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林遠抬頭,看著那逐漸升起的太陽,在樹林之間投下漸漸明亮的光線,眼神有點奇異。
主上居然一整夜都呆在裡面。
這未免,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只是作為屬下,他雖然心裡諸多猜測,但是卻並沒有打算插話,也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赤一。
雖然赤一已經看著等著有些焦急了。
不過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天大的事兒,都比不上鳳長悅在主上心裡的地位,所以,不管是什麼,暫且擱後肯定不會錯。
再說,因為知道赤一始終反對的態度,林遠心中,其實也是略微看他有點不爽。
任由赤一那張面癱臉變得越來越冷,也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凌朗早早就醒來了,看到這場景,眼珠一轉,已經猜到肯定是人還沒出來。
他嘴角忍不住上揚,連林遠都不說,他更加不會說了!
於是,樹林之中一片安靜,無人開口。
赤一畢竟是軒轅夜心腹,雖然有些焦急,但是想到主上是在療傷休息,自然也是不敢打擾。
而在樹林深處,相擁而眠一夜的兩人,也是終於醒來。
水流輕緩,花葉編制而成的船,靜靜的漂浮在上面。
而在裡面,隱約可以看到黑色紅色衣衫疊落在一起。
軒轅夜神色靜靜,看著她醒來。
他就這樣,斜倚在花船的壁上,將她抱在懷中,睡了一夜。
光線進來,鳳長悅睫毛微顫,而後緩緩睜開眼睛。
入目,便是一張清雋絕倫的容顏。
他的頭髮有些凌亂的散落,整個人帶著一股醒來時候才格外明顯的慵懶氣息,眉目淡淡,卻帶著不可言說的動人氣韻。
鳳長悅一時看得呆愣,湛黑的眼睛就那樣看著他,清澈純淨,眉宇之間帶著一點迷茫,似乎還未曾完全清醒。
他修長的手指從她的頭髮之中穿過,捧住她的後腦勺,往自己懷中挪了挪。
鳳長悅眨了眨眼睛。
「阿夜。」
「嗯。」
「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
軒轅夜不經意的問道,一邊將她領口衣衫攏了攏。
「我夢見你走了。」
軒轅夜動作一頓,而後看向她,鳳眸沉如黑夜,薄唇微抿,沒有說話。
「我找了你很久,都找不到。」
鳳長悅目光有些閃爍,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然後呢?」
片刻,軒轅夜終於開口詢問,聲色清淡,手指卻是不自覺的收攏。
「然後…。」
鳳長悅回憶片刻,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閃過一絲莫名的光。
「然後,我就在一個地方找到你了,我朝你走過去,可是路上很多人攔住了我,不讓我靠近你。不過我一點都不生氣。」
軒轅夜看著她:「為什麼不生氣?」
鳳長悅嘴角緩緩勾起,綻開一抹璀璨的笑容,眼中晶瑩如星:
「因為…。我將他們都收拾掉了!然後就把你搶過來了!不過,其實他們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畢竟你這麼厲害,又生了一張天怒人怨的臉,自然是不肯輕易讓我靠近你的。不過…真可惜,從很早開始,你就已經是我的人了,就算是他們都阻攔,也沒用!」
她說著,嘴角揚起,似乎有些得意,然而眼角眉梢,卻都是認真的光澤,帶著一絲決絕的冷意。
雖然不過是一個玩笑,但是,她說的這些話,卻是真話。
這個男人,天下,誰也別想將他搶走!
軒轅夜垂眸看她,另一隻手尚且和她十指交叉,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勺,聽完之後,許久都沒有說話。
「阿夜,你說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是不是有些假?」
「是挺假的。」
軒轅夜淡淡開口。
「你搞錯了最根本的一個問題。」
「什麼?」
「我既然本來就是你的,那麼你自然不用去搶。」
我就是你的,即便相隔萬里,我也會來到你身邊。
其他人,沒有這個資格。
鳳長悅認真的點點頭:「說的對!」
「另外,如果有任何人阻攔你,不用你動手,我自然會將他們都解決了的。」
軒轅夜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冷意。
他不知費勁多少心思,才等到她,任何人阻攔,他必定會傾盡全力清除!
