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入夜,一樓大廳。
黑熊與甘寧依舊在研究武關道地圖。
甘寧急著進攻,武關道山區只要不降雨,路面排水順暢,往往雨後第二日就能行軍。
若是小雨的話,甚至不影響什麼。
不像中原或地勢平窪地區,山里土壤混雜了更多的砂石,地勢落差大,透水性也好。
至於李異所部兵員磨合,甘寧眼中戰爭能加速磨合。
前日降雨一天,現在秦嶺山區地表蓄水豐富,這些水了除了蒸發,會持續下降補充到丹水。
因此今後十幾天裡,丹水流域十分利於漕運。
商討再三,放棄之前作戰方案。
全軍乘船推進,甘寧為前鋒;黑熊為後繼,先把商縣包圍,看一看關中方面的反應。
如果關中方面派遣援兵,那就圍點打援的同時,與對方長期消耗。
仰仗丹水漕運帶來的高效率後勤補給,用後勤拖垮關中,拖出關中、武關道士民的厭戰情緒。
而臨戰之際,緊張氣氛能加速軍隊的訓練效率。
甘寧實在是不願在南鄉多待一日,每多待一日,都是拿寶貴物力、人力在發展南鄉,而非己方。
對於建功立業,甘寧情緒之迫切,是黑熊難以切身感受的。
議定一切,黑熊送甘寧出門,門口一名軍吏捧著一卷竹簡等候:「渠帥,營中糾察出中原奸細。」
「今天發現的?」
「是在午後,孫公離去時引發的。」
軍吏將竹簡奉上,黑熊返回客廳,坐在魚油燈邊翻開竹簡,上下閱讀下面整理的資料。
「將張定喊來。」
「是。」
軍吏快步離去,黑熊抓著沉甸甸的竹簡忍不住一嘆:「何苦來著。」
不由閉上眼睛,仿佛回到了下邳的那一天。
從感情上來說,船隊還有多餘空間,引納黑雲一家登船不存在問題。
可有兩個隱患,第一個是一損俱損,沒有任何挽救的餘地。
淮南的確是當時的好地方,如果不是自己恰好俘獲了三艘運船,自己也是想去淮南的。
第二個隱患來自船隊,自己保持神秘,沒有任何資料可查,宣良這些人不會動歪腦筋。
想抓你軟肋的,可不僅僅是敵人,自己人抓的時候也不會手軟。
為了掩護黑雲這些梁沛出逃的災民,自己甚至主動向著浪蕩渠而去。
也就打了個信息差,否則曹操做出準備,幾乎是不可能突破封鎖的。
也是因為自己表現的太過於矚目,引發許都朝廷的深入追查。
人過留痕,這一天或早或晚而已。
思索衡量之際,中壘營督張定健步而來,在門外等候。
傳進來,黑熊將手裡竹簡拋過去:「這黑雲應該與我有些親緣,準備面具、籠巾之類,將他守在你左右,做個馬夫。」
「是。」
張定翻開竹簡閱讀,二百餘字看完大致懂了,又有些迷糊:「那其他人人呢?」
「狠狠拷打,最好面容難以辨認為止。這兩日傷兵營里若有不治的,若相貌、鬍鬚與黑雲類似,可運來冒充黑雲。」
黑熊對這種事情缺乏經驗,就說:「我的要求是黑雲假死,造成這十人一起酷刑而死的假象。」
張定想了想,就說:「渠帥,將這十人交給卑職。卑職安排人手,今夜就在河灘徹夜鞭笞、拷打。明日一早血肉模糊,無人能辨認。至於這位黑雲,待城內有傷員不治,卑職就替換出來,不會受一點罪。」
黑熊蹙眉:「徹夜拷打致死?」
「是,經手的人越少,此事越隱蔽。」
張定說著,躬身長拜,等候決斷。
黑熊眨眼看魚油燈芯,搖頭:「雖然拷打能審問出其他可能藏匿的奸細,可夜中哀嚎不止,不利於各營宿夜。待入夜,給他們一個痛快,再拷打摧殘。明日就綁在木樁上,三日後再火化。」
又急忙補充說:「將木樁遠離水源,釘在東岸山坡上,木樁高大一些,以便示眾。再立告示,申明罪行。」
「是,卑職這就去辦。」
張定再拜,不見黑熊囑咐什麼,就後退幾步到門口,才轉身離去。
相距不到兩里地,不多時張定一行人舉著火把到來岸邊灘涂。
這裡也生著營火,負責審訊的軍吏快步迎上來躬身微笑:「張中壘怎麼來了?」
「奸細事大,渠帥命我親自處置。」
張定不需要什麼文書證明,處理這種事情完全可以刷臉,指著岸邊木樁:「誰是許定?」
「中壘,在這裡,就是此人。」
軍吏快步引路,到許定面前抬手指著,對張定笑容親切:「還說自己是虎士都尉。」
張定的親兵舉著火把貼近許定面容,另一名親兵見許定瞪著眼,毫不客氣一肘撞在許定胸腹。
許定視線一黑,隨即才緩過氣:「我願為渠帥效力!」
「我家渠帥這裡可容不下死間。」
「你這小小詭計,還想欺瞞我家渠帥?」
張定伸手拔出佩劍,側頭對審訊軍吏說:「這裡沒們什麼事兒,走吧。」
「是!」
審訊軍吏拱手,倒退幾步並對屬下招手,十幾個人集合站成一個單列縱隊,舉著兩條火把離去。
現在沒有專門設立的審訊機構,他們隸屬於軍師劉曄,稽查各處刑紀,兼職審訊。
放開暴力限制,軍隊中不缺擅長審問的人才。
