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中,楊彪乘坐牛車遊歷各處街道。
滿目廢墟,不自禁就淚濕衣襟。
一腔委屈又不知該向誰訴說,不由哭聲更大。
司馬防同車而行,作為潁川人請出來的代表,他已經斷定,黑熊無意與汝穎士人和解。
至於陳國、梁沛士人,在黑熊那裡大概率也不是什麼好的形象。
雖然現在沒聽過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真言,但家中世代治漢書的司馬防敏銳的察覺到黑熊的意圖。
寧可冒險遠征諸胡補充人力,這說明對方要鼓足力量,將關東士人盡數盪滅。
對方極大概率將陳王的死,歸罪於關東各方士人。
陳王真的是漢末很獨特的一個人,黃巾未起之際,這位陳王就帶著國相私自祭天,操練部伍。
靈帝哪怕知道了陳王的行為,也只是嚴懲陳王的國相,始終沒有剝奪陳王的爪牙。
等黃巾軍四起,河北、中原的無數王國、侯國破滅,數不盡的宗室男女被殺,海量的財富失蹤。
而陳王,以一種獨特的姿態屹立在陳國,看著漢軍與黃巾軍對壘廝殺。
隨後就是群雄討董,陳王也起兵,卻發現沒有任何人響應他。就勒兵不動,沉心經營陳國。
哪怕天下各處打的屍橫遍野,陳國富饒如舊。
最後喪家之犬一樣的袁術以可笑的刺殺手段同時擊殺陳王、國相,陳國竟然被袁術順利吞掉。
這其中陳國士人、官吏,到底幹了什麼?
追究當年的真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熊用了這麼一個名字立世蠻勇專橫的黑熊,會跟你講道理?
未來黑熊或許會改名為劉黑熊,或者陳黑熊,要麼用母姓,再要麼自選個新的姓氏。
總之,經過今日的會面,司馬防已經斷定,弄不死黑熊,黑熊以後絕對會弄死關東的衣冠之士。
思索著心事,司馬防斜眼觀察楊彪。
楊彪出身極高,家族傳統又是出了名的強項,所以楊彪性格中有率直的一面。
可怎麼說呢以司馬防的角度來看,楊彪能活到現在,反而說明楊彪的才能嚴重不足。
不說董卓、李郭汜的黑手,光是當年許都牢獄中,楊彪有太多意外而死的機會。
殺楊彪,對曹操來說很不合算,所以才沒殺。
孔融等人的威脅只是讓曹操有了個台階,讓曹操下定決心放過的原因,極有可能就是曹操斷定楊彪這人,不會產生致命威脅。
如楊彪這樣的人,被黑熊拒絕也就合情合理了。
司馬防思索著,又皺起眉毛,思索自家的退路。
自家是河內人,是司州人,現在明面上來說,是屬於司隸校尉衙署統治的,實際上被大司馬幕府統治。
明年河內郡的孝廉選拔,黑熊這裡不點頭,河內郡單方面也不敢上報名單。
大兒子司馬朗已經出仕許都方面;次子司馬懿大前年出仕本郡,為河內上計。
因曹操勢力退出河內,現在河內兩分,司馬懿也辭官回鄉,沒有留任。
貿然讓司馬懿謀求出仕,極有可能引來曹操的報復。
司馬防思索片刻,又倍感苦惱,二兒子名聲大,認識的人也多,不可能隱匿身份投奔關中。
想了又想,他想到了一個中間人,心神狀態趨於穩定。
只是楊彪哭到哽咽,他是真的被黑熊罵傷了。
西州之士崛起在即,而他這個西州士人的領袖,卻活的如此憋屈。
越是思索,楊彪越是難以從悲傷中醒悟。
城外白馬寺內,黑熊與劉艾飲酒、吃肉,只是聆聽劉艾講述當年長安舊事。
劉艾是不可能回去了,劉艾回去,屬於自尋死路。
只有留在黑熊這裡,才能發揮最大作用,包括間接保衛漢天子的性命。
只要侍中劉艾在黑熊這裡,那根據形勢變化,黑熊隨時都能拿出一封天子手詔!
