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命 第七章 謊言

    「皇甫敬垚這傢伙,怎麼會中毒,沒見一段日子,他的功夫倒是退步了,連卞禕那樣的人都能傷了他。」人未見,聲音倒是一派輕鬆。楚向晚心想,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的朋友和他是一個德性,泰山崩於前不變色。

    走進屋子裡的是一個身穿白衫的男子,用什麼形容詞來說好呢?飄逸出塵,這是楚向晚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詞。本以為「寧先生」怎麼樣也得跟自己的父親差不多大,沒想到,這個人看著也就比皇甫敬垚大了那麼幾歲。這個人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整個人的風采都來自於這雙桃花眼,他一進門,就讓人有一種陽光灑滿大地的感覺。這一點,和皇甫敬垚的淡定霸氣是截然不同的。楚向晚覺得,有這樣的朋友,也是一件挺開心的事情。

    寧彥辰進屋後,第一眼就望向了楚向晚。確實是傾城傾國,難怪皇甫敬垚那傢伙要英雄救美了。只是······紅夏已經把楚向晚的身份告訴了他,他心內嘆息:敬垚動心不容易,可惜是一段孽緣,敬垚又是一個執著的人,將來估計有這兩個人受的。

    寧彥辰再不作他想,徑直走到床邊,他看了一下皇甫敬垚的面色,又看了看他背上的傷口,然後離開了屋子。

    楚向晚不解,在寧彥辰即將跨出門的時候,問了一句:「寧先生,王爺如今怎麼樣了?」

    寧彥辰頭也沒回:「山人自有妙計。」

    接著就是紅夏帶著一幫人忙忙碌碌地搬東西。他們搬走了桌子,又搬來了一個大木桶,桶里倒了滾燙的熱水,寧彥辰再進來的時候,手上抓著一把草藥,他面對楚向晚說:「我手上的這個是薀草,可以解斷腸草的毒,雖是遍地可見,卻少有人知道。只是敬垚已經昏迷數日,我必須用獨門內功把薀草的藥力輸進他體內,還請姑娘在外等上一陣。這個過程中毒者必須赤身坐於水中,在下要幫敬垚更衣了。」

    寧彥辰說完還故意朝楚向晚眨了眨眼,真是和他出塵的外表不太相稱。

    「那勞煩先生了。」楚向晚面色尷尬地退了出去。

    兩個時辰以後,寧彥辰終於打開了門,他對楚向晚說:「毒解了,你可以進去看他了。」

    楚向晚衝進了屋子,她跑到床邊,看見皇甫敬垚面色已經恢復血色,她回頭問寧彥辰:「先生,睿王何時會醒過來?」

    寧彥辰擺擺手:「別著急,讓藥力在他身體裡再緩一緩。明日這個時候,他必定會醒。」

    楚向晚抱著皇甫敬垚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邊,對他說:「睿哥哥,太好了,你終於沒事了。」

    「只是,也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楚向晚心裡默念道。

    這一晚,楚向晚依舊唱著《星星謠》,而在皇甫敬垚的夢裡,她也一直出現,因為楚向晚整晚上聽見皇甫敬垚數次叫著她的名字。皇甫敬垚每叫一次,楚向晚都覺得自己的心被人剜了一刀又一刀,殘缺得不成樣子。

    到了後半夜,楚向晚離開了屋子,一出門就看見寧彥辰坐在外面的石階上喝酒。他看見楚向晚過來,招呼了一聲:「坐。」

    楚向晚也就像他一樣,席地而坐。

    他望了一眼楚向晚,帶著讚賞地口氣:「太子妃也是性情中人,我就說嘛,敬垚那傢伙並不是貪圖美色的俗人那。」

    他說的直白,楚向晚也直接回道:「寧先生既如此說,看來已經知道我們的事,那就請勿要再稱我為太子妃了。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好。」

