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午前十一點左右,鮮于輔側頭去看旗杆陰影。
見接應部隊收攏潰兵緩緩撤離,張飛也見好就收向東南方向撤離。
他不由鬆一口氣,雖然弟弟戰死,可張飛這麼急著跳出來,終究是一件好事。
感覺許多騎士陸續歸營,鮮于輔就指著西面群山:「深入五十里偵查!」
負責斥候偵查的軍吏點頭就走不敢言語,張飛的突然出現,就讓他很是被動。
鮮于銀戰死,現在不是跟鮮于輔講道理的時候。
鮮于輔又發布幾個軍令都順暢執行,於是皺眉去看戰場中間,那裡煙塵瀰漫,他看的不是很清楚。
但也清楚,太史文恭引領的鐵騎隊還在抵抗、鏖戰,鮮卑人以極大優勢圍攻,依舊沒有拿下來。
越是這樣,鮮卑人越是不可能放棄。
他們人多,外圍歇息,還能替換內部。
處於陣眼區域的鐵騎隊得不到喘息之機,持續消磨、鏖戰,絕對能斬殺太史文恭,得到這批神駒。
鮮于輔對這批神駒興趣不大,他只想要太史文恭的人頭。
砍死黑熊後最怕什麼?
就怕太史文恭單騎突圍,有這麼一個兇猛、孤忠的人游離在外,他難逃滅族之禍。
太史文恭的勇猛善戰,才是支撐關中局面的核心力量!
如果有一天太史文恭暴病而亡,你看關中亂不亂。
隨著日頭漸漸高懸在頭頂正中位置,軻比能終於坐不住了。
神駒對鮮卑人的誘惑太大,他甚至無法號令中央戰場的騎兵後撤或輪替。
現在派生力軍頂上去,疲倦鏖戰許久的騎兵不會領情,反而會認為他居心不良,要來摘取戰果。
就在軻比能準備再調騎兵上前接應之際,就見視線遠方,五支騎軍組成行軍縱隊蜿蜒而行。
因對方縱火焚燒荒野的原因,殘存煙霧籠罩下,這五支顏色各異的騎兵仿如靈蛇出動一樣,出現在軻比能、鮮于輔等山上駐守人員的視線中。
圍攻黑熊本陣遲遲沒有戰果的千餘鮮卑騎士早已折損近半,若不是戰果太過豐碩,而他們又保持著進攻優勢,那他們早就撤離。
察覺對方援軍抵達,這數百鮮卑騎士當即撤離,但被半路休整的張飛截住,難以脫身。
中央戰場過於瘋狂,張飛不準備卷進去,只是在外圍觀望變化。
他心思細膩,也怕救援黑熊本陣引發誤會,索性休緩片刻馬力,然後咬著這支撤離的鮮卑騎士打。
以逸待勞,有組織打無組織,交手瞬間這支鮮卑騎士就潰散。
巨形戰車之上,黑熊甩甩手腕,將戰弓放在腳下。
法正這時候才順著梯子上來,見黑熊背後斗篷上插著十幾支箭頓時驚駭,快步上前才發現箭矢未能破甲。
這才長舒一口氣:「君上承擔萬民之重,今後切不可再輕身冒險。」
「下次我會注意的。」
嘴上說著,他看了看右手拇指,抬手從拇指上將牛角扳指旋轉取下,這才眯眼繼續遠眺。
見西北方面幽州兵沒有下山助戰的架勢,鮮卑人也沒有出動預備隊的心思,頓時就有些不爽。
追著潰兵掩殺、衝擊,才是高效的作戰、破敵技巧。
法正也觀望戰局各處變化,分析說:「鮮卑意在堅守,他們在等河北人馬。」
「我在想袁尚會不會進圍薊縣,分兵掠地。」
黑熊抬手摘下面具,取手絹擦拭汗水,繼續說:「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我如果是他,就會吃下幽州六郡。往好處發展,能壯大力量,壞一些也能彌補此戰的損失。」
法正無語,這種背盟行為雖然有些不太光彩,但真的很實用。
法正經歷了那麼多年坎坷,自然不是迂腐之人。
沉思想了想,換了個體面的說法:「君上是擔憂幽冀二州合流?」
「很明顯,哪怕明日入夜,田豫也追不上,更別說距離更遠的袁尚。」
黑熊緩緩扭頭看東北方向,那裡是昌平軍都山,是傳統燕代之間的重要出入口。
不說自己堆積厚重的木料柴草,這些點燃後,怎麼也能燃燒到明日晨間,期間田豫無法滅火,也無法通過。
火勢熱浪逼人,田豫也無法從兩側山脊繞行。
最最關鍵的是,新修木橋控制在自己手裡,自己隨意就能拆毀。最讓田豫、追兵難受的是水另一邊附近的樹林多被自己砍伐,留下的要麼是砍不動的大樹,要麼距離遙遠。
田豫想要伐木修橋,也不會順暢推進。
