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裡的監控設備,一般只在路口布置,對麼?」凌夙誠目測了一下左側這個小河溝的寬度,「所以距離案發地點最近的兩個分別是在——」
「我們剛剛碰面的地方,還有業小姐最後發現不對勁而跌倒的長椅附近。兩個監控點之間的間隔大概有四百米。」邱平寧接嘴的很快,「沒辦法,城市的面積太大,想要把所有地方都覆蓋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市區裡面的攝像頭會相對設置的密集一點,這種郊區就不行了。」
「兩個攝像頭分別拍到了什麼?」
「昨天晚上二十一點五十二分,被害人和我們一樣,步行經過了南側的攝像頭。然後,因為她死在了這條直路的中間,所以沒有被另一個攝像頭拍到。」邱平寧從胸前的口袋裡抽出一個小記事本,「十一分鐘之後,業小姐也從同一個方向走了過來。她走的不快,從這頭到那頭大約用了差不多七分鐘。」
「沒有拍到兇手?」凌夙誠繼續提問。
「是,不然現在也沒有那麼多事兒了。」
凌夙誠皺著眉頭,暫時在路中間站定。前後是筆直的小路,左側是大約五米寬的河溝,右側是公園邊緣最後的一連片草地,其中還零星分布著幾個花圃和幾幢施工到一半的獨棟小洋樓。
大致讀懂了對方眼神的含義,邱平寧接著解釋到:「起初我們也懷疑過,兇手是不是一路踩著草地過來的。但是先不說這個季節草都已經長得很密集,一腳踩下去之後一定會留下明顯的痕跡,更重要的是,公園的東側是和隔壁的別墅區相連接的。我去實地看過,他們那邊的安保做的很不錯,如果兇手確實是個沒有什麼特異功能的『正常人』,基本沒有從那邊偷溜過來的可能。」
「但我看新聞上說,你們就是在東面這片草地上發現了兇器。」
「對,準確的說,兇手是將一把帶血的刀扔進了公園裡用作景觀的一個小水塘里。」邱平寧手指朝前,給他指了一個大致的位置,「我們還要再走一小段才會看到。另外,之所以我剛才可以那麼確認的跟你強調『痕跡』,就是因為,我們確實在草地上發現了兇手在拋棄兇器的過程中留下的兩小串腳印。看起來,他應該是在登上草坪拋棄兇器後又折回了路上。這才又一次撞上了迎面過來的業小姐。」
「這裡左邊就是一條觸手可及的河溝,而且水還是流動著的。不是更加適合處理兇器麼?」凌夙誠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為什麼要刻意登上草坪將刀扔進池塘,之後又折回來一次?」
「我猜測,可能是為了藉助泥土順便處理腳底上沾到的東西,比如血跡,又或者……」邱平寧又指了指不遠處東西橫向架在小路正上方的軌道,「就像業小姐一樣,兇手也可能在行兇途中不小心沾到了血跡。為了不留下一串帶血的腳印讓我們輕易發現他的蹤跡,他在軌道底下殺人之後,先是踩著那堵環繞軌道下方承重柱一圈的牆體走了小半圈,然後直接跳到了草坪上——第一個腳印確實要深一些。泥土和草葉刮去了他腳上大多數的血跡,兇手順便悠閒的處置了兇器……」
「我覺得有點太牽強了。」凌夙誠搖頭,「先不提你的這個猜測實際上還是沒有解決兇手到底從哪裡過來,又從哪裡出去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這樣兇手的腳上又會沾上泥土。即便是沒有血跡明顯,但是細查之下,短距離內暴露行蹤的效果應該也是一樣的。況且,我還是不認為這樣一個理由會令兇手選擇捨近求遠。」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邱平寧看上去不但並不氣餒,反而有點躍躍欲試的表情,「你注意到我們左手邊這條小河溝的麼?我猜,兇手很有可能是淌水過來的。」
「淌水?」凌夙誠有些意外。
「是,你不要露出那麼不可思議的表情嘛。我白天自己試過,如果一直靠著河邊走的話,最深的地方不過也就剛剛沒過膝蓋。」邱平寧說的頭頭是道,「這條小河橫穿公園,再往前走,還能特別順利的直接抵達幾所私立學校和好一些的醫院。我仔細想過了,一刀斃命其實對於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來說是特別難的,但是那些私立學校里有一些受過專業訓練的特長生。趁著夜色,悄悄摸到河邊,一邊走一邊游的,想要繞過監控抵達這裡應該不算很難。這麼想的話,一切都說的通了。」
