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安此刻只覺心中有愧,與宋無量說話並不痛快。宋無量感知到,便問道:「你一向爽快,今天怎麼吞吞吐吐的?」
陸長安思忖許久才道:「我心中有事愧對無量師兄。」
宋無量微微笑了出來道:「你我兄弟還有什麼愧對不愧對的。」
陸長安悶了一口酒道:「原是我愛上了當年去武當偷盜經書的賊子,如今她正與我同在揚州。」
宋無量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原來如此。那經書並未丟失,武當沒什麼損失。當年我便一直納悶,為何賊人辛苦偷去後又還了回來。如今算是想明白了,許是心疼你受了傷。」說到這兒,宋無量便挑起眉頭道:「既然你們二人認識,當年她又何必下那麼重的手險些要你性命呢?」
陸長安長吁短嘆的道:「是我放跑了她,自己刺了自己一劍。」
宋無量愣怔片刻,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你是想給武當一個交代?」
陸長安微微頷首,將面前的酒碗倒滿。端起酒碗便道:「無量師兄,長安有愧。這碗酒算是賠禮了。」說罷一飲而盡。
宋無量道:「我記得那人是關外縹嶺宮的人。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派,但那女子行為做事卻也磊落。巾幗不讓鬚眉。」
陸長安抹了嘴角的酒,笑道:「等我師父師娘來了揚州,我便要稟告她們,正經的娶她進門。」
宋無量應聲道:「好,我定備份大禮。」
陸長安的眼睛忽然一亮,道:「我記得無量師兄有個紫金葫蘆。我覬覦許久,不知道趁著我結婚能不能奪你所愛。」
宋無量笑道:「區區一個紫金葫蘆,我還拿不出手去做賀禮。你若想要,待我回了武當便尋出品相好的一對兒送與你。」
陸長安聽聞後喜得直搓手,道:「那可好了。」
宋無量道:「我瞧著揚州城陸續來了人,只怕又是一番熱鬧。我一向不喜歡湊熱鬧,又不得不在這兒看個究竟。長安師弟在揚州有買賣鋪子,能不能托人租賃一套偏處的房子給我。這客棧人聲鼎沸的,我很不喜歡。」
陸長安道:「沒問題。」說罷起身,拱手道:「無量師兄一路勞頓該好生休息,長安先告辭了。」
宋無量頷首道:「我不送你了。」說罷眼瞼一垂,一張臉再無任何表情。
陸長安轉身便走,剛走出客棧便回頭望了一眼宋無量。
宋無量身著白色道袍靜默的坐在客棧里,彷佛與這喧囂隔離開來。他所在之處再無紅塵喧囂,惟有三清妙音。
待陸長安回了客棧便與關青梅道:「武當百年之內,無一人可比無量師兄。」
關青梅笑道:「若說是武當,那肯定是無一人可比。若是放眼江湖,我瞧你就在他之上。」
陸長安驚得跳起來道:「我何德何能?」
關青梅道:「日久便知。」她鋪好了床,回頭問陸長安道:「今日你也走得乏了,我去給你打盆洗腳水來。」
陸長安大驚道:「怎麼能勞煩你呢。我自己去就好。」
關青梅自顧自的拎了水釜,笑道:「你坐著歇會兒,我去去就回。」說罷便出了門去。
陸長安喜不自勝的坐在床邊,自言自語的道:「若是以後與她過這樣的日子,那便是給我金山銀山也不換了。」
陸長安那邊春風得意,蕭逸風這邊卻是垂頭喪氣。
他住在禪房裡的硬床板上,吃了幾天的素食。初來時還覺得清靜之地靜心練劍也未嘗不錯,平日裡逛逛峨眉山的景色也好,可剛過十日便覺得日子難熬。飯菜無油無肉,山下十里地內都沒有肉食。好容易抓了一隻兔子準備烤著吃,又被一個名叫明思的姑子訓斥了一番,還狀告到了掌門人憐悲師太那裡。
憐悲師太辰時的時候對他講了好大一通佛學,酉時的時候才將他放走。
蕭逸風煩透了峨眉山上的尼姑,也煩透了峨眉山上的猴子。
於是他追著撓了他一下的猴子跑了半個峨眉山,才覺得氣消了不少。
等他回禪房的時候,見一人在門口等著他,他走過去一瞧才知是明思。「明思師父?」
那明思雖是剃度出家之人,卻是個眉清目秀一臉嬌羞的姑子。見蕭逸風回來,便囁喏著道:「我沒想到你會被掌門訓誡那麼久。」
蕭逸風心中雖有怨氣,卻也不好沖女子發出來。當下只得笑道:「倒也沒什麼?原是我做得不對。怎可在佛門清淨之地枉顧生靈?」
明思道:「你若是想吃肉,十五里外有個千渡鎮。」