劉艾,相當於一封蓋了天子私璽的空印詔書。
聽著劉艾開始講述天子東遷過程中的苦難與血腥,黑熊也是忍不住感慨說:「治國不正自有報應,不僅百姓置身水火,天子也是難逃。」
「袁家謀害了何進何苗兄弟,並引來董卓,黃琬、崔烈等人又鼓動董卓奪權,使袁氏數十年規劃成為泡沫。」
黑熊端茶飲一口:「自袁隗以下,皆無什麼好下場。所以說,持國秉政當謹慎,洪流席捲大地,可不分貴人、奴僕。」
劉艾也是輕嘆,端著酒杯自飲自酌,酒意漸酣,就說:「大司馬何不與郭嘉、楊彪等人虛以逶迤?」
「耍手段是他們的長處,我為何要用自己的短處,去與他們的長處做比較?」
黑熊奇怪看劉艾:「郭嘉命在我手,難道不殺,留著他洞悉我之虛實,對我布置一番毒計後,我再殺他?」
劉艾則說:「郭嘉海內奇士,就此身死,汝穎之士豈會與大司馬善罷甘休?以某觀之,不妨將他拘束幽禁於關中,即可斷曹公一臂,也能分化汝穎之士,行反間之計。」
見劉艾對汝穎士人抱有很大的攻擊性,黑熊則說:「現在面前有一顆爛桃,我只想咬一口能吃的嘗嘗滋味,餘下隨手拋棄。可聽你的意思,我應該剜下爛肉,將餘下果肉吃干抹淨?」
劉艾默認,也奇怪看著黑熊,他也費解黑熊的思路。
按著正常的思路,把對方吃進肚子裡,變成了下屬,在規則體系內,還不是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對此黑熊感覺這個人也就那麼回事,可以用,但不能大用,就解釋說:「爛桃爛杏爛李子,多吃幾個,腸胃不耐腐病,必然腹瀉。你看袁曹、荊益二州的二劉,以及江東孫氏,就是爛桃子吃多了,都腹瀉,只能蹲在那裡。」
劉艾徹底無語,可想到黃巾之亂時破家的那麼多藩王、諸侯,又覺得黑熊的態度不是很極端。
可那麼多飽讀詩書的衣冠之士就此沉淪、破家、滅族,劉艾心中本能的不舒服。
黑熊扭頭看天色,就對劉艾說:「我與侍中一見如故,還請移步,容我多招待幾日,以便請教昔年舊事。」
「不敢,大司馬過譽了。」
劉艾說著也起身,楊阜這時候也湊上來引路。
黑熊只是笑著對劉艾點點頭,就目送著兩人離去。
想到爛桃子比喻,黑熊反手召出今年的壽桃,感覺自己吃實在是有些浪費。
又重新召喚一顆血桃,雙手握著桃子輕輕擠壓表面各處,直到桃肉組織軟化與桃皮分離後。
他才咬破一個小口,吮吸清甜桃汁。
最後連著桃核一起吸到嘴裡,果肉裹著的桃核在他口腔中攪拌,不多時吐出一顆只剩下幾條白絲的褐黃桃核。
桃核入手掂了掂,黑熊思索拿這個東西來做『權限』的載體。
黑法力、白法力的施展,是需要載體的。
神莓以及其他東西,離開自己一定範圍後就會消失;只有桃子、白鵝能遠離自己而存在。
包括桃子殘留的桃核,以及白鵝產出的鵝蛋、鵝絨。
思索間,去而復返的楊阜捧著一枚名刺到七八步外等候。
見黑熊回神抬頭來望,楊阜上前:「君上,河內名士楊俊來投。」
「他想去關中的話,你來安排,他可以隨軍先撤。我要巡視伊水各屯,今日不便見他。」
黑熊說罷,起身拿起擺在桌案邊角的頭盔,邊走邊戴上,呂布持戟跟在後面。
楊阜也只能苦笑,白激動了,那可是楊俊,名士便讓的親傳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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