鳳長悅聞言,認真的看著他,似乎想要看到那雙鳳眸深處。
而後,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脖子,軒轅夜順勢俯下身。
她咬住他的唇,極盡研磨,輾轉反側。
周圍很安靜,只有瀑布落下水潭的聲音似乎在很遙遠的地方,彼此的呼吸卻近在耳邊。
而後,她終於鬆開他,語氣輕快。
「走吧,他們應該已經等了很久了。」
軒轅夜一頓,想要說什麼,看到那黑色的眼睛,卻又都咽了下去。
「好。我們一起。」
於是,當覺察到主上的動靜,知道他要出來的幾人,在看到那相攜而來的兩人的時候,神色都是一瞬間變化。
林遠看著軒轅夜兩人一起出來,立刻低頭行禮——
「參見主上。」
似乎對一旁的鳳長悅視而不見。
凌朗則是多看了兩眼,不過那兩人都是心思深沉不動聲色的人物,他自然也是看不出什麼來,便是撇撇嘴,原本想要問問鳳墨身上的傷,是不是好一些,但是考慮到一旁的軒轅夜,還是忍住了,只是點點頭示意。
然而赤一卻不可能裝作沒看到。
只是一眼,他就認出了鳳長悅的身份。
雖然容貌天差地別,身材氣質都相差甚遠,但是普天之下,主上讓人這般近身的人,他只見過一個!
而現在,他們兩個雖然都沒有說話,但是兩人之間那種默契親昵的氛圍,還是讓他一眼看了出來。
這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鳳長悅!
這世上,還有哪個人,能這般自如的站在主上身邊!
更不用說主上那唯獨看著她的時候,才有的溫和寵溺目光!
赤一的臉色變得有些冷,但是他卻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所以並未開口,只是看了鳳長悅一眼,而後朝著軒轅夜單膝跪地:
「屬下來遲,還請主上贖罪!」
最重要的,自然還是主上的事情。
雖然不知道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若不是到了緊急情況,林遠必定是不會發出那樣的消息的。
可以想見,當時的情況肯定十分危急。
雖然他不確定,到底是誰,還能給現在的主上造成那樣的困境。
但是他的確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來遲了,當他們趕到那地方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那一片山脈被徹底損毀,而地上凌亂的血跡,也是讓他心中發緊。
後來還是循著林遠留下的蹤跡一路追尋而來。
不管是什麼原因,來晚了就是來晚了,罪不可恕!
軒轅夜看了他一眼:「回去之後自己領罰。」
「多謝主上!」
赤一隨即抬頭,遞上了一個東西:「主上,您不在的這一段時間,城中一切順利,只是昨天收到了這封請帖,還請您過目。」
請帖?
軒轅夜眉間微斂,伸手拿了過來,從那盒子之中取出了一個玉符。
鳳長悅站在一旁,卻是沒看過去。
他的事情,她暫時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只是沒想到,軒轅夜看了之後,卻是直接遞給了她:「你看看。」
鳳長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讓我看?
