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大人一聽這話,身上微微顫抖。
十八年了!
十八年了!這惡賊經常在他腦海里出現,卻從未見過。
開始的時候,十天做夢,八天會夢到奉天殿的那場大火,建文帝的呼號:「逃出復國!為朕報仇!」
會夢到朱棣,姚廣孝這兩個惡賊。
朱棣再怎麼樣,這是家事,他別無選擇,要麼造反,要麼掉腦袋。當然以建文帝之仁慈,腦袋未必掉,但以朱棣之雄心,剩下的日子恐怕生不如死。
但是姚廣孝非要攛掇造反,而且行動起來也是第一大功臣,這就不可原諒了!
管他什麼事?!
甚至可以這麼說,沒有姚廣孝的話,朱棣造反都不會成功!
朱棣好幾次熬不住的時候,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是姚廣孝給他剖析分明,指出方向,朱棣這才信心再起,重整旗鼓。
最後一次重要的謀略就是繞開濟南,直取南京!結果是很快到了金川門下,李景隆投降,建文帝。
李景隆這賊子!是第二個可恨的人!
敵人可恨,有時候叛徒比敵人更可恨!
李景隆還活著,雖然叛徒的下場沒幾個好的,都是利用價值完了後被鄙視被拋棄,但是畢竟還是活著。
這叛賊,以後一定要手刃了事!
現在是姚廣孝出來了!
賀大人不但身子微微顫抖,牙都有點打架。
秦嫿嫿發現了這個問題,用手輕輕拍了賀大人的手。
賀大人這才鎮定下來,對秦嫿嫿點點頭,意思是不管怎麼樣,大仇未報,不會因情緒影響大局。
秦嫿嫿這才放下心來。
姚廣孝在朱瞻基陪同下出場,范小見畢竟資格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幹活有份,露臉靠後。
賀大人仔細看著姚廣孝,腦袋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一分一寸都不拉下,上上下下,深深把這人刻到腦子裡!
姚廣孝並未換盛裝,打扮一如平常,不過平時木然的臉上今天滿是笑意。
出來之後,與眾位大臣寒暄,甚是平易近人,眾臣隨著這個機會,平時與國師說不上話的也趕緊上前留個好印象,一個個滿面春風,口中讚美奉承不絕。
姚廣孝頻頻點頭,又頻頻搖頭,但是笑容不斷。
范小見稍後冒出來,出來之後卻在前台上溜達。
易仙樓一樓大廳正面牆上掛著朱高熾所書「壽」字。
「壽」字下面是一層台階高的台子,上鋪大紅地毯,蘇繡一百個大大的「壽」字。
下面一排案子,也是蘇繡紅布覆蓋,上面擺滿了各位大臣的壽禮。
范小見溜達出來,要裝作漫不經心看看掉包的對聯在哪兒了,一想起朱高煦紀綱兩人咬起來就忍不住想樂。
尋找中,突然看到一個人的名字,覺得很眼熟,細看下,于謙。
于謙!
這名太熟悉了,謙哥兒也穿越了?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難道要壽宴上來段相聲?正常人祝壽,肯定鼓樂齊奏,絲竹亂耳,姚廣孝和尚出身,不喜歡這樣,但是要找群和尚念經,眾位大臣看著也不好,所以這一套就免了。
難道不要戲班子,要相聲?貌似沒這流程啊?
另外為什麼沒和本侯爺打招呼?還想不想要賞了?如果說的不好,他不喜歡養馬嗎?那就罰去放羊,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沒有郭德綱呢?
找了半天,確實沒有。
問看守禮物的護衛:「裡面有沒有郭德綱送的禮,我看看送的什麼。」
那護衛一頭霧水,賠笑說:「回侯爺話,沒有這個人。」
范小見:「你不要騙我,我可是穿越的。」
護衛賠笑:「小人不敢。」
范侯爺皺眉思索,恍然大悟!
此于謙非彼于謙,這個于謙乃是歷史上一個牛人!土木堡之變後領人保衛北京的!
當下心中好奇,要看看這人長什麼樣,同殿稱臣,都沒機會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現過,這肯定是小官兒無疑。
於是便說:「把于謙給我找來。」
范侯爺說話甚為好使,很快,于謙便來到面前。
范小見看著這人,和自己差不多大,白淨面皮,一臉書生氣。
他不認識于謙,于謙卻認識他,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給單獨叫到前台來了,不由略有緊張,惴惴不安的看著范小見。
范小見笑問:「於大人哪兒高就啊?」
于謙恭敬答曰:「卑職在翰林院。」
翰林院!
