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琛見她一副豪邁的姿態,心中鬱結慢慢散去了不少,他輕聲道:「朕也就在你這能放下心神來。」
禾曦狀似不解道:「上有皇后娘娘,下有許淑妃,臣妾只是一個小小的貴嬪,陛下這話就嚴重了。」
「愛妃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皇后母儀天下,丞相百官之首,雖然是朕結髮,但更像是君臣,許淑妃嬌媚天真,許大人倒是深眀朕心,但是許淑妃卻未必了解朕的苦處,如此一來,不就是愛妃這裡最合適不是?」言語間有些冷淡,狹長的眸子中也暗暗隱了一絲威懾。
禾曦握著酒杯的手指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如此三次,才笑意盈盈的道:「陛下似乎是對丞相大人還有許大人不滿?」
拓跋琛望過來,禾曦卻絲毫不畏懼,眼神靈動有光,卻有深似潭水,幽幽的將夜色都凝了進去,如此的坦蕩,拓跋琛一下就放下了心中的戒備,禾曦是聰明的,這件事情他幾乎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但是她又是無害的。
拓跋琛放下酒杯,輕嘆一聲道:「原戶部侍郎董力貪污受賄,蘭丞相和許尚書一同舉薦沈明復為新任戶部侍郎。」
禾曦看著手中的酒杯,幽幽道:「能得丞相大人和許大人都上賞識的,必然也是德才兼備之士。」
冷哼一聲,拓跋琛猛地飲盡了杯中的清酒,涼意森然的說道:「沈明復倒是有些真才實學,是寒窗苦讀出來的才子,自然是不錯的。」
「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擔憂?」許是不解,禾曦柔柔的看向拓跋琛,復又親自給拓跋琛斟了一杯酒,拓跋琛一把拉住了禾曦的手,放在手心中細細摩挲道:「但是因為丞相大人對他甚是提拔,自然更親近丞相一些。」
禾曦手心驀地一片冰涼,似乎一路涼進了心底,她輕輕蜷起手心,不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涼意,神色不變的道:「臣妾小的時候,祖母尚在,母親隨是主母,但是府中大小事宜,若是祖母想決斷,母親也自當聽從。」
拓跋琛饒有興趣的哦了一聲道:「若是不想的事情呢,忍氣吞聲麼?」
禾曦搖了搖頭,鬢髮上的簪花也顫顫的抖了幾下,似乎是不勝落雪的梨花一般,她繼續說道:「直到有一次,祖母想安排給我一個貼身婢女,那婢女年紀頗長,又是祖母身邊得寵的,難免性子嬌縱,母親擔心教壞我,心中不願。但是祖母已經下令,按照母親的行事做派,又不得不從。」
「然後呢?你母親是如何做的?」拓跋琛迫不及待的問道。
「那時我年幼,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做的,只知道那婢女來到我房中沒有多久,就自持自己是祖母房中出來的,對我不經心,母親給了我一隻簪子,她看了歡喜,想要求了去,卻不想我心中不耐,拒絕了,她向來驕縱慣了,竟然偷偷的拿去,被母親發現,徑直了把這丫鬟送到了祖母那裡,祖母面上無光,處置了那丫頭,從此,祖母對後宅的事情也管的少了。」
拓跋琛恍然大悟道:」好一招釜底抽薪。」似是十分的了悟,禾曦輕聲道:「朝堂的事情臣妾不懂,只是臣妾明白一個道理,君是君,臣是臣,若是原本君主聖裁之事假手於人,便會讓人以為仰仗重臣,難免會滋長一些不良風氣。」
拓跋琛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酒杯,半晌才笑著說道:「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還真的是如此。」
心中的鬱結漸漸散去不少,心情也舒暢了,拓跋琛甚是得意的道:「果然還是愛妃的一番話醍醐灌頂。」
禾曦沉寂片刻道:「既然如此,陛下今日便不應該來臣妾宮中。」
聽聞禾曦這般說,拓跋琛不禁納罕起來,今日禾曦給自己的驚喜太多了,禾曦自然是知道拓跋琛疑惑的,她輕輕端起酒杯,輕聲道:「既然陛下感念蘭丞相和許尚書為陛下分憂,那那陛下今日最該去的就是許淑妃或者皇后宮中。」
一杯酒飲下,禾曦的眼眸越發的明亮,拓跋琛笑意漸深,他輕輕點頭,朗聲對外面的福清吩咐道:「福清,去傳旨,今日朕宿在冰泉宮,讓許淑妃準備接駕。」
福清有些震驚,但他終是頷首稱是,連忙去冰泉宮傳旨了,禾曦和拓跋琛對酌片刻,便起身離開了。
