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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武館的大師兄,吳峰,半邊臉上明顯的烏紫痕跡,顯得有些狼狽。
便笑著抱拳行禮,「大師兄。」
不料,這位魁梧健碩的大漢,卻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可不敢。以後,青哥可說不準就是咱們的師兄了。」
賀青一愣。
後頭又走來一人,正是與他同一天加入武館的學徒。
賀青記得他叫……陳大山?
尖嘴猴腮竹竿身材,實在不像是個能練武的。
就見這陳大山幾步來到兩人跟前,笑呵呵地說道,「大師兄這是在跟小青哥玩笑呢!小青哥可千萬別生氣,以後啊,您出息了,咱們可都是要指望您的呢!」
這話聽著恭維,可賀青卻總覺得哪兒不痛快。
對面吳峰卻又冷笑一聲,轉身便走,陳大山忙跟上。
賀青站在原地,轉過臉,又見院子裡方才與他打招呼的幾人,竊竊私語起來。
他摸了摸袖子裡的錢袋,心說,小姐真是仙女兒,好聰明!好有先見之明!!
笑了笑。
朝沒走遠的吳峰道,「大師兄,昨日小弟出手失了輕重。聽說大師兄愛喝街頭小翠花釀的花雕,為表歉意,今日小弟做東,給大師兄和各位兄弟陪個不是,咱們就用那小翠花的酒,不醉不休,如何?」
吳峰腳下一頓。
陳大山臉色變了變,隨即笑道,「哎呀,小青哥,咱們大師兄並非那種小器量之人,您這麼說,還讓人以為咱們大師兄……」
賀青卻笑著打斷他,只對吳峰說道,「大師兄,比酒量,您行不行?」
吳峰臉上的陰沉少了幾分,看著那邊明目朗朗的少年,忽然笑起來,伸手指他,「今日不喝死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就不姓吳!」
院子裡頓時一陣高聲起鬨!
「買酒去!」
「不醉不休!」
「哈哈,小青啊,你這回可是栽了啊!」
「大師兄,喝死他!」
「哈哈哈!」
陳大山瞧著被眾人圍在一起的賀青,眼珠子轉了轉,從側門偷偷溜了出去。
……
無憂書院,女子院。
遲靜姝來到書院,卻不見李詞,有些意外。
倒是瞧見昨日未見的嚴惜文,正在扭頭吩咐身旁的丫鬟什麼。
注意到遲靜姝,也不像昨日那些人一般的驚訝奇怪,反而是端莊大方地朝她微微一笑。
遲靜姝便回了一禮。
剛要坐下,旁邊孫恬走了過來。
遲靜姝身子一轉,便迎了過去,問:「孫姐姐,李姐姐今日怎地沒來?」
昨日李詞可是說了,她不樂意在家裡,看後宅那些鶯鶯燕燕的噁心做派。
所以便天天地到書院來躲清閒,享快活。
昨日受了她那般的照顧和幫助,遲靜姝今日還特意幾盒清心潤肺的香脂要送她。
不料,竟沒看到人。
孫恬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學堂里。
將她往旁邊拉了拉,來到一處竹林後頭,問:「你昨日,緣何突然離去?」
她素來是個溫柔的,這話卻問得有些急。
一句便叫遲靜姝聽出了不妥。
暗暗皺眉,道,「昨日,我突發寒症,便急著回家了。」頓了下,又道,「離去前,我託了學堂的小廝轉達李姐姐,怎麼,沒傳到話麼?」
孫恬搖搖頭,「只怕是傳到了也沒用。」
遲靜姝當下眼神微沉,「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孫恬輕嘆了一口氣,又往竹林外看了一眼,低聲道,「昨日也幸虧你走得及時,約莫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嘉悠郡主便尋去了更衣室,大鬧了一場。」
蕭悠?!
遲靜姝一頓,又聽孫恬道,「李詞妹妹正好帶著陳先生過去,撞見蕭悠尋你不成,被她拿著撒氣。」
遲靜姝的臉色驟然變了,「傷著李姐姐了?」
孫恬輕搖了下頭,看了眼遲靜姝,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她本不叫告訴你,我想著這事畢竟……也是因你而起,你也該知曉才是。」
遲靜姝連忙點頭,「是,姐姐只管說來。」
孫恬的眉頭輕輕皺起來,現出幾分愁容,「嘉悠郡主的性子,你也知曉。鬧將起來,那是不管不顧的。昨日……也不知聽了誰的挑撥,非說你,你狐媚下賤,到處勾引男人,如今連學院的先生都敢染指。偏找不著你的人,又瞧見李詞妹妹,便認定是她將你藏起來,非要叫她將你交出來。」
遲靜姝幾乎可以想見蕭悠當時囂張跋扈的樣子。
孫恬又道,「先不說李詞妹妹本就沒故意遮掩你,而且,就是當時那個場景,她就算知曉你在哪兒,也定然不會輕易告訴蕭悠的。她是個暴脾氣,於是……就跟嘉悠郡主,頂撞了幾句。」
遲靜姝猛地朝孫恬看去。
孫恬輕嘆氣,「這下便給嘉悠郡主逮住了,說她以下犯上。便命人,掌她的嘴。」
遲靜姝心頭一抽,看向孫恬,「掌了……多少?」
孫恬看到了她眼底的情緒,心頭微軟。
孫恬心思細膩,其實早瞧出來,這個比她們都小的女孩兒,平素里總是一副寡淡無心的樣子,看著好相處,其實最不易親近。
本是見她並無壞心,又不是個會用下作手段的,才與她走近了幾分。
不想,今日聽見李詞受罰,她居然會這般擔心和緊張。
雖說是因了她的緣由,可到底……還是個心善的啊!