看到軒轅夜眼神,她心中一頓,沒說話將那請柬接了過來。
這是一封極為精緻的請柬。
四大家族之間傳遞消息,似乎大多是用玉符傳遞,一方面比較快速,一方面也安全一些,不會被半路劫走的人看到。
當然,一般他們之間的消息,也沒幾個人敢劫。
但是儘管如此,鳳長悅也還是看出了這請柬的不同之處。
這外面的盒子,是用極好的玉檀木所制,上面雕刻著一些圖案,隱約可以聞到一股清香,整個人都似乎舒暢了許多。
這是一種極為珍貴的藥材,普通人一輩子可能也見不到,即便是一些儲存比較豐富的煉藥師,只怕也是最多不過有拇指大的一塊,偶爾敲掉一點邊角用來煉丹罷了。
就連鳳長悅自己,也不過是有著當初從蒼離那裡拿來的半個巴掌那麼大的一塊。
但是在千族,卻不過是用來裝請柬。
而在裡面裝著的玉符,更是十分精緻。
通體長方形,大約也就巴掌大,但是玉質極好,瑩潤剔透,握在手中似乎還有些溫熱。
是極為難得的暖玉,可以用來溫養身體,卻也被他們用來製作請帖。
上面寫著一些字體,在被拿出來之後,才緩緩浮現起來。
大意是邀請軒轅夜前往參加他們的家族大會,態度十分懇切,卻又不*份。
然而最後的落款,卻是讓鳳長悅的目光微微一凝。
千族。
竟然是千族發來的請帖?!
鳳長悅下意識的抬頭看向軒轅夜,在他眼中看到了幾分深色。
她眉間微不可查的蹙起,很快又恢復,臉色看起來十分平靜,但是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心中,到底掀起了怎樣的波瀾!
怪不得阿夜將這東西給她,原來是千族的東西…。
她看著那上面浮動的泛著淡淡金色的字體,每一處,都在體現著傳承千年的家族的深厚底蘊,每一筆,都似乎在描述著他們的清高尊貴。
僅僅是一張請帖,就這樣低調的奢華,無聲無息透露出這樣多的信息。
這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才會有的底蘊,也只有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才能有這樣的大手筆。
曾經聽過無數次的那個家族,此時,卻是距離她如此之近!
她拿著那請帖,一時沉默。
而一旁的幾人,見此情形,雖然奇怪,卻也因為這奇異的氣氛不敢多言。
林遠心裡是有些奇怪的,不知主上為何竟是將這樣重要的東西直接給了鳳長悅看——他當然不是說鳳長悅沒有資格看,只是覺得似乎這件事情,和鳳長悅沒什麼關係吧?可是主上在看到之後,似乎是一點沒猶豫,直接遞給了鳳長悅?
而鳳長悅的反應也是有些奇怪,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林遠就是莫名覺得,她身上的氣勢似乎變了。
這變化讓他心裡有些不安,就眼觀鼻,鼻觀心,在一旁裝作隱形人。
凌朗看到那東西,雖然看不清,但是之前也聽到林遠兩人討論,所以也知道那是什麼。
況且千族雖然這麼些年沒什麼動靜,但是其他三大家族之間,相對而言卻還是有往來的,這樣類似的請帖,凌家也曾經收到過,他自然也是見過。
不過看著這個,似乎更加鄭重精緻一些罷了。
不過也可以理解,千族這麼多年沉寂無聲,神秘莫測,終於要出來了,這是他們給出的十分明確的信號,所以自然是要莊重一些的。
不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軒轅夜竟是直接給了鳳墨看,鳳墨的身份…。再受寵,似乎看這種東西,也不太合適吧?
不過這地方都是他自己的人,可能也沒什麼顧忌。
而且,如果軒轅夜都收到這東西了,那麼其他三大家族肯定也已經收到了。
似乎…。風雨欲來啊!
