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雖然長得有些厲害,可不知怎的,沈桐茳並不怕她。忙點了點頭,意在告訴李姑姑她還好。
只是依她眼下的狼狽樣,怎麼看都稱不上一個好字。
見沈桐茳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李姑姑的眼光驀地柔軟許多,「你多大了。」
「回姑姑的話,年底就十三了。」說這話時,沈桐茳有些心虛,若是加上穿越過來的這兩年,她的年齡可是這身體舊主的兩倍啊。
「規矩倒好。」李姑姑眼波微動,「你是哪裡人,聽口音像是聖都本地人。」
李姑姑這話當真把她問住了。沈桐茳只知道這身體舊主的親爹是個管修書的小官,卻不知這小官究竟祖籍何處,於是只能糊弄說,「回姑姑,我是生在聖都。」
「你爹姓沈?」
這不是廢話嗎,她姓沈,她爹還能姓劉啊?
沈桐茳趕緊點了點頭。
「是史書修撰沈唯清?」
沈桐茳是聽說那位沈大人叫沈唯清,十分肯定的應了一個「是」字。
聞此,李姑姑嘆了口氣,似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沈桐茳覺的奇怪,忙問:「姑姑認識家父?」
李姑姑微怔,含糊一句,「你別管了。」而後細細打量起沈桐茳來。
沈桐茳鮮少被人這樣盯視,渾身的不自在,總覺的若李姑姑再這樣端詳下去,她臉上長了幾根汗毛,李姑姑也有數了。
許久,李姑姑才收回目光,「這會兒外頭雨下的緊,等雨勢稍緩些,我給你挪個地兒。」
挪個地兒?沈桐茳一驚,往哪兒挪。
「住哪兒無需講究,我瞧這屋就挺好。」
「你來時,已經病重,原以為救不活了——」說到這裡,李姑姑的眼光有些糾結,「你還病著,須得靜心休養,先躺下。」說著扶沈桐茳躺下。
若說是扶,倒不如說是按,沈桐茳後腦本就疼的厲害,眼下又被硬實的床板一咯,整個後背都疼的發麻。
沈桐茳倒也顧不上疼,才躺穩就急著試探一句,「姑姑,您就不怕我生痘疹傳染嗎?」
李姑姑聞此,不禁皺眉,「分明是吃壞了東西,哪能是痘疹。」
果然,沈桐茳再怎麼說也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水痘和過敏還能分的清楚。且但凡有些常識的人都能辨別出,她身上的紅斑壓根不是水痘,那麼又是誰下的旨,將她送來宮人斜?
沈桐茳清楚,嫌疑最大的裴映汝自身並沒這麼大的本事,難道是尚宮大人的意思?
見沈桐茳不言語,李姑姑又說,「你自個尋思尋思,在你發病之前都吃過什麼。」
尚宮局的餐食單調,每日早膳都是清粥素餅,其餘兩頓,雖有油腥,卻大多是蒸煮的,都是極為清淡的菜色,數年如一日的沒變化。所以問題一定不是出在三餐上。
既如此,沈桐茳心頭一震,忽然想起當日晚些時候,蘇朝雨曾拿過一碟五仁餅來給她吃。可她並不愛吃那個,所以只咬了一小口。
可是一個五仁餅能有什麼。
「想到了?」
沈桐茳猶疑著點頭,「除了五仁餅——」
沒等沈桐茳把話說完,就見李姑姑一拍大腿,「得,就是它了,你哪能吃花生呀!」
我不能吃花生嗎?沈桐茳疑惑,我怎麼不知道,而李姑姑又怎麼知道。
見沈桐茳滿眼的詫異,李姑姑才解釋說,「我從前有個故人,就是不能吃花生,這一吃啊,身上就會起一片紅疹子,還上不來氣。」
對,正是一樣的症狀呢。
沈桐茳從前也聽說過,有人會對花生過敏,沒想到這身體的舊主就是。
真是無知害死人啊。
想到這裡,沈桐茳也是慶幸,幸虧只咬了一小口,若是一口氣吃下兩三個餅子,她這會兒怕是早就去向閻王報到了。
「你娘從小沒與你說,不能吃什麼?」李姑姑口氣中略帶責怪之意,倒不是衝著沈桐茳,仿佛是衝著沈桐茳的娘。
娘這個問題,沈桐茳這廂還沒搞清楚,既李姑姑問了,她大可以在李姑姑跟前演習一下她來日出宮時的情形,忙作悽苦狀,「不瞞姑姑,我入宮那年得了一場大病,病癒之後,許多事都記不得了,連父母樣貌,家中兄弟姊妹多少都忘了。」
李姑姑聞此,先是驚訝後又平靜下來,「那么小的年紀就入了宮,也怪可憐的。行了,你再躺著睡會兒。」李姑姑說著,便要起身往外走。
沈桐茳心裡還有個大疑惑,不問不快,忙追問說,「姑姑,送我來的人知道我並非生了痘疹嗎?」
李姑姑回頭,唇角夾著一絲戲謔的笑意,「別問那麼多,可知一口花生不足以要了你的命,但卡在你喉嚨里的藥,可隨時都能送你去投胎。能撿回這條命不容易,你就這麼想再回去送死。」
聞此,沈桐茳臉上並無太大波瀾。當時藍衣宮女押著她餵藥時,她就知道那藥八成有毒,所以才會奮力掙扎將人給咬傷。只怪後腦那一下突如其來的重擊,才叫她徹底失去了只覺。
藥,應該就是在她被打昏後餵下的。
幸好是她昏迷的時候,吞咽有些遲鈍,再加之花生過敏,呼吸也困難,所以那藥丸才幸運的卡在喉嚨里沒有下肚。
李姑姑走後,沈桐茳依舊沉浸在滿心的疑惑與驚恐之中。
她雖然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但到底是女史,裴映汝再怎麼,也沒這翻雲覆雨的能耐,輕易將她往宮人斜送。
而尚宮大人就可以。
但問題在於,尚宮大人真會對裴映汝言聽計從?
