澠池東十二三里處,臨近二更時分,突然犬吠不已。
當值守軍敲響急促木梆子,摸近牆壘的曹軍精銳蜂擁而進。
幾十步外曹真穿戴雙層鎧甲捉刀持盾靜靜觀望,聆聽片刻聽不出什麼勝敗跡象。
守軍頑強抵抗,不時有火把舉起,這種人立刻遭到曹軍弓弩手射殺。
土堡工事沒能修築完整,不多時殘存守軍退回倉庫。
倉庫牆壘堅固高大,偷襲的甲兵難以快速突入。
結果只能眼睜睜看著倉庫內的守軍點燃越來越多的火把,曹軍攻勢更猛,守軍於是引燃倉庫。
倉庫火勢延燒難以控制,等曹真靠近時土堡內已被肅清。
但遠近烽火台都已得到示警,烽火次第燃燒。
曹真左右觀察遠近的烽火台,見一些烽火台沒能引燃,就知道曹休那裡取得了效果,但還是沒能徹底隔絕。
大軍作戰也不能指望偷襲取勝,曹真對目前的戰況不覺得失望。
天色漸亮大約五更時分,曹仁所督前軍抵達澠池南邊五六里處,圍繞一座山崗設立臨時帷幕。
曹仁登高而望,對跟在身邊的曹純說:「烽火示警,澠池守軍已然警醒、有備。」
自參與弒殺天子行動後,曹純神態越發陰翳,扭頭瞥一眼澠池方向,就說:「甘寧有跋扈之名,豈會輕易退兵?弟以為,當休整吏士,以待中軍大隊。」
「可他若怯戰後撤呢?」
曹仁轉身來到帷幕邊懸掛的地圖,抓起火把照著,另一手指著澠池西邊的陝津:「這才是甘寧的咽喉。封堵陝津,可斷北岸之援。不能放任他撤入陝津,也要提防他向北渡河。」
澠池北邊緊挨著河岸,現在甘寧逃亡的話,真的很難截獲。
這一戰抓住、斬殺甘寧,才有有效打擊關中兵的氣焰,能鼓勵各方反抗的信心。
甘寧的人頭,就如當年討董之際孫堅殺華雄一樣。
曹純看著地圖,咬咬牙:「可以,我這就督率豹騎封鎖澠池河岸。至於陝津、陝縣,還請兄長分兵進據,以障塞、隔斷甘寧之援。」
對此曹仁只是笑了笑:「子和你是不知這一戰的用意啊。」
曹純疑惑認真來看,曹仁低聲:「兄長用兵豈會單純執著於擒斬甘寧?今日能襲破澠池、擒斬甘寧固然是好事,若是不能,以甘寧地位,勢必引來許多援兵。那位遠在河西,正是破其留守兵馬的大好時節。一戰破其留守膽魄,我軍自可從容進退。」
「攻其必救,圍澠池而擊其援軍?」
曹純轉眼就明白了一切,自然明白自己現在的任務很重要。
甘寧果斷突圍、逃亡固然能折損關中兵的士氣,但不損根基。
只有把甘寧這位負責東面戰線的箭頭圍困在澠池城中,那就能牽著對方鼻子打。
甘寧無法指揮周圍的援兵,而援兵的將領又必須解救甘寧只要做出圍攻、猛攻的姿態,那迫使一支支援軍出城作戰,以己方的數量優勢,自能取得局部大優勢。
連破幾支援軍,那甘寧死活反而不重要了。
想明白後,曹純拱手:「弟明白了,這就遮蔽南岸!」
「嗯。」
曹仁抬手拍了拍曹純的肩膀,激勵說:「兄長為你我兄弟捨棄了太多,此戰關係宗族興亡,切不可疏忽大意。」
「是!」
曹純再抱拳,以拳擊掌啪的一聲脆響,可他真不會有什麼感激之情。
又不是他主動去圍殺天子宿衛,說到底這一切都是曹操的授意。
只是曹操沒想到天子會那麼果決,不僅真的有舉兵、發動兵變的前期準備,還有以身殉國的覺悟。
曹純領命後督率豹騎繞陣迂迴向北而行,隨著豹騎移動;配屬給曹純的東平兵、兗州東部為主的士兵兩千餘人也結陣推進,朝著澠池城西的空地進發。
他們必須抓快時間修築營地、防禦陣地。