這是有學問的人呆的地方。
范侯爺惡作劇心態出現,笑說:「我做了首詩,自覺得非常高明,知道你學問大,想請你指點下。」
于謙趕緊賠笑說:「卑職不敢,侯爺取笑了。」
范小見:「不用那麼謙虛嘛,我念出來你聽聽,哪兒不好的,就給指出來。」
于謙賠笑說:「那卑職恭敬不如從命了。」
范侯爺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念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聲音抑揚頓挫,非常富有情感,而且還非常得意,而且最後一個「間」字既是重音,又是挑音。
念罷笑眯眯問于謙:「怎麼樣?我做的行不行?」
心中哈哈大笑,因為這是于謙自己的詩,好多穿越人士喜歡盜版古人詩詞作為向上爬的敲門磚,范侯爺一直就用不著這個辦法,但是見到大名鼎鼎的于謙了,把他自己的詩曬出來,讓他聽聽,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
因為范小見知道于謙包圍北京,立了大功,以後卻含冤而死,和岳飛差不多,想來這首詩是臨死前做的就義詩,所以現在拿出來他肯定不知道。
心說這是一個兩難選擇,如果說好,那說明本侯爺是知識分子了,而且這首詩以後于謙不能再做了,再做那就是抄襲了;如果說不好,這首詩明明就是于謙自己做的,于謙是自己把自己否定了。
于謙看著范小見,一臉的震驚,又一臉的不知所措。
范侯爺洋洋得意,問:「怎麼樣?有什麼毛病給指出來,如果沒什麼毛病也可以適當誇誇。」
于謙仔細看看范小見,遲疑賠笑說:「這首詩卑職聽著耳熟。」
此話有點出乎意外,范小見探問:「怎麼耳熟?你也穿越的?」
于謙吞吞吐吐說:「這首詩好像是卑職十二歲的時候做的,也可能是卑職記錯了。」
范侯爺頓時變成一隻紅臉大公雞。
好在他反應甚快,仰天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謙只好跟著他:「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范侯爺笑畢,拍拍于謙肩膀:「十二歲就能做這麼好的詩,我欣賞你!剛才是和你開個玩笑!覺得好笑不好笑?」
于謙賠笑說:「侯爺過獎了。」心說敢情侯爺和我開玩笑,早聽說這位侯爺比較平易近人,看來此言不虛。
范侯爺繼續說:「其實我和你有很多共同點。」
于謙大喜,知道此人乃陛下紅人,這又開玩笑又套近乎的,真是意外之喜,便笑說:「卑職能和侯爺有共同點,實在榮幸的很,不知道有什麼共同點?」
范小見:「窮人孩子早當家,我十二歲的時候在幫助家裡放羊,你呢,幫助家裡鍊石灰。」
于謙:「……」
便在這時,朱瞻基來到。
于謙趕緊施禮:「小臣于謙見過殿下。」
朱瞻基微笑:「免禮,忠武侯,你們怎麼說得這麼熱鬧?原來早熟悉?」
范小見拍拍于謙肩膀,對朱瞻基說:「殿下,這個人可以重用。」
朱瞻基看著于謙,莫名其妙,正要說話。
便在這時,有太監喊:「陛下駕到!」
眾人一起跪倒,高呼:「臣等恭迎聖駕!」
朱棣哈哈大笑,手一揮:「免禮!」
眾臣起身。
朱棣說:「朕本意要國師在紫禁城賀壽,國師執意不肯,朕只好來易仙樓與眾卿同聚了。國師勞苦功高,又適值八十三歲大壽,與聖人同齡,殊為不易,朕無論如何要親臨慶賀!」
眾臣皆呼:「陛下聖明。」
朱棣說:「朕要讓天下人看看,為國出力者,朕必不辜負!」
眾臣跪倒:「陛下聖明,臣等定當竭誠報國。」
姚廣孝跪倒:「老衲方外之人,蒙陛下不棄,隨侍身側,所言僥倖有可取之處,已然感激涕零。老朽之人,不能為國效力,不意陛下仍念昔日微末之功,為老衲賀壽,老衲豈敢不肝腦塗地,以報陛下大恩大德!」
朱棣將姚廣孝親手扶起:「國師不必客氣!眾卿免禮!我大明立國治吏,自父皇始,以清廉為本,朕要諸臣工為國師預備壽禮,國師自律之嚴苛,令朕不忍,想來大家不敢上厚禮,都寒酸的很。朕過意不去,特地為國師備一尊金佛,也顯得朕言之有物。」
言罷一揮手,隨從太監捧上一尊金佛。
朱棣說:「這是古里進貢之品,就為國師賀壽吧。」
姚廣孝:「老衲多謝陛下。」
朱棣看看正面牆上大大的「壽」字,含笑說:「這定是熾兒所書。」
朱高熾:「父皇聖明,正是兒臣拙作。」
朱棣點點頭:「筆法流暢,唯力道略有不足,不過楊學士說,詩書乃是小道,不足為學,看來熾兒是被楊學士所誤。」
內閣首輔楊士奇躬身說:「微臣知罪。」
朱棣哈哈大笑:「你說的對,不用謝罪,熾兒表達心意就好了。不過其他壽禮怎麼樣,朕亦好奇,眾位愛卿,不妨陪朕看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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