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的祖先仍然沒有回來,他成功了。也可能失敗了。作為他的子孫,我出生在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我們的族人世代生活與此。現在是公元2004年。
我躺在草地上看著天上飄著好多好多的奶牛,他們像雲彩一樣在天空上漫步,而我則喜歡叼著狗尾巴草,看著從天而降的牛糞在風的作用下婉轉地落下來,迅速做出躲閃。說句實話,從我記事起,我從未被牛糞玷污過。我生活在這樣一個牛在天上的世界,一年四季常有大風會把空中成群的牛吹得飄移。
前些日子,我看到樹上有好幾隻麻雀撲拉撲拉地在天空上呈搖搖欲墜的飛行狀態與牛共舞,不禁自己扇動起翅膀來。努力奔跑了一段行程,一雙大腳丫子僅僅離地,便落下來了。
首先說我不是一個正常人,我出生的時候因為背上長出了一對毛茸茸的翅膀在我們那個世界引起了相當大的轟動,村裡的人以口頭傳誦的方式爭相報道這件事。時至今日,我已經在村莊裡呆了二十多個年頭了,村里人已經習慣了我的存在。村里人都稱呼我為鳥人。
小的時候,我自以為有一雙翅膀而自命不凡。長大後才明白自己是個怪胎。從小,父親就為我那雙翅膀費盡心機,他也曾試圖用刀子砍掉我的翅膀,但由於怕丟了兒子的性命而打消了念頭。而我的理想就是能飛起來,讓村裡的人知道我是一個不凡的人。我常把此想法廣而傳之,卻始終沒有飛起來過。因此村裡的人都認為我太會編故事,其實我的職業就是編故事,我把編造的故事寫在竹簡上,然後出售給這個世界上喜歡讀故事的人以此謀生。每個人都是有夢想的,我最大的夢想就是飛起來。
夕陽西下的時候,天上的牛吐出五彩斑斕的泡泡映著晚霞的紅。為了反駁村民的嘲笑,我試著起飛。扇動翅膀聽著風在耳邊呼啦呼拉響,然後就是自己摔下去的響動。一次一次重複。
我那柔情似水的父親看到鼻青臉腫的我,於心不忍,希望我能安頓下來。於是決定給我找個老婆。父親不知道,我喜歡上了牛村一個叫菜花的姑娘。
菜花生活在女兒湖邊上,她是牛糞大叔的女兒。她的手很巧,經常編制一些小巧實用的玩意兒出售換取糧食。
我經常到牛糞大叔那裡去,都是為了看她。她也會用奇怪羞澀的眼神看看我。如此眉來眼去,我就愛上她了。
夜裡,我躺在床上扑打著翅膀扇除蚊子的叮擾,翻來覆去得睡不著覺。後來還是煩躁地醒過來,打開窗戶,看到外面的月亮星星特別的亮,便自己偷偷地跑到房頂上,在房頂上開始扑打翅膀,奔跑滑翔。這樣子的試飛並沒有帶來好的結果。我總是跳下房頂,就吧唧一下摔倒在地上,但我樂此不疲。我想終有一天,我要扑打著翅膀,從村東頭飛到村西頭。風度翩翩地落到菜花的面前。好讓菜花知道愛她的是個不凡的男人。
好多牛在夜空上簇擁成一團圍著月亮。靈動的星星,月光和牛的斑斕泡沫讓安靜的夜一直絢爛。要是我有一頭牛也好,我會帶著她飛上天,去摸月亮。
我多次試圖詳細地端詳菜花的模樣,卻不能如願以償。只能大致去形容她披頭散髮的樣子,一雙眼睛在亂發之間賊亮賊亮的,一年四季都穿著用樹葉穿起來的三角褲。我講述到這裡或許有人會疑問,我怎麼愛上了這樣一個女孩子。但我就是喜歡她,喜歡就是喜歡。
這個世界裡的女人要比男人少得多,村裡有很多光棍漢,為了討個老婆,一個四十一歲的光棍會親熱地把四十歲的男人叫岳父大人。當然他老婆要年輕許多。有的男人找不上老婆就會去女兒湖喝下那裡的湖水,湖水能使男人懷孕,自己生個孩子。因為這樣我們這個大約只有一千人口的村落才會祖祖輩輩傳承下來。可以想像,村子裡的男人儘是些柔情似水的男人。
我的與眾不同使我很自卑,在遇到她之後的日子裡,我的那種自卑感日益強烈,那時候,我總想證明,自己身上這對多餘的翅膀總有它的用場,當然目前為止,我只能像受了驚嚇的母雞一樣,搖搖欲墜地奔到我心愛的女人身邊打招呼:「菜花,你幹嗎了?」
菜花沒有理睬我。我繼續對她說:「菜花,你有空嗎?我們去玩?」
菜花說:「這麼冷,上哪去?」
「你想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你能飛到天上的雲彩里去嗎?」菜花盯著我髒兮兮的翅膀打量著。