赤一看著,不自覺的臉色就變冷了一些。
那東西並不是一般的請帖,但是主上這般毫不避諱給鳳長悅看…。怎麼看,都是覺得有些…。
他垂下眼睛,沉默不語。
鳳長悅心中,眨眼時間已經思慮了許多東西。
千族神秘,但是對她而言,卻是有些奇異的存在。
娘親是千族的人,說起來她自己,其實身體裡,也流淌了一半千族的血液。
只是娘親早已經和千族決裂,她自然也不會上趕著去承認自己千族的身份。
況且,後來無論是從凌夙那裡,還是宮卿那裡了解到的關於當年的一切,都無不昭示,娘親是真的對千族沒有一絲留戀,甚至因為對她和爹爹兩人的暗殺而決裂。
她對千族的印象,大多是從他們的描述中得到,卻實在是沒有一個具體的感知輪廓。
在進入西凌域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這裡,在那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終有一天,肯定會和千族再度牽扯上關係。
無論是想要找出娘親和爹爹失蹤甚至死亡的真相,還是單純想要為娘親討回一個公道。
這一趟,她遲早都是要走的。
不過沒想到,這一刻,竟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到來。
「你要去嗎?」
鳳長悅開口問道。
永恆之城向來神秘,千族這個請帖發的,其實更像是出於禮數送出的。
他就算是不去,可能千族的人也不會十分在意,因為正是預料之中。
他去了可能才是爆炸性的消息。
軒轅夜看著她,也是沒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他對千族沒什麼興趣,可是為了她,他想要去看看。
「你覺得呢?」
若是她決定這次就去,那麼他自然去,如果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他也會跟著等待。
軒轅夜的話,讓凌朗林遠都是有些驚詫。
雖然知道兩人感情深厚,但是這樣重大的事情,軒轅夜居然過問她的意見?而且看樣子,擺明了她說去就去,她說不去就不去啊!
赤一聞言,神色微動。
「主上,屬下還有一個東西,未曾給您過目。」
軒轅夜眉目微斂:「什麼東西?」
赤一頓了頓,雖然原本是想要私下交給主上,但是眼下,卻也不得不交出去了。
他再度取出了一個東西,遞了過去,垂下腦袋,聲音一貫的冷硬——
「這個東西,是隨著那請帖一同送來的。」
軒轅夜看到那東西,眸色微動,而後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微動,那東西便是直接飛到了他的手中。
鳳長悅也注意到他的神情,抬頭看他,目光隨即轉到了那東西上。
卻見他掌中,一個小小的錦囊。
不過是一個錦囊,自然是不可能讓他情緒發生變化,雖然很是細微,但是鳳長悅還是覺察到了——
那錦囊里,有什麼?
軒轅夜看著那錦囊,劍眉微皺,而後手指微動,似乎捏了捏裡面的東西。
那錦囊很小,看著似乎很是精緻,上面繡著淡淡的祥雲紋,只是似乎有些年頭了,上面已經隱約有了一些折損的痕跡,邊緣地帶甚至有些發白,像是被捏在手中,不斷摩擦所制。
很顯然,有一種淡淡的陳舊的氣息。
一眼看去,這東西沒什麼特別,像是最常見的破舊的錦囊。
然而,這是隨著千族的請帖,一同寄來的。
這東西,自然就變得沒有那麼簡單了。
而阿夜的神情,也似乎有些不對。
鳳長悅黛眉微挑,卻是沒有詢問的打算。
場中頓時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屬下見那東西上,似乎有主上親自布下的封印,所以並未敢動,不敢耽擱,立刻趕了過來。」
赤一開口,帶著慎重之色。
鳳長悅心中一動。
有阿夜親手留下的封印?
果然,軒轅夜沉默片刻,緩緩抬起頭。
「不錯,這是本君的東西。」
而且,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東西。
原本以為已經丟了,卻不想,竟是又回來了。
他鳳眸微微眯起,腦海之中如同走馬觀花,閃過了許多場景。
最後定格在一道纖細的身影之上。
他眸色微深。
「他們還說了什麼?」
赤一道:「並無其他東西,連一句話也未曾多傳。」
千族的人鮮少出來,這一次行動,他也知道必定動作不小,所以不敢怠慢,一切由主上定奪。
原本是打算等主上回去再說的,只是卻發現還有這麼個東西,他看著那很像是主上的東西,便認真起來,不敢怠慢,直接來了。
果然,的確是主上的錦囊。
軒轅夜拿著那錦囊,手指捻動了兩下。隨後卻是將那錦囊放入了懷中。
他不是放在了自己的空間戒指里,而是…。放在了懷裡。
貼近胸口的位置。
鳳長悅眉眼微挑,卻見他回頭看來,目光微深,似乎欲言又止。
但是最終,他還是看向了赤一。
「去通知他們,這一次本君會如期而至。」
是個人都看出來,他是在看到那東西之後才改變了主意的。
赤一點頭:「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千族的人一起送來的還有主上以前的錦囊,但是看樣子,那東西對主上絕對非同一般。
林遠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
之前赤一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看來就是因為這個東西了。
不過那是主上的東西,他嚴謹一些也是應該。
只是…。他跟隨主上多年,卻對那錦囊一點印象都沒有,千族的人避世多年,怎麼會有主上的東西?