自己這裡岸邊留一些人,就能干擾修橋工作。
如果田豫探查明白,那麼現在就應該立刻通告袁尚,雙方全力向北,自軍都山過居庸口入代地。
這樣的話,自己突破軻比能、鮮于輔的封鎖,來不及休整,就要與對方繞行的先鋒部隊遭遇。
法正也是緩緩點頭:「誠如君上所言,山嶺作戰,我軍少而忠勇,人人效死,銳不可當。敵軍雖眾,卻難施展。若是入代地,自能發揮優勢,將我重重圍困。」
黑熊時不時的遙控北面參戰的道兵,更正、微調戰術指令。
見法正沉思,就說:「也不礙事,我不怕他們繞行軍都山,就擔憂袁尚襲奪幽州。這樣的話,入代地後,我反而不好向玄德公交待。」
法正抓到思維中的閃光亮點,卻言辭堅定:「君上勿憂,河北兵馬必然緊追不捨。若就此放走君上,我軍後繼援兵集結於代地,隨時可以全軍壓境。前後最遲,八月底就能集結到位,並發動總攻。一月時間,袁紹復生也難吞併幽州六郡,袁尚何德何能?」
法正眼神炯炯看著黑熊,言辭鑿鑿:「袁尚即吞不下,也難化為臂助,反而會與幽州豪強離心結仇。以臣觀之,敵虜會全力以赴截殺君上,一旦君上與援軍匯合,敵虜驚怖,肝膽俱裂!」
言語間,黑熊餘光瞥到後方第一支車營正緩緩靠近,就對法正說:「看來是我想多了,代入袁尚的境遇,就想著吃幽州回復元氣。現在除了我與曹操,其他人不具備旬月間吞併數郡之地的實力。」
只要捨得殺人,殺關鍵的人,並析分本地田產,自能快速肅清抵抗。
袁尚是個敢殺人的人,但你讓他去殺審配的親戚試試?
若讓黑熊來吃幽州,殺豪桀均田地,再發布詔令免除此前一切欠條,並釋放漢胡奴僕,准許圈占一定規模的田產,再集體免除幽州三年賦稅。
幾乎不需要動用軍隊,幽州人自會將豪桀殺的血流滾滾。
他敢下達這樣的政令,幽州底層民眾也會相信,這就夠了。
讓袁尚來發布這樣的命令,冀州人先就炸了。
今天敢這麼收拾幽州,等幽州恢復後,袁尚直屬的力量暴增,就輪到河冀州大姓難受了。
上下階層對立的矛盾時刻都存在,黑熊敢玩火,不怕惹火燒身。
就在他們商議之際,等候許久遲遲不見敵情的張遼只能遺憾縱火,向渡橋撤離。
渡橋處另一支車營在這裡待命,以接應張遼。
張遼只有數百騎,他的作戰任務就是察覺敵軍追擊時就提前縱火。
以火焰斷後,再靠水拒敵殿後,才是最省事的。
他們省事了,麻煩就甩到田豫、袁尚臉上。
如黑熊、法正之間辯論一樣,袁尚這裡也反覆發生這類辯論,有當眾辯論的,也有會議結束後私下向袁尚進言的。
吃不吃幽州,直接決定著要不要冒險追擊。
但吃不下幽州,又得罪幽州豪傑,這夥人放走了黑熊,那半個月左右就要遭遇對方的兇狠報復。
所以袁尚很為難,如果依託太行山北部各處山路關卡,的確有抵擋、拒敵的成功可能性。
可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幽州豪傑會不會無節操的倒戈,直接引關中兵破關而入。
對幽州豪傑來說,冀州人的背叛甚至更為可惡。
另一個問題就是張燕,牽招、崔琰棄官而走固然瀟灑,但也讓上黨地區盡數落到了張燕手裡。
這意味著己方吃掉幽州後,要在太行山東面各處山口、峪口設立防線。
兵力分攤的太狠,一處被突破,各處分攤的兵力就算是浪費了。
你若不狠狠分攤兵力駐守各處,那處處都是漏洞!
一個防禦死結就擺在那裡,沾染後就很難擺脫。
除非乘著對方主力向代地集結之際,再出動一支軍隊襲擊河東。
抓著河東,以此建立防禦據點,才能讓河北免受繁重的防禦支出。
太行山之險,對燕趙、三晉地區而言,是真的比不上一個河東。
別說完整河東,就是半個,哪怕一座河東的堅城,都比整個太行山天險重要!
可惜河東上上下下的衣冠之族被清洗一空,河北方面找不到施加力量的著力點。
這種無奈之下,只能全軍壓上,投入追擊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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