡都清楚,以前不提,是因為還過得去,你家的,跟別家的味道差不了多少,湊活能吃,也就不說別的。出門吃飯,為吃個順心,而今天這道,你徐家做得當真不地道,我孫達還不至於為了十幾文的干白菜給你潑髒水,好自為之。」孫達道,丟了一兩銀子,甩袖離去。
徐世美上火,周圍的人可都聽著呢,這孫達是要拆他們的底啊。
「孫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白水仙打得火熱,怎麼,白家做事不地道鬧出了人命,你看我徐家順遂,就來污衊我的聲譽,我呸。不怕吃死就去吃白家的,我徐家不在乎少你一個,少在這兒裝大爺,十幾文錢我徐家還不放在眼裡。」徐世美反咬,作出受了污衊的氣憤樣子。
「各位,見笑了,小兒不懂事擾了各位清靜,三子,給在座的一桌一壺清酒當做賠禮。」徐昌圖從二樓轉下來,正好聽到乖兒子在大庭廣眾大放厥詞,趕緊高聲吩咐,將不爭氣的兒子拽了上去。
不知忍讓,不懂應對,連菜的味道都嘗不出來,他怎麼就生出個這麼不爭氣的東西。
「父親,那孫達欺人太甚,哪有吃著咱家的,夸著別家的。」徐世美道,顯然,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過錯,絮絮叨叨辯白。
徐昌圖懶得理他,嘗了嘗被退的炒乾菜,細細品味。
確實,味道相差太大,劉成照著菜譜只做了個表面,鹹淡、火候還行,可是乾菜的苦澀味道去的不夠,故而口感不佳,於孫達這樣對菜品要求極高的人來說,斷斷是不能容忍的。
徐昌圖想,白家小子在處理乾菜上肯定是留了一手了。
「董大,告訴劉成,這道菜消了,以後不做,什麼時候弄得跟對面味道一樣了什麼時候再上菜牌。」徐昌圖吩咐道。
門外,董家兄弟應聲道,走到後廚去通知。
「世美,回家一趟,把你妹妹叫過來」徐昌圖道。
他本以為一意孤行能撐下去,然而事實告訴他,有些事情必須要果斷。
孫達被徐世美趕了出來,吃飯沒吃成,反而被一個小兔崽子數落,心裡不痛快。他本想回家去了,從徐家酒樓露出來後走了幾步,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菜香。
他尋香看去,正是冷冷清清,賓客不再的水仙閣。
要不要去呢?
孫達考慮,他與其他人一樣,雖然知道水仙閣此次是橫遭禍事,但是畢竟是賣吃食的地方,不管真假,心裡都犯嘀咕啊。
唉,算了,還是回家吧。
孫達躊躇半天還是走了,再觀察兩天吧,若是有其他的客人在,他再進水仙閣吧。
「東家,您看,還是沒人敢上門」小六擔憂,指著外面最終放棄的孫達。
五天了,真正來水仙閣吃飯的只有黑紹一家,還不算是外人,以後可怎麼過啊。
「若你方才所言,孫達是被徐世美趕出來的,還是因為咱們的菜,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該有客上門了。」白溏道,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樣子,雲淡風輕。
因為閒,小六時不時就會到對面附近逛逛,故而,方才孫達與徐世美之間發生的不快已經被他告知了白溏。
「東家,您著著急行不?你看我,一個跑堂的,嘴上都起泡了。」小六道。
「等會兒讓王哥給你炒盤降火的菜,咱們也開個灶」白溏道,與小六去後廚找王富貴。
「東家,還是沒人點菜吧」王富貴道,早就料到了。
「對,還是沒人,咱們還能繼續休息」白溏笑道,「王哥,這兩天你跟我研究研究之前的新菜,多做幾輪練練手,半個月後咱們正式跟徐家開戰。」
「行」王富貴道,「對了,東家,早點的事情什麼時候開始,咱們趁此機會一併推出來吧,要搶人就搶個乾淨。」
「成,反正有黑紹在,銀子隨便花,多長時間咱們都頂得住。」白溏道。
還是那句話,有錢人就是可愛,非常可愛。
「對了,東家,今兒怎麼沒見黑紹過來啊,往常他可粘你粘得緊,半分不分離的。」小六玩笑道。
「說話注意點兒」白溏提醒,「黑紹今日店鋪開張,他去盯著了。」
「開張?怎麼沒動靜啊,連鞭炮都不放的?」小六意外。
「這我就不清楚了,人家願意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唄,反正他也不缺這點兒錢,開個店估計就是打發時間,也沒指望賺錢。」白溏道。
「說的也是」小六道,頗為羨慕,「東家,你說咱們得什麼時候有人家的口氣,開口閉口金子的,身上碎銀子都找不著。」
「我覺得,咱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你把希望放在你兒子身上吧,好好培養」白溏道,拍了拍小六的肩膀,「我去樓上寫菜譜,有事兒叫我。」
「行,您放心去吧,我跟王哥聊聊。」小六道。
「想吃什麼就讓你王哥炒,帳算在我身上」白溏道,洗了根黃瓜上樓去了。
「哎呀,東家是真大方」小六嘆了口氣,「心也是真大,眼看著快揭不開鍋了,還讓咱們吃吃喝喝。」
「人家有靠山,背靠大樹好乘涼嘛」王富貴道。
他心裡清楚,白溏只能不在乎,名聲毀了的酒樓可不是那麼好站起來的,除了一天天等也沒辦法。相比之前沒有希望的黃鶴樓等幾家,他們算是好的了,至少又東山再起的希望,不至於徹底消失。
幸虧,白溏命好,交的朋友都靠譜,家大業大的,否則難料哦!
「說的是呢,幸虧有黑紹幫忙,要不然這樓怕是要關門了。」小六也道。
「咱們東家幼年喪父母,姐姐落風塵,該吃的苦都吃過了,老天爺要是再不開開眼,讓他過得好點兒,那就是真瞎了。」王富貴道。
「說的也是」小六點頭,白家的事情他比一般人更清楚,「都怪對門那對不是人的東西,咱們已經井水不犯河水了,偏偏找麻煩。」
「別急,我看東家是要干把大的,往後,對面怕是沒好日子過了。」王富貴笑道。
白溏深沉,心計不少,蟄伏了這麼多天怕是要爆發啊。
「就該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真以為咱們好欺負」小六甩甩肩頭的布巾。
「得了,凡事有東家思量,咱們安心幹活就是」王富貴切菜,「開練。」
「那我去前頭看著了」小六離了廚房,拿著抹布一張張桌子,椅子擦過來,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研墨,點水,落筆,放下。
白溏坐在桌前,看著空白的宣紙,沒心情干正經事。
平常跟黑紹一起慣了,旁邊突然少了個人,怎麼待著怎麼不適應。
他趴在桌子上,手指敲打桌面,漫不經心的,懶懶的。拿起翠綠新鮮的黃瓜,嘎吱嘎吱。
「夢什麼不好,偏偏夢那些東西,真是罪過啊」
白溏吃過了黃瓜,在屋裡又晃蕩了兩圈,覺得實在無聊,又坐回到桌前,提筆。
菜譜什麼的,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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