而且,隨著這請帖一同送來,倒真是意味深長,讓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他悄悄的看了一眼鳳長悅,卻見她眉目舒朗,看樣子卻似乎分毫不在意的樣子。
不過她心思也十分深沉,看不出來什麼也是正常。
倒是凌朗,忽然想起了什麼,而後又看了那請帖一眼,因為隔得有些遠,所以他便是探頭看去,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鳳長悅舉起手,將那請帖揚起,看著凌朗挑眉:「怎麼,想看?回去看凌震天的去。」
凌朗頓時瞪眼:「這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我看一眼怎麼了?再說,那老東西會讓我看?不打死我只怕都是奇蹟了!」
這一次徹底鬧翻,加上了解到了凌家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已經對凌家死心,再也沒有想過和他們和好的可能了。
讓他回去,豈不是送他去死?
鳳長悅唇角微勾,卻是手腕一抖,那請帖便是飛向了軒轅夜。
軒轅夜伸手接住,凌朗看了看,自然是不敢去和軒轅夜搶東西的,深吸一口氣——我忍!
不過,方才那一瞥,其實也已經看到了一些東西…。
凌朗又上前一步,表情忽然變得有點怪異。
鳳長悅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凌朗遲疑片刻,下意識的看了軒轅夜一眼,見他正在和赤一交代一些事情,便壓低了聲音,道:
「鳳墨,你可知道,這請帖是誰寫的?」
「當然是千…。」
鳳長悅話沒說完,看著凌朗的表情,忽然眯起了眼睛,心裡想到了一個可能——
「你看出是誰寫的了?」
凌朗皺著眉點點頭。
他難得會有這樣的神情,鳳長悅倒是有些好奇。
「千族向來神秘,你怎麼會看出來那是誰寫的?」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字跡…。是…寫的…。」
鳳長悅沒聽清,問道:「誰?」
凌朗正打算重複,看到鳳長悅平靜的神色,卻是忽然有些後悔,那話便是在嘴邊打了個轉。
「是…。千族的一個長老寫的。因為早些年他們也曾經送來玉符,我看到過那樣的字跡,那時候比較貪玩,所以就搶了過來,多看了一下。而且因為字跡很是漂亮,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鳳長悅直直的看著他,凌朗頓時心裡一虛,不敢看她的眼睛,轉開視線:
「當然…其實是因為那件事情之後,我被狠狠的責罰了一頓,所以才記得很深…。喂!小爺連這種事情都告訴你了,你不要拿這種眼神看著小爺行嗎!?」
鳳長悅緩緩點頭,收回視線,指頭點著下巴,似乎瞭然——
「原來如此…。」
凌朗心裡後悔自己為何要一時好奇,竟是主動說起了那字跡的事情,這不是自己找麻煩嗎!
不過看鳳長悅沒有追究,似乎深以為然的模樣,總算是放下心來,在心裡給自己了兩個耳光——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隨後,凌朗就訕笑兩聲,便轉過身去。
鳳長悅眼中調侃的笑意,逐漸散去。
那字跡她一開始也沒有在意,只是覺得十分漂亮,鐵畫銀鉤,但是凌朗這一說,卻明顯看出了寫這字的人是誰。
而且他居然不肯說。
一個長老…什麼樣的長老,竟是能夠讓他在這麼多年之後依然記得,甚至在這個時候也能夠想起來?