呂昭統率這兩千多人,抵達道路邊緣時除了留下五百甲兵警惕外,其他人脫掉鎧甲,就開始挖掘壕溝,進行土木作業。
一挖就是兩道,中間區域是駐防營區。
不止是他們,整個曹仁所領前軍也在挖溝、伐木修築營地。
澠池城上,甘寧靜靜觀望南邊曹仁營地。
對於分出來的步兵、騎士,甘寧毫不在意,這些人從來都不是他的打擊目標。
就連曹仁,都不值得他出手。
觀望許久,見依舊有曹軍持續抵達南面,在那裡越聚越多。
許多新抵達的軍隊也投入營地修建工作,擴散到更遠處的山坡上去伐木。
甘寧觀察到大約十一點時分,秋後陽光曬在盔甲上讓他感到灼熱時,才對左右軍吏說:「全軍卸甲、飽餐後歇息,申時用餐、披甲。」
督兵司馬拱手:「將軍這是要夜襲敵營?」
「嗯,敵軍乘夜遠道而來,吏士疲乏,又勞累一日修築營地,今夜勢必睏倦。」
甘寧語氣淡然:「以我軍之強銳,每每如此行軍、作戰時,都是君上在內守營,太史文恭巡夜於外,時刻不敢疏忽大意。敵軍自舊關而來,我倒要看看今夜是何人值守夜禁。」
督兵司馬抬頭看雲霧半遮的天際,就提醒說:「將軍,自秋後以來郊外霧氣、寒露頗大。若是夜襲,就怕夜間降雨,淋濕吏士,且道路濕滑,不利於戰。」
「若是降雨,雖不利我軍,對敵軍更是大不利。」
甘寧說著笑了笑:「若真有夜雨降下,敵軍營壘未固吏士疲倦,這會發生什麼事情?」
夜雨阻礙視線、軍令傳遞,也會妨礙軍隊調動的效率。
人都是有情緒的,行軍一夜的曹軍目前狀態還能忍受,可接下來這個白天必須修築營地。
入夜後就算營區勉強修築完成,但缺少足夠的草料,夜裡許多軍士缺乏防寒、防潮的草束,如果再降雨,那自然會滋生埋怨情緒。
這種時候黑漆漆的,下著雨,外面又冷,地面濕滑,你要調動這樣的軍隊去跟數量未知的敵人去廝殺?
甘寧反問之後,周圍軍吏情緒放鬆,戰意越發昂揚。
其實甘寧也不希望降雨,降雨後路面濕滑,非常影響力行動力。
夜戰時,敵我數量、方位難辨;機動力強的話,那優勢會很大,只要打的夠猛,可以打出橫掃、趕羊的戰果。
投入的終究是精銳,濕滑地面會加速體力消耗。
如果可以,甘寧不希望降雨。
拖泥帶水,行動不便運氣不好的話,會有被反包圍、陷在裡面的風險。
大約午間的時候,曹操終於抵達戰場。
他來到山崗高處,就見曹仁所部三千餘人穿戴盔甲就躺在向陽坡上昏沉大睡。
曹仁指著朝南坡上橫七豎八睡成一地的士兵說:「這裡背對澠池,守軍難以窺見。弟麾下三千部曲養精蓄銳,今夜甘寧若是趕來,必教他授首!」
曹操神情欣慰,點著頭安心不已:「妙,子孝此計甚妙!」
隨行的賈詡也是微微點頭,澠池守軍不到兩千,以曹仁這三千精銳部曲設防,再加上其他部隊的協助。
今晚甘寧趕來,自然很難占到什麼便宜。
整個大營入夜後將近三萬人,三分之一的值夜,這些人輕易撐住防線,其他軍士自能甦醒、參戰。
從軍隊數量和戰術安排上來說,賈詡不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畢竟說到底,甘寧不過是個無名之將。
再高估,也高不過曹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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