「我現在不能。」聽到我這話,菜花嘟著嘴,扭頭走了。我努力扇動著翅膀,希望她能再回過頭來看看我,可是我的翅膀只能捲起地上的塵土,塵土嗆進了我的鼻腔,我拼命咳嗽起來。
回到家裡,我拿了肥皂和新衣服去了雨林里。赤身裸體地站在樹蔭下,每隔一小會兒就有一場大雨,我清洗了粘稠的翅膀,然後像一隻落湯雞一樣狼狽地走出雨林。後來,我趴在一塊向陽的大石頭上。讓陽光灑上翅膀,和煦的暖風使羽毛蓬鬆起來。
我心裡嘀咕著:「都夏天了,還說冷。都說女人傻,原來真傻。」我嘴上這麼說,心裡樂滋滋的,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怪胎,找個聰明的女人做老婆是不現實的,現在有個傻菜花,我們就蠻般配的。我站起身子,開始扇動翅膀,空氣在翅膀下鼓動起我的身體,我堅持在空中搖晃了幾下,最後還是撲通地摔在地上。意想不到地是菜花一直在暗處偷窺我,她看見我摔倒,才顯出身來,站在大石頭上拍手叫好:「笨鳥!笨鳥!大笨鳥!連衣服都不穿。」我羞澀地扑打起翅膀,立馬躲進雨林里……
我赤身裸體地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這件事在村子裡開始有緋聞傳開了,顛倒黑白地說我勾引菜花。還吃了菜花的豆腐。這給我造成了相當大的負面影響,過去,村里養豬的老龜頭見到我就會說:「看你這副德性,把我們家的豬都嚇壞了。」現在老龜頭見了我就說:「看你這副水性楊花的德性,把我們家的母豬都嚇壞了。」聽了老龜頭的話總使我產生對母豬也有非分之想的錯覺。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堅定我的愛情。
據我所知,目前為止我的情敵有兩個人,一個是村北瘸了腿的男人,一個是村南邊四十多歲的光棍。那光棍是我最具競爭力的情敵。我除了每天啪唧一下地落地,還會拿出部分時間來,觀察光棍的最新動態。並且僱傭了十幾個光著屁股來回跑的五六歲孩子,讓他們四處散播光棍的緋聞。
「寶貝,想吃糖不?說光棍的壞話才有糖吃。」
於是村子裡馬上謠言四起。有的孩子說光棍拉屎不擦腚,有的孩子說光棍不講究衛生,大家不要和他玩。有的孩子說光棍是個大王八。還有一個更會吹泡泡的孩子說光棍家裡有一口井,井裡住著一隻可怕的鬼。那鬼身穿著鎧甲,手腳像魚鰭一樣可以在水裡游,脖子和腦袋伸出來還可以縮回去。總而言之,光棍就這樣成了孩子們的談資,後來在一個好深的夜晚,光棍喝醉了酒,掉到池塘里淹死了,後來,凡是被我賄賂過的孩子都是一口黑牙。
在那段我製造謠言的日子裡,我努力練習飛翔。說句心裡話,為了菜花,我一直在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村莊裡的怪物不止我一個,但唯獨我長了一雙母雞的翅膀,人們嘲笑我,但我堅信我的這對翅膀是有它的用途的。我想用這對翅膀一直飛到天上去,飛過村莊周圍那些高聳雲霄的峰巒。把這些村里人帶到外面更大的世界裡去。後來,我隔三差五地努力練習飛翔,儘管我只會像母雞那樣撲啦撲啦地在天上晃悠會兒就掉下來。我還是對菜花說:「總有一天,我會飛到天上,牽一頭牛下來送給你。」
一天我用糖果僱傭了一個口齒伶俐的孩子把菜花約出來。孩子卻告訴我,菜花去了山上。去了那個有怪物的山上。
怪物是一個連體人,它們是兩具不完整的軀體拼湊在一起的人。兩張臉的一側由於成年累月的粘連,使已經變形的面孔上長著四隻眼睛,兩個鼻子,一張嘴巴。還有兩個幾乎成一體的身軀,三條粘在一起的畸形手臂,四條呈八字型擺開的腿。
怪物有兩個頭,兩種思維模式,形成共鳴的時候,怪物會走出狗窩,騎著一頭公豬到山下的世界去看看。
當我從一口黑牙的孩子那得知我心愛的菜花去了怪物那裡,我便扑打著翅膀向怪物居住的山頭奔跑。我該去看看。
現在對於擁有一群豬的怪物來講,我當然會尊稱他們的新稱呼二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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