「嗯?為什麼?」
「特地去草坪上一趟,是為了抹去腳上的水漬,以免讓我們察覺到他是從水裡上來的。捨近求遠的把兇器扔到池塘里,也是為了把我們的注意力從河溝移開。」
一輛列車從架空的軌道上急速掠過,就像一道劃破夜空的暖黃色光帶。凌夙誠若有所思地盯著那輛列車漸漸消失在遠處的小山丘之中,才淡淡地說到:「我想,應該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邱平寧有點不服氣,「你要想清楚,這番說辭雖然多少有點牽強,但還能勉強糊弄住我們局裡的幾個。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已經想像不出普通人還能採用怎樣的手段犯下這樁案子了。當然,也是我們自己把自己限死了,說不定對於天賦者來說,想要從天而降也不是難事吧。」
「如果他是從水裡上來,腳印也好,上岸時濺起的水花也好,怎麼都會留下一些線索的。你們有找到那樣的東西麼?」凌夙誠問。
邱平寧的眼睛轉的很快,半晌又猶猶豫豫地說:「可能是這樣,他一直蹲在水裡,直到被害人走到了牆邊,才慢慢地冒出了頭。這樣走的路程短,運氣好的話,或許不會留下腳印,或者水漬已經混進了那灘血水裡我們看不出來……殺死她之後,他再將鞋底在草坪上蹭干……」
「我想被害人應該還不至於聽不見一個人爬上岸的聲音,這裡晚上很安靜。」凌夙誠頓了一下,又補充到,「業小姐當時是特殊情況,而且她確實是看見兇手正常的迎面走來。如果對方看上去像是剛剛從水裡爬出來,她不可能一點都沒注意到。」
「也不一定吧?她反應那麼慢……」邱平寧還在掙扎,「畢竟純水這種東西和血不一樣,現在晚上又不涼快,說不定我們的人趕到現場的時候,有些痕跡已經蒸發了呢?」
「就算業小姐當時沒有注意,十分鐘後就趕到這裡的翟一文也會留心的。他是個細心的人。」凌夙誠很耐心地依次擊破對方明顯帶有主觀編纂性質的「證據」,「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是從水裡過來的,確認被害者身亡之後就可以立刻跳水離開,不太可能會又恰好撞上業小姐。」
邱平寧沉默了。
晚風將茉莉的香氣從花圃中散了出來。凌夙誠打量著不遠處的那處圍牆突兀的輪廓,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為什麼要特意把承重柱周圍圍上?」
「明面上的說法是,防止有人去柱子上亂塗亂畫。」邱平寧笑得有點無奈,「不過我覺得把,是上面的有些人覺得這樣稍微安全一點,或許能夠防止某些想要危害社會的天賦者發功把軌道炸塌。」
兩人之間的靜默一直持續到又一輛列車經過。邱平寧不經意的回頭,正巧撞上凌夙誠漆黑的眼睛被半空中灑下的燈光照亮。
「聽我說了那麼多,凌先生,您又有什麼想法呀?」他忍不住問。
凌夙誠也緩緩將目光集中到他身上,點了點頭,認真地說到:「想通了大部分。」
「嗯?」邱平寧的音調拔高了一個八度。
「我想……」凌夙誠稍微抬起頭,「他可能是通過七號線的軌道下來的。」
「怎麼可——」
「兩輛列車之間大概有五分鐘的空隙,完全足夠從一頭走到另一頭,況且兇手只需要走三分之二的距離,然後抱住軌道邊上路燈的基座往下面滑一段,再跳到圍牆頂上。」凌夙誠目測了一下距離,又點了點頭,「不簡單。但是對於有點基礎的人來說,是做得到的。」
「你的意思是,兇手翻過了軌道邊上的護欄,一路沿著鐵軌走到了這裡?他也不怕被撞死?」
「這段軌道的兩側都接著山頂和林子,管理並不算嚴苛,掐准五分鐘的時間,應該是可以的。」凌夙誠的語氣貌似很有把握。
「我覺得你的這種推論比我那種還要不現實。」邱平寧不太買賬。
「但是這樣的話,他為什麼會在殺了一個人之後沒有及時逃離現場,而是又盯上了業小姐,就很好解釋了。」凌夙誠指著圍牆,「他蹲在那裡,等來了第一個受害者之後,原本想要掉頭重新爬上去,但是時間不夠了。」
「你的意思是……」