等附近只剩下自己親兵時,張定劍刃入鞘,扭頭去看另一名親兵。
正當許定眾人齊齊鬆一口氣時,一個親兵抓許定頭髮往前拉扯,露出了脖子。
木樁後面一個親兵手拿木楔、鐵錘,木楔子抵在許定顱後、脊柱連接處,舉起鐵錘猛地砸下。
掙扎的許定立刻安靜了;隨即又對下一個人做出同樣的處決姿勢。
這種時候,張定會問幾個問題,確定對方身份後,只要回答的不滿意,當場處決。
有幾個人跟著黑雲一起混過海選,隨後又是針對性的第二輪審問。
這一輪審問中,黑雲被裝模作樣敲了一下,在身邊人暗示下無力垂頭裝死。
餘下三個,接近著被張定的淘汰。
解開黑雲的繩索,張定的一名親兵脫卸鎧甲,在黑雲茫然無措之際,幾個人幫他亂七八糟穿上鎧甲。
這名卸甲親兵身形與黑雲類似,穿著黑雲的衣物,頭髮散亂,被綁到黑雲的木樁,隨即低頭偽裝假死。
幾次試了試,才找到感覺。
黑雲不明所以,又不敢問。
做完這一切,張定附近親兵說:「這件事情只有我們這些人知曉,如若走漏,我甘願領死。你們是我親族鄉黨,萬不可自誤,到時候別怪渠帥軍法無情。」
氣氛沉悶,張定轉而就說:「這是為了抓捕奸細同黨,在抓出對方前,你們與我都不會上戰場。直到抓住對方為止,這功勞不比甘興霸斬蔡瑁小。」
又去看裝死的親兵:「天明之際,我會用死屍來替你。夜裡賊人來偵查時,若情況危急,我准許你襲殺對方。」
「是。」
這親兵低聲應下,他身上的繩索活扣就在他手裡。
現在軍隊規模這麼龐大,各種奸細肯定有。
別說中原曹操、荊州劉表,估計孫權、劉璋安插在荊州的人也伺機將奸細派了過來。
至於盟友劉備,之前就吸納了一批傷兵,陳震又帶來一批人,其中肯定有人心向著劉備。
只是……這些在張定看來都是小魚。
連他都能察覺自家渠帥的異術並非無所不能,更別說是其他比他聰明的人。
這些聰明的人,勾結外部也只是個早晚問題。
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這類蠢蠢欲動的大魚,但他感覺內部存在這樣的人。
機會就在面前,不過是隨手甩一竿下去,看看情況。
原地又留了三名親兵守著火堆,大約到二更時分左右,這三名親兵就會守著火堆背靠背入睡。
張定引著黑雲返回中壘營,中壘營地貼近淅水浮橋。
營房內,黑雲被扒走鎧甲,無措等候著。
不多時張定就抱著一套號衣進來,示意黑雲坐下,才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我中壘營的馬夫。營中有三名馬夫,你是第四人。但,將軍府統籌口糧計日撥發時,是沒有你這一份的。」
「將軍,那小人?」
「你來養渠帥的馬,跟他們學習駕車技藝。我在營中時,會分口糧給你;我若不在,你就吃渠帥的馬料。」
張定說完,黑雲明顯乾咽一口唾沫。
誰都知道軍中有一批東胡駿馬,吃的都是好東西,各種豆類要磨碎蒸熟,麥子更是磨粉混合食鹽做成麥餅。
每匹東胡駿馬,每天還能吃一枚雞蛋。
也只有中壘營,才能確保馬料能吃到馬肚子裡!
見黑雲不抗拒馬料,張定就說:「我明日會用母馬備孕的名義向將府申請更多精料配額,你別管其他,專心照顧好渠帥的三匹馬。還有就是,除非我帶你出營,任何人強迫你出營,你高聲呼喊,我心腹之士自會救你。」
見黑雲吶吶不語,張定也不認為對方是渠帥至親。
彼此教育素養差距太大了,畢竟黑氏終究是出了名的小姓,又是梁國人,必然是遠親族人。
當族人太少的時候,每一個都是可貴的。
張定站在對方角度想了想,又說:「不要跟營中馬夫走動,你就是專程來照顧渠帥馬匹的。我會安排熟練御手來教你駕御戰車,平時渠帥不用車,用車的是夫人。」
「出車時,你與御手佩戴面具即可。」
張定又問:「可擅長什麼兵刃?若是不擅長,我安排你學習弩射之術。作為渠帥、夫人御手,你要掌握一門殺敵自衛的射術。」
「回將軍,小人會劍盾術,也學過鐵戟,弓術許久未練已經生疏,對弩射之術頗有心得。」
黑雲終於心安,解釋說:「當年陳王募兵時,小人與兄長曾在陳王麾下效力三年。待黃巾平息,才返鄉。」
「既然有戎旅經驗,那我就不再贅言,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問,我也不會說。」
張定起身,從腰囊取出一串五銖錢遞過去:「平日缺用度,可讓我親兵為你採買。如今渠帥也是如履薄冰,我等更不可滋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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