最關鍵的是,方才他那猶豫的模樣,分明已經在說,那人的身份不簡單。
只是他卻忽然後悔,不說了,就隨便拿一個什麼長老搪塞。
不過,她也沒打算深究。
不過是一個字跡,就算是真有什麼,她也能讓它變得沒什麼。
不過,看到她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凌朗還是忍不住回頭,眼神在軒轅夜身上閃了閃,低聲道:「可是鳳墨,你真的不在意嗎?」
鳳長悅用眼神詢問。
「那錦囊…看著可不像是什麼新的東西啊…。而且看他那樣子,竟是十分珍惜的模樣。他這樣的人…。那東西肯定有什麼吧!」
是啊,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將一個破舊磨損的錦囊,放進懷中,最貼近行髒的位置。
而且,最關鍵是,那東西還是千族送來的。
到底是誰送來的…看起來,軒轅夜似乎也知道。
但是他什麼都沒說,甚至當著鳳墨的面,將那東西放起來了!
凌朗又想到那字跡,忍不住心中更加擔憂。
「既然是他的東西,放起來自然沒什麼不對。」鳳長悅神色淡淡,不以為意,「既然你都看得出來,那錦囊是他十分珍重的,那麼能夠拿回來,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凌朗氣急,想要說什麼,卻又心有忌諱,看著鳳長悅不在意的樣子,當真是恨鐵不成鋼!
你知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誰給他的!那請帖,又是誰的親筆信!?
算了!鳳墨若是知道,肯定不會這個樣子的!
但是又不能說。說了說不定還增添不少麻煩…。
「算了!我直說一句:你的男人,你還是看好!不然,什麼時候被人搶了,都不知道!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凌朗憤憤,絲毫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看起來多麼八卦,多麼苦口婆心。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媒婆在說親。
鳳長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凌朗這才發覺自己實在是太操心了,立刻窘迫起來,憤憤轉身而去。
愛笑就笑去吧!可別真有一天來找他哭!
軒轅夜看了過來。
「你跟我一起去。」
千族畢竟獨居幽冥海,防守很嚴密,普通人去,通常在幽冥海就會失去方向,最終要麼葬身幽冥海,要麼就狼狽逃回,幾乎從來沒有人可以獨自闖過千族的防禦。
這一次他們的家族大會,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他帶著她去,自然不會引起懷疑,順理成章的進去。
到時候,她想做什麼都比較方便。而且就算真的鬧起來,有他撐腰,自然也是不同。
千族的人,也會忌諱一些。
他才能更加放心一些。
鳳長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然而…。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阿夜,我不能和你一起。」
軒轅夜臉上並無吃驚之色:「為何?」
他其實在看到那是千族的請帖之後,給她看的那一刻,就已經預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只是終究還是要問上一問。
鳳長悅搖搖頭:「我現在,真的不能去。」
無論是爹爹的下落,還沒有一點消息,還是娘親被囚禁的地方,也根本沒有線索,且說她自己,若是此時前往千族,只怕還未能夠替娘親討回一個說法,就已經被完全壓制了。
她現在,實力太弱了。
四星靈宗初期,若是放在三大帝國,肯定也算得上是頂尖強者,再加上七品煉藥師的身份,肯定也是受盡追捧。
然而她現在,不是在那裡。
她現在面對的人,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些人。
僅僅是在西凌域,她的這一點實力,都根本不夠看的,更何況,她要面臨的對手,說不定是整個四大家族!?
她孤身一人,若是就這樣前往千族,說不定只會成為一個笑話!