他走後,禾曦才自顧自的又喝了許久,直到如意過來勸阻道:「小主,雖然太醫未說不能飲酒,但是終究是對身體無益。」
禾曦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水眸,唇角裂開一抹笑意,天真無邪,帶著一絲絲的惡作劇的促狹,明明是一副妖媚艷麗的容顏,此時卻顯得十分的嬌憨可愛。
如意怔住了片刻才試探道:「小主可是醉了?」但是如意看不見,禾曦臉上雖是笑著,眼底卻有濃郁的化不開的悲傷。
「罷了,撤下去吧,另外給王爺傳個消息,就說準備好戶部侍郎的人。」禾曦揮了揮手,如意答了聲是,便輕著動作帶著小宮婢收拾了桌上的殘羹冷炙,已然是月末了,夜空中飄過來一朵烏雲將月色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幾乎整個樓台殿宇都隱匿在黑暗中,重重疊疊,明明滅滅的像被吞噬了一般。然而在禾曦眼中,此時此景竟然比繁花錦簇,鳥語花香更讓人舒暢。
未央宮中,蘭若臥在美人美人榻上,手邊是一本雜記,但是已經許久都沒有翻過一頁了,看來她的注意力並沒有在書本上,巧兒拿過了一盞燭火,放在蘭若身邊的案几上,輕聲道:「娘娘晚上就不要看書了,仔細著眼睛。」
蘭若見到巧兒過來,輕巧的合上了手中的書,將書交給了巧兒,揉了揉發酸的額角,巧兒會意,連忙上前幫著蘭若拿了薄荷膏來,用拇指站了少許,輕輕的塗在兩側。
才斟酌著道:「皇后娘娘,可是還是因為今日丞相的事情而煩惱?」蘭若輕輕搖頭,也不承認,也不否認,片刻才問道:「今日陛下宿在哪了?」
巧兒輕聲道:「今日說來也奇怪,原是傳了晚膳去了合歡殿,最後卻又改變了主意,晚上去了許淑妃的冰泉宮。」
清清涼涼的薄荷膏漸漸的發揮了作用,加上了巧兒的手勁,蘭若舒適的輕嘆一聲,疑惑道:「本宮以為陛下會惱了父親和許尚書,現在看來或許真的不是這樣的?」
巧兒服侍的更加的用心了,連忙回道:「奴婢以為,娘娘不用如此焦心,老爺在朝多年,服侍過先皇,也服侍過陛下,娘娘未免太過小心了。」
蘭若冷哼一聲道:「哪怕不是這件事情,蘭馨入宮一事,既然他說了,按照他們的行事作風,必然會說到做到的,本宮不能不防。」
巧兒不在說話了,自己主子的心事她還是懂的,身在帝王家,哪怕是皇后娘娘,雖然表面上要表現的寬宏大度,但是誰又不想得到帝王的全部寵愛?
後宮的女人們獨獨這點是最可憐的,君心似水,饒是再痴情的帝王,也要雨露均沾,看著光艷明媚的背後,心中苦楚又有誰知道?
一連幾日,拓跋琛都宿在了皇后宮中和冰泉宮,原本對戶部侍郎一事有些提心弔膽的蘭丞相和許尚書,也漸漸的放下心來。
便著手新官上任一事的,卻不想還未等到春風得意的時候,就出了大事,原來是在沈明復的宴會中,有人彈劾沈明復書房所用的書架是南疆紫檀楠木製成的。
原本南疆的紫檀產量就稀少,平日裡上供的頂多都是一個小小的案幾,甚至是筆架,哪裡有人見過這樣鋪張,沈明復原本也是愛書之人,家中的藏書傳聞有一個藏書閣那般多,但是這次讓人嘆為觀止的不是沈明復的藏書,而是沈明復的書架。
整整兩面牆的南疆紫檀的書架,一進到書房中,幽幽的楠木香氣混著墨香,油然而生內斂奢華的氣息。
於是便被御史彈劾到了御前,得知消息的時候,沈明復正一臉悲戚的跪在蘭丞相的書房內哭求:「大人,這次一定要救救下官,先有董力的事情在前,陛下對此事必然十分敏感,屬下才上任,陛下……」
「糊塗!用什麼不好?偏偏用那楠木的書架,真是自尋死路!」蘭丞相臉色陰沉,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不是為了沈明復,而是為了自己苦心經營的計劃,現在沈明復的這個戶部侍郎必然是保不住了,但是這人能不能保住,還要重新謀劃。
「你一五一十的說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蘭之禮總覺得這事情中有蹊蹺,但是又想不通事情的關鍵在哪裡。
沈明復就把之前的事情詳細的敘述了一遍,原來是府中籌備宴會時,有家丁來回稟說打掃的時候發現書架被蟲蛀了,要不要重新換一個,沈明復不在意,便讓管家下去安排了,卻不想什麼不好挑,偏挑了庫房中最名貴的南海紫檀的書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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