    「即使再不願聽到『太子妃』三個字,一切也已是註定。我們,終究是要成為陌路的。」楚向晚突然又自言自語道,有兩行清淚從眼眶流出。

    「姑娘後悔嗎?」

    「怎會,我其實很感謝老天爺,讓我能夠遇見他。就算是錯,我起碼也由著自己的心活了一次。一輩子,能有這麼一個相知相許的人讓我遇上,我知足了。」

    「你知道你哼的那首歌謠嗎?在敬垚小的時候,蕭妃娘娘也經常哼唱給他聽。」

    楚向晚點點頭:「他跟我提過。」現在想想,皇甫敬垚當時說她母親成為妻妾爭鬥的犧牲品,其實是說的後宮爭鬥不止不休,恐怕始作俑者還是後宮那位高高在上的姨母。

    「蕭妃娘娘陪伴敬垚的時間很短,十三歲那年,蕭妃娘娘撒手人寰,香消玉殞,敬垚沒有同胞的兄弟姐妹,蕭妃娘娘又出身歌女,所以他一直被其他的兄弟姐妹欺負。十六那年,他主動請纓,要上前線鍛煉,從最底層的火頭兵做起,沒想到皇上居然准了他的請求,把他送到北疆。他雖是皇子,卻從沒有架子,和士兵們同吃同住,又苦練武藝和兵法,慢慢地,憑著自己的真才實幹立下了赫赫軍功,才成了現在手握重兵的睿王。八年的時間,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不下數十處,花了我這個大夫不少好藥呢。」

    寧彥辰說得簡單,但是楚向晚能想見到,一個失去母親又不得寵的皇子,到了北疆那種貧瘠之地,要吃多少的苦,付出多少倍的努力,才會有今天的成就,讓朝中的一批人願意以他馬首是瞻。皇甫敬垚再也不是一個任人欺負的無權皇子,而是當朝太子繼位最強有力的競爭者。

    「我走了以後,請寧先生告訴他一句話。」

    「你說。」

    「我心不似君心,有負相思意,勿念。」

    寧彥辰又灌了一口酒:「姑娘何必把話說的這麼決絕?」

    「那寧先生認為,我還應該留一絲可能給他?既然明知不可能,不如早早地離開他的生活,不留一絲念想。另外,我離去後,請先生暫時不要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時間是治癒傷口最好的良藥,以後的宮廷夜宴,我也會儘量避免見到他,希望他能伴著時間淡忘方晚這個人。」

    「即使姑娘再退避三舍,你們也遲早會在宮內遇上。到那時,恐怕敬垚要深怨你了。」

    「我只願他能安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若一直對我念念不忘,才是隱患。」

    「好,在下會轉達姑娘的話。能瞞多久是多久,就算說實話,也得等他的傷痊癒。」寧彥辰也知道,這實話的殺傷力遠比假話來的厲害,若是讓敬垚知道他和楚向晚即將成為叔嫂,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來。敬垚有今天的勢力不易,他多年的暗中布局也不可在這時暴露殆盡,罷了,這個惡人就讓他寧彥辰來做吧。


    「時間不早了,還請先生安排人送我回京城。」楚向晚沒有再看屋子一眼,只是麻木地等待著寧彥辰的安排。

    不過一個時辰,紅夏就準備好了乾糧和馬車,她對楚向晚說:「楚姑娘,你一個女子,其他男人送你不方便,我送你回去,權當是感謝你這幾日對王爺的照顧。」紅夏在聽到楚向晚和寧彥辰的那番話以後,就開始佩服這個女子了。她確實值得王爺去愛,只可惜,世人不容這段情,為了王爺,他們都只能編織一個謊。

    楚向晚苦澀一笑,說了聲「謝謝」,就上了馬車。

    三日後,京城左相府邸。經過連日奔波,終於到家了。臨下車前,楚向晚拉住了紅夏的手臂,對她說:「紅夏姑娘,我看得出,你對睿王有情,我和他今生無緣,希望你好好照顧他。」

    「王爺是我的恩人,我誓死效忠王爺。」紅夏沒有明說,但楚向晚知道,她托對了人。

    馬車走了,楚向晚叩開了相府的後門,家丁一打開門,看見是楚向晚,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噓,」楚向晚示意他不要聲張。府里是什麼情況她還不清楚,她必須先見了爹爹再說。

    楚向晚一個人都到了楚懷風的房門外,此時已近子時,爹爹屋裡的燈依然亮著,可見她不見的這些天,爹爹一定是心急如焚。她輕輕地推開了門,看見爹爹背著她對著娘親的畫像自言自語:「煙兒,我對不起你,向晚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我卻不能好好照顧她,讓她流落在外這麼些日子,如今她下落不明,我派人四處尋找都沒有消息,我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煙兒,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們的女兒平安無事。」