她不願看到那樣的結局。
另外,凌夙宮卿他們還在另一邊,許諾的那些事情,也都還沒有實現,她必須找到機會,和他們取得聯繫,而後將他們也帶過來。
等到那時候,再去不遲。
何況,她身上還有一些事情,也亟需解決。
軒轅夜雙手負在身後,鳳眸緊緊的盯著她。
「你確定?」
鳳長悅點點頭,無比認真——
「我確定。」
「千族的家族大會在兩個月之後,到那個時候,我保證,無論怎樣,都一定會去。」
而在這兩個月的時間之中,她必須儘快的提升自己,而且將那些事情都盡力解決。
不管到時候她成了什麼樣,她都會去。
不管到時候做什麼,她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加有底氣一些。
就算到時候,她的力量不足,大不了就隱瞞身份,先試探一下千族也好。
但是這兩個月,她選擇自己去做。
況且,阿夜的身份,也不可能允許他一直這樣陪在她身邊。
她想讓他回去,不想成為他的拖累。
就單單拿這次的事情來說,為了她,他實在是做了太多。
雖然凌震天態度看著很好,而且還從他手中拿下了十個採集點,但是彼此心中如何想的,其實都知道。
軒轅夜在西凌域一天,凌震天只怕都無法安眠。
甚至在之前的那個山脈之中,因為看不清晰,凌震天甚至打算趁機出手,對付他們。
他心裡的憤怒和不滿,不過是忌憚軒轅夜的實力和永恆之城,才壓下的。
可是,阿夜可以這樣做,卻不代表她會一直安然接受。
至於這些。她不說,他也能夠知道。
軒轅夜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問了她。
結果不出所料。
「反正我已經來了這裡了,你也不用再擔心。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到時候,就算是為了和你的這個約定,我也會去的。」
林中一片靜謐,氣氛有些緊繃。
她忽然勾唇:「你還記得,我昨天做的那個夢嗎?」
我會解決一切阻撓,走到你身邊。
良久,軒轅夜才點頭:
「好。」
……
「你居然真的這麼做了!你是不是傻!你說!你是不是傻!?那麼大的一張王牌,你不跟著他走,偏偏要分開,你這樣不僅僅是為難你自己,也是為難他啊!真是搞不通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千族在幽冥海,那麼神秘,那麼厲害,你自己一個人,區區四星靈宗,你還想著自己去?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你就不怕到時候去不了,反而死在了幽冥海嗎!?」
「喂,我說的這些,你到底是聽沒聽見?再說了,我也真是搞不懂了,之前不是說,你是從他身邊跑出來的嗎,怎麼現在,又好像不是了?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凌朗無奈的看著身邊的人,只覺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方才鳳墨說了那什麼夢之後,軒轅夜竟然真的就答應了他的提議,然後沒過多久,就真的帶著人走了!
走了!
而後,鳳墨就跟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一路朝前走去。
他跟在後面,這一路上苦口婆心,喉嚨都要啞了,這傢伙還是沒什麼反應!
「餵…。啊!」
面前忽然竄出了一道青色的影子,朝著他的面門快速而來,立刻嚇了凌朗一跳,立刻驚叫一聲,向後退了幾步。
「什麼東西!?」
他驚疑不定的看去,卻見到一道小小的青色身影,在眼前晃晃悠悠…。
他嘴角抽了抽:「鳳墨!你身上到底是什麼時候,又多了這一條青蛇的!?」
他記得之前分明沒有啊!他的契約魔獸難道不是那彩冰雀嗎!?這青蛇好像是那山脈之中的吧,怎麼也跟著來了?
而且,就這麼掛在前面的樹枝上,晃晃悠悠,真的很嚇人好不好!?