蕭逸風擺擺手道:「我如今已經不想吃肉了。」
明思囁喏著,卻沒再說出什麼來。天上落了幾滴雨,頃刻間便如牛毛。蕭逸風忙拽了明思進禪房去,道:「怎麼說下雨就下雨了?」
明思臉色微紅的道:「春雨潤山,年年如此的。」
蕭逸風笑道:「若是我二弟在這兒,想必一定要與明思師父談經論道一番。即便不是談經論道,也要說什麼『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明思笑了起來,道:「陸二公子文武雙全,乃是武林後輩之中翹楚。師父很是喜歡他,常與我們說起他。贊他十五歲時在揚州仗義出手救下一位被馬車衝撞的賣唱老漢。又追了那車三條街,將那車中之人拽出來當街理論。那人說不過,便蠻橫無禮。陸二公子便將那人當街痛打一頓,讓那人賠了老漢的湯藥費。」
蕭逸風哈哈笑道:「你可知他打的那個人是誰?便是百草山莊的少莊主古胤揚了。那古胤揚被老二痛打一頓,如今二人成了好友。正所謂不打不相識。」
明思瞪圓了眼睛,訝然道:「成了好友?那人蠻橫無理,陸二公子為何於這樣的人成了好友呢?」
蕭逸風道:「年少輕狂,誰都有蠻橫的時候。」正說著話,只聽房上有人快速走過。蕭逸風神色一變,衝出門去喝聲道:「什麼人?」
蕭逸風足尖一點掠上房去,那人一見蕭逸風追了上來,便加快了腳步。蕭逸風用了一招武當的梯雲縱飛快的掠上前去,伸手便抓那人左肩。那人回身劈了一掌,蕭逸風側身避過掌風,右手食指中指點向那人右脅,正是一招三泉映月。那人生受一招,又劈了一掌逼開蕭逸風,道:「你是武當的弟子?」
蕭逸風傲然道:「我乃鳴劍閣大弟子蕭逸風。」
那人蒙面,桀桀的笑了兩聲道:「好不要臉的司徒晗,背棄師門另立門派,卻教徒弟武當的招式。真真是欺世盜名。」
蕭逸風臉色一變,怒斥道:「胡說八道。我師父原是武當弟子,後來另立門派也一向敬重武當派,我這幾招不是師父教的,是武當掌門璇璣子道長教我的。我雖不是武當弟子,卻因師父與武當頗有淵源才有幸學了幾招。」
那人冷哼一聲,道:「小娃娃,你若真是鳴劍閣的弟子,便用你們鳴劍閣的招式與我過兩招。也叫爺爺好好看看,司徒晗到底教出了什麼樣的弟子。」
蕭逸風道:「我手中無劍,你若要見識我鳴劍閣的招式,我無劍又如何使得出來。」
那人朗聲大笑,道:「那你就受死吧。」說罷運氣於雙掌,直擊蕭逸風面門。
陸長安矮身一躲,蹬了一下屋脊掠向旁去。蕭逸風手中無劍,心裡只得叫苦。心想那人掌法雖然剛勁卻並不凌厲,想來不是什麼厲害角色。當下心中一橫,又用了一招武當的犀牛望月掌與那人對了一掌。武當掌法須得有雄厚內力,蕭逸風內力一般,這一招犀牛望月並未有多大威力。好在那人被唬住一愣,蕭逸風瞄準空子運氣於掌又是一掌直拍那人面門。一擊得手,那人登時翻了白眼跌落房下昏死過去。
蕭逸風心中竊喜,跳下房頂走過去摘下那人面罩,只見那人年歲頗大,鬍鬚也是花白。陸長安不認得此人,在那人身上搜得一個玉牌。那玉牌上只寫了兩個字:紅紋。
蕭逸風臉色一變,道:「原來是紅紋樓的人,雞鳴狗盜之輩還敢出言不遜。當真是噁心至極。」
雨越下越大,蕭逸風在風雨中迷了眼。剛要喊明思去叫人,便瞧見院子中站了一個人,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她所為何事而來。那人撐著一把薑黃色的油紙傘,傘上畫著粉嫩俏麗的杏花。
蕭逸風定睛一看,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一張似喜似嗔的絕艷面孔,眉若青山遠黛,目如璀璨星月。大紅的衣袂隨著山風獵獵作響,這本是一副極為妖冶透著弔詭的畫卷。
蕭逸風大驚,認出了此人是誰。
正是那日在客棧中聲稱要殺了他的那個女子。
蕭逸風急了起來,明思還在屋子裡。他趕忙跳了下去,走到女子面前喝聲道:「你是誰?」
「敬小宛。」女子語氣淺淡的回道。
蕭逸風沉聲問道:「你來找我?」
「嗯。」敬小宛仍是那個語氣。「你上次說我是失心瘋,我這次便來讓你相信我。我說我能殺你,就能殺的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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