畢竟朝雨也不是吃素的,怎會眼看著旁人惡意將她送走。
一想到蘇朝雨,沈桐茳心裡就更亂,只怕蘇朝雨性子急,再為她的事惹出什麼亂子不好。
……
許是因藥力的作用,沈桐茳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一覺醒來,天已經黑透了。
床頭的燭光有些昏暗,隱約能看出坐了個人,沈桐茳微微動兩下,那人就趕緊起身,「姑娘您醒了。」是辛夷的聲音。
「我睡了很久。」
「嗯,睡了一整天呢。」辛夷說著,扶沈桐茳坐了起來,「姑姑交代,姑娘醒了就伺候姑娘挪到東屋去,那可比這兒好多了。」辛夷邊說邊笑盈盈的幫沈桐茳梳理頭髮,「若非姑娘來時氣息奄奄,姑姑也不能把姑娘安置在這個屋裡,眼下好了,姑娘福澤深厚,真是阿彌陀佛了。」
睡了整日,沈桐茳依舊覺的昏沉,臉皮也有些發僵,想對辛夷笑笑吧,扯了扯嘴角,卻比哭還難看。
沈桐茳周身無力,還直打晃,明顯不能自己走,辛夷嘗試幾次要把她背起來,卻總也背不穩。思量著只得出去喊桑榆來。而那位暴力的桑榆姑娘,依舊強盜似得蒙著臉。
說實話,沈桐茳心裡是有些憷桑榆的。那眼瞪的,那脾氣暴的,稱一句女羅剎也不過分。
桑榆有腿疾,沈桐茳哪好意思叫她背,正猶豫著怎麼推辭了去,不想桑榆一句多餘的話沒有,大步上前,一把就將她薅起,扛上了肩頭。
這種場面,沈桐茳只在電視劇里見過,一般是山上的土匪強搶良家婦女時才會這樣。眼下自個可不是被土匪搶去,而是被個宮女扛在了肩頭上。
沈桐茳無奈,只有乖乖的裝個大麻袋,半點不敢亂動。只怕桑榆惱了,直接把她扔在地下。
幾步路的距離,沈桐茳著實煎熬,當她被桑榆卸貨似的扔去床上,骨頭都要摔散了。
她明明是要誠心誠意的感謝桑榆幾句,可眼下卻疼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將人放下之後,桑榆連瞧都沒瞧一眼,就轉身出去了。若在尋常,沈桐茳一定會夸這姑娘真是瀟灑,眼下,她就呵呵了。
辛夷心眼就是好,見沈桐茳疼的厲害,不單幫著沈桐茳揉腰揉腿,過後還去幫沈桐茳煮麵。
趁著辛夷出去煮麵的空擋,沈桐茳才開始打量這間屋子。
不得不說,這間屋可比她先前住的那間不知要好上多少,雖與尚宮局的處所沒法比,可到底有桌子有椅子。而最最要緊的是,床明顯軟和了許多,至少比干躺在硬木板上要舒服。還有身上的被子,背面雖然粗糙,卻乾淨,隱約還透著些皂莢的香味。
怎麼說,屋子雖然簡陋,卻給人一種莫名的踏實感,這種感覺只有從前在家時才有。
沈桐茳正恍神,不想辛夷手腳快,趕著就將面做好了。
一碗清湯麵正徐徐冒著熱氣,沈桐茳心裡暖烘烘的,與辛夷道了句辛苦,便將腕子上的素銀鐲子摘下,往辛夷手裡塞。畢竟眼下身邊除了這隻銀鐲子,就再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辛夷見此,忙往後縮,無論如何都不肯收。
沈桐茳也不好硬塞,只能作罷。心裡卻感慨,眼下在宮裡,如此善良又不貪財的人已經不多了。
外頭一陣吵嚷,沈桐茳有些疑惑,「什麼動靜?」
「估計是西院那位咽氣了,姑姑忙著張羅呢。」
西院那位?
沈桐茳記得她白天剛醒的那會兒,聽李姑姑吩咐過辛夷,說是西院那位就在今夜了,又是囑咐辛夷去外院與小太監知會,又是屬意去內侍局報備。沈桐茳原還以為李姑姑是為求穩妥,未雨綢繆。不想西院那位,真沒熬過今夜。
「姑姑真是料事如神啊。」
辛夷聞此,一臉的得意,「那可不,姑姑見過的死人多了去,判的比閻王爺還准,說誰死誰就活不了。」
此言一出,沈桐茳明顯是驚住了,半天沒上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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