鳳長悅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從那青蛇之上掃過:「回來。看你把凌大少爺嚇成什麼樣子了。」
那小青蛇腦袋縮了縮,便一溜煙的回去了,盤踞在她的胳膊上,像是一個青色的手環。
就算是那小青蛇張開眼睛,那雙純良無害的橙黃眼睛,看起來也像是兩顆黃寶石一般,根本不會讓人感覺有什麼害怕。
也真是難為凌朗這麼一個大男人,竟然會被嚇成這個樣子。
看到那小青蛇終於回去,凌朗才拍拍胸口,抱怨道:「你能不能讓它老實點,這樣突然跑出來,很嚇人的好嗎!?」
方才那一眼,殺氣四溢,當真是……
觸手冰凌,鳳長悅也無奈的嘆氣。
「我也管不住它。」
凌朗眼睛頓時瞪大:「你說什麼?」
鳳長悅聳肩,攤手:「它不是我的契約魔獸,我沒辦法控制它啊。」
其實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小東西是什麼時候跟上的。
哦,好像是之前藏在了小彩的身上。現在才敢出來。
不過,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小東西會這麼粘著她,竟然從山洞之中一路追隨。
如過是想要吃東西…。
雨凝花豈不是更加好吃?只要守在那旁邊,常年經受天地靈氣的滋養,很快就會變得強大起來的。
這也是為什麼,天材地寶旁邊都有魔獸看守,而那些魔獸,通常也比較厲害。
相輔相成罷了。
所以,剛才知道這小東西竟是也跟著來的時候,她也很疑惑。
可是看樣子,它好像不打算離開。
凌朗悲憤,伸出手指都在顫抖:「你你你!你要是控制不了它,它怎麼一直那麼聽你的話!?你這話你自己說著,你覺得可信嗎?」
鳳長悅抬起手腕,又仔細的看了一眼那小青蛇。
它睜開眼睛,無辜的看著鳳長悅。
想到之前,這小東西還為了她和東方蘭夕的那藍凰神獸纏鬥,她心中也是有一些感動的。
所以,也就任由它一路跟隨了。
凌朗無語。
不是契約魔獸,還這麼親昵?
這傢伙…。
他眼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而後冷笑一聲:「你當我不知道,這世界上,除了契約關係,想要和魔獸建立這樣的關係,也是有其他辦法的。東方家族最為擅長的,就是馴獸!他們一個人,也可以同時控制好幾隻魔獸!難道…你也會?」
鳳長悅在心裡梳理了一遍東方家族的消息,而後搖頭:「我不會。」
事實上,凌朗的這個說法,她也是第一次聽說。
她之前並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你不會?那怎麼可能?魔獸天性兇狠冷酷,怎麼會無緣無故就想著跟著你?」
凌朗擺明了是不相信。
「我——」
鳳長悅剛想要開口,卻是忽然頓住。
先前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小白的緣故,但是現在小白已經昏迷,而在這之前,小彩似乎在出生的時候,也是對她充滿眷戀。
那時候,她以為是雛鳥情節,畢竟小彩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她。
所以之後小彩記掛她,並且千里迢迢從學院飛到荊棘沙漠去救她的時候,她也並未在意。
只是現在想來,卻似乎不完全是那樣……
凌朗雙手抱臂:「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去凌家的時候,那老東西想要給你們一個下馬威,但是那兩隻五彩天鷹神獸,卻是對你分外親切啊!最後也搞得那老傢伙下不來台。別告訴我,那時候,你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吧?」
鳳長悅心中一動。
是了,當時的情況,的確是那樣的。
她分明是第一次見到那兩隻神獸,但是當她心念一動的時候,卻似乎能夠感覺到那兩隻神獸並無惡意,所以她才會那樣大膽的直接走了過去,而那兩隻神獸,也果然直接低下了頭,蹭了蹭她的手。
那時候她一心想著對付凌震天,並且進入凌家探索消息,所以之後就將這件事情忘記了。
現在想來…的確是有些奇怪…
她低頭,看著那小青蛇。
它小小的身體纏繞在她手臂之上,一動不動,但是卻可以感覺到一股依賴和親切——
它似乎真的很聽她的話,縱然她和它沒有契約關係。
難道小彩…。
「凌朗。」
她忽然抬頭,開口。
凌朗一愣。卻見她正定定的看著自己,眼中幾分問詢之意——
「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可以同時契約兩隻魔獸?」
------題外話------
今天一天實驗室,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唉,中午沒睡寫了一些,晚上回來寫了一些,晚了一點大家見諒。後幾天應該也是沒有休息的,大家晚上再刷新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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