面上鬆了幾分,輕聲道,「二十掌。」
遲靜姝募地瞪大眼!
二十掌!
以蕭悠底下人的心性,那力度必然不小!
想想曾經的遲敏敏便知曉李詞的臉如今會是何種情形了!
遲靜姝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發緊,那股子沉沉的怒火,幾乎壓抑不住地要躥出來。
孫恬看了看她,又道,「本是罰了五十掌。幸好陳先生當時在旁邊,勸了兩句,這才做了二十掌。不過,陳先生好像也在拉扯中,被傷到給氣著了,後來還是白先生接回去的,也不知如今怎樣了。」
聽她說起蕭墨白。
遲靜姝忽然心頭一動。
「昨日那樣鬧起來,白先生難道……不曾來阻止麼?」
孫恬搖頭,「來倒是來了,卻好像因為陳先生受了傷才過來的。還責罵了郡主幾句。」
「只是責罵?」遲靜姝問。
孫恬想了想,忽而又表情有些古怪地看向遲靜姝。
默了默,才道,「他說了一句,『郡主貴為千金之軀,做起事來,卻如此不顧體面尊統,不如學學捨身救人的遲家九小姐也。』」
遲靜姝眼睫一顫,朝孫恬看去。
孫恬猶豫了下,還是說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總覺得,白先生是故意說這句話似的。而且,那之後,嘉悠郡主原本已經消下去的怒火,似乎又翻騰起來了。瞧那樣子……跟要殺人似的。」
遲靜姝心頭冷笑——可不就是故意的麼!
好你個蕭墨白,說什麼要給自己做一份大禮。這就是他送的大禮?
故技重施。
將自己避入楚歌之境,被迫只能求他援手麼?
就這麼想掌控她?
做夢!
朝孫恬笑了笑,「我知曉了。都怪我,帶累了李詞姐姐。這兩日,我便給她送拜帖,前去探望。」
孫恬點頭,「我也準備去,不如一道送了拜帖去。」
「好。」
遲靜姝答應。
兩人便又並肩往學堂走,孫恬走了幾步,到底還是不放心地叮囑,「我總覺得嘉悠郡主對你敵意極深,今日她也不知會不會來書院,你萬事要小心。」
「多謝姐姐,我會……」
話沒說完,突然停下。
竹林那頭,楚夢然手持團扇,正款款走來。
今日她身穿一套散花如意雲煙裙,行動之間,若煙雲腳下,如水流風,很一派高潔仙雅的姿態。
身後還跟著幾個世家貴女,說說笑笑地走來。
似乎昨日蓮花池邊一事,對楚夢然來說,根本不曾發生過。
她依舊是眾星拱在中間的月,受盡追捧奉承。
遲靜姝眼底掠過一絲冷意——想起孫恬方才說的。
蕭悠,不知是受了誰的蠱惑,衝去了更衣室,傷了李詞。
那邊,楚夢然也見著孫恬與遲靜姝了。
一點沒意外的樣子,笑了笑,「兩位妹妹怎麼還在此處逗留?想來還不知道方才先生的話了。」
遲靜姝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後跟著的——一個眼生的小丫鬟。
孫恬與她行了半禮,笑問:「不知先生說了什麼話?我方才與九妹妹在此閒聊,並不得知。」
楚夢然看向遲靜姝,搖了搖團扇,輕笑道,「先生說,本要授課的陳先生今日身體不適,便停學一日。」
一邊說,一邊又嘆氣搖頭,「陳先生也確實辛苦,昨日可真是無辜受了牽連。唉,我們正準備去探望探望呢!」
便故意朝遲靜姝問:「兩位妹妹不一同前去麼?」
孫恬朝遲靜姝瞥了一眼,微微一笑,還沒開口。
遲靜姝含笑說道,「陳先生身體不適,只怕是需要靜養。去的人多了,反倒是吵鬧。有姐姐代表大家的心意,也足夠了。」
楚夢然搖著團扇的手一頓,隨即,意有所指地看向遲靜姝,「九小姐倒是會躲清閒,只是……你不親自去一趟,怕是不合適吧?」
身後的幾個貴女也是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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