「業小姐告訴我們,她大致在這條路上走到三分之一位置的時候,看見第一輛列車經過。」凌夙誠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沒什麼表情,「爬上去肯定比跳下來花時間,兇手很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已經來不及抓住這個空擋,又看見一個人影正在接近,權衡之下,他決定順便殺死業小姐。」一個人往前走了幾步,他接著說到,「兇手比業小姐高半個頭,也就是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按這裡燈光的高度和布設的間距,為了避免跟在業雙雙身後的時候影子被她察覺,兇手一開始應該會和她保持距離,之後再慢慢靠攏。」
邱平寧抿著嘴唇,沉默地跟了上去。
「我猜想,兇手之所以將作案地點選在軌道下方的位置,一方面是因為這裡離他下來的位置最近,上去也比較省時間。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不讓七號線上盯著窗外的乘客偶然發現。」凌夙誠忽然在一處花圃旁蹲下,拾起了幾段斷面很新的短枝椏,「他應該會把第二個行兇地點選在這附近。等到業小姐接近這裡之後,他會從背後突然發難,然後順勢將屍體藏在灌木之中。如果碰上什麼意外,他自己也可以暫時躲藏在這裡。」
「這算什麼?側寫?」邱平寧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不是說刑偵之類的不在你的專業範圍之內麼?」
凌夙誠轉頭看他一眼,沒有回答他沒什麼價值的疑問,接著闡述到:「聽見將會有另一位男性友人到達這裡,兇手不得不選擇了躲避。同時,業小姐一路向前,先是掛掉了電話,打算原地休息,接著意識到狀況不對,又怔忪了一會兒,終於,第二輛列車在這時經過了。我想這個時候,兇手說不定正蹲在圍牆上準備翻回軌道。」
「好像是說的通,但是沒有——」
「證據的話,你或許可以沿著圍牆往上找借力點,比如燈柱的底端,凸出的石塊等等。我想,他就算在之前踩過一遍草坪,也會在攀爬的途中不慎被刮下來一點帶血的泥土。」凌夙誠平靜的說完,眉頭卻依然蹙著,似乎仍有什麼疑惑未解。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認為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排查呢?」邱平寧把筆記本在手心攤開,「擴大到七號線沿線的所有居民?其實我之前也不完全贊同只在附近搜查。雖然離家近逃跑會快一點,但是被抓的風險也變大了,我沒見過幾個犯人敢在家邊上動手的。」
「也不一定,但是總的來說,我覺得不太可能是附近的學生。」
「為什麼?」
「因為血跡。」凌夙誠努力在心中勾勒出那名犯人的剪影,想像著他是怎麼一步步從高空跳下,蟄伏在暗處,一刀致人殞命的,「從被害人的出血量來看,犯人身上不可能保持乾淨,所以才會甚至讓業小姐也蹭上一點。沿途完全避人耳目非常困難,如果他不是單獨居住在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太容易讓看見他的人起疑了。住在宿舍的學生可以首先排除,因為學生本就是晚上精力最好的群體,帶著一身血返校太冒險了。」
「如果一切真的和你的推測一樣,那我今天就真的服氣了。我這就叫搞鑑定的幾個人過來。」邱平寧長出一口氣,麻利地掏出耳機,「你怎麼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還是沒想通,他為什麼會把兇器丟在那裡。如果僅僅是為了處理腳上的血,他完全可以踩兩腳之後就調頭,將刀丟進河裡……」凌夙誠用指腹按著眉心,自言自語到,「是臨時起意?還是……非這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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