    「爹爹。」楚向晚已經淚盈於睫,她從背後看自己的父親,突然覺得他的頭上多了不少白髮。

    楚懷風回頭,看見女兒就站在自己的身後,他有些不可置信,他望著自己的女兒,一瞬間也濕了眼眶:「晚兒,你回來了。」

    楚向晚上前扶住了楚懷風:「爹爹,女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楚懷風上下打量著楚向晚,「孩子,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裡?」

    「女兒······」楚向晚欲言又止,「出門散心的時候遇到了一夥強盜,後來我被逼落山崖,跌傷了腳,幸得一家農戶所救,修養了些日子才趕回來。」

    「那你是如何回到京城的?」楚懷風追問。

    「女兒腳傷好了以後,那家農戶要進京城採購一些日用品,就帶著女兒一起來了。」

    楚向晚不想提到皇甫敬垚,她不想讓爹爹擔心。朝內的明爭暗鬥已經非常激烈,她進宮本是一次權利的交易,爹爹已經顧慮重重,若是知道此次的暗殺是皇后一手策劃的,爹爹只會更加擔心。她是身不由己被捲入其中,不能再把爹爹連累了。

    「原來如此,向晚,你在外這些日子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知女莫若父,楚懷風直覺楚向晚沒有道出實情。況且這大晚上的,農戶怎麼會這時還沒出城?

    「爹爹,您放心,什麼事也沒有。您看,女兒這不是好好的嘛。」楚向晚又念起了皇甫敬垚,她強壓住了聲音里的一絲哽咽。

    「孩子,你向來有自己的主意,做事也會拿捏分寸,既然你說沒事,爹也就不再問了。太子前日下朝後問過為父,你為什麼不在上陽山別院,為父藉口你感染風寒,已回府修養。你日後進宮,若是太子問起,小心應對。」

    「是,女兒知道了。」

    「還有幾日你就要進宮了,這幾日你好好歇息。」楚懷風慈愛地拍拍楚向晚的頭,眼睛裡既擔憂又不舍。

    楚向晚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只是躺在床上,她怎麼也無法入睡。腦子裡全都是皇甫敬垚的身影,想著他是否痊癒了,想著他醒來後聽到那句話的反應,想著那只能回憶的回憶。

    也許是心有靈犀,楚向晚想著皇甫敬垚的時候,皇甫敬垚也終於從昏迷中甦醒。

    「晚兒,晚兒。」在呢喃聲中,皇甫敬垚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他環顧四周,屋內沒有一個人,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寧彥辰聽到聲音走了進來:「你終於醒了,看來我的推算不錯,這毒剛解了一天你就無大礙了。」說著還把了一下皇甫敬垚的脈搏。

    「方晚呢?」皇甫敬垚沒理他,推開他的手。

    「老朋友相見,你也不問候我一下,就急著找你的小美人?」寧彥辰真是不怕死,明知道皇甫敬垚的臉色已經不好,還在這拖延時間。

    「寧彥辰,我問你方晚呢?」皇甫敬垚語聲開始急切和不耐煩。

    「小美人走嘍,人家看你王爺身份高貴,怕高攀不起。紅夏已經送她離開了。」

    「她說過一切等我醒來再說,不可能不辭而別的。」皇甫敬垚不相信方晚會突然消失。

    「小美人只讓我帶一句話給你,『我心不似君心,有負相思意,勿念』。」寧彥辰說這話的時候突然認真起來了。

    皇甫敬垚見寧彥辰一本正經,他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心不似君心,我心不似君心······難道從頭到尾只是他一個人動心動情,不,他看得清楚,晚兒和他一樣,都在這場感情中付出了真心。

    「她到底為什麼離開?」皇甫敬垚逼問寧彥辰。

    「敬垚,我不會說,你也別再問。人家要走自然有她的緣由,她已斬斷這份情,你又何必執著?只能說,在她的心裡有比你更加重要的東西。」寧彥辰也有點不忍了,可是,傷口的腐肉要一次剜盡才好,否則將來只會後患無窮。

    皇甫敬垚沒有再說話,他開始沉默,讓寧彥辰都有種置身冰窖的感覺。之後的幾天,紅夏回來了,皇甫敬垚沒有問任何有關於方晚的消息,只是人,卻越來越冷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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