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會議結束,衛覬最先請辭離去。
他這個代表司隸校尉衙署的人走了後,陳震就開口:「將軍,營中河北之士如何安撫?」
「先選二十人,若有河東、并州籍貫的也可。我想請他們為袁尚、牽招送信,等我收到回信後,還會選人送信,直到將心向河北的人派遣乾淨。」
黑熊略做考慮就有了安排,強行扣留這批人沒什麼意義。
劉備與這些人朝夕相處都沒能留下這些歸心似箭的人,又何況是自己?
若是扣押去做體力勞動,目前不缺這百來號人;繼續擔任軍中骨幹,是自己給自己惹麻煩。
所以給個明確信號,把這些人分批作為一次性使用的信使。
這樣出發之前,還能幫陳震訓練新兵。
等盡數派遣後,陳震名下的那一營士兵也就勉強成型了。
陳震認可黑熊的處理辦法,這足以安撫營中的河北人。
見自己問題解決了,而劉曄還不聲不響坐在那裡,就覺得劉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討論。
畢竟彼此比起來,劉曄更像是元勛。
陳震識趣告退,劉曄才來到布滿黑白棋子的地圖前。
黑熊已經做了戰略規劃,但劉曄覺得有些不妥,當眾沒有提議,現在指著馬騰槐里北部的池陽馬玩:「將軍所定計較,是先取東部以隔絕河東,再向西逐步推進,直到與韓遂相遇。」
「是這樣,軍師覺得有什麼需要更正、補充的?」
「不敢。」
劉曄抿唇垂眉望著地圖:「將軍若進兵順利,按期破李堪、梁興,再回兵向東進擊侯選時,那西部池陽的馬玩向西逃遁,豈非高陵偏軍所能阻截?」
高陵始終要駐屯一支偏軍,前期是遲滯封鎖黃白城的梁興;等破梁興後,高陵城的駐軍要盯著西部池陽的馬玩。
馬玩向西跑,缺乏騎兵、野戰經驗的高陵駐軍在東部,本就反應慢,加快步伐追擊的話會增加疲勞,追的越狠,越容易被馬玩調頭伏擊。
劉曄沒有細說他的顧慮,從客觀上來說,高陵駐軍無法阻止馬玩西遁。
不是非要死磕馬玩,攻滅對方,圖的是對方部曲與控制的良田。
馬玩若逃了,不利於完整接受馬玩的地盤。
黑熊見劉曄神情認真,就從棋盒裡摸出三枚黑子,做品字狀擺在池陽之南的茂陵:「這是龐德三千人。步騎參半。我會給龐德一個機會,希望他能抓住。」
這次渭北征伐,不計算輔兵、徭役、各縣守兵,參與的野戰部隊規模極大。
黑熊本部有中壘營、鷹擊營、三千營,這加在一起就是五千人,其中騎兵千人。
三千營就是三千青州兵的簡稱,等合適的時候,這支青州兵要重新設立番號。
別部偏軍有軍師劉曄率領的五千關中步兵,只負責守城,不得主動進攻,單純是為了封鎖、限制梁興、馬玩的活動範圍。
鍾繇的兩千人也會渡過渭水,參與防守。
陳震所領一個營會進駐槐里,匯合馬騰麾下的關中部曲守御這裡,不參與渭北戰事。
最後就是龐德的三千人,以馬騰的體量,收攏精銳、老兵粗略整編,怎麼也能得到步騎對半的三千精銳。
這三千人來的太突然,可以起到奇效。
由他們入駐茂陵,北邊的池陽馬玩堅守不動還好,若是敢棄城逃亡,龐德如果抓住戰機,應該能一波帶走馬玩。
所以黑熊神態平淡取出這三枚黑子擺在茂陵後,又拾撿這三枚黑子裝入棋盒,對劉曄笑說:「軍師,此事目前就你我知曉。」
「竟不想將軍早有應對,是仆魯莽了。」
「軍師能為我拾遺補缺,我只有高興,怎麼會怪罪軍師?」
黑熊垂頭看著棋盤:「恐怕有人泄密給馬玩,他也不會輕易相信馬騰會拋棄部眾。而龐德年少,世人不知其名。此番領兵充當伏兵,或許可收奇效。」
趕在韓遂勢力介入之前,重創、打掉渭北四個大帥,餘下的各類雜毛小帥即便依附韓遂,也不成什麼氣候。
隨即黑熊取了布巾將地圖遮住,劉曄也就起身告別。
黑熊送劉曄出門後,轉身回自己的小屋。
他回來時甄宓正檢查小屋旁邊的狹小暖室,這座暖室內建造了大通鋪一樣的火炕。
火炕上鋪了厚厚一層麥秸,麥秸堆積成窩,八窩鵝蛋正在孵化。
黑熊路過時也進來看了看孵化狀態,對於這些他已經不怎麼操心了。
現在更想弄一些品種優良的鴨子,洗鍊鴨蛋後孵化可控、能快速繁衍壯大的鴨群。
除草、除蟲,壓制蝗蟲災害,鴨群十分有用。
只要控制鴨群不去吃禾苗,甚至培育出不吃禾苗的鴨群,規模龐大的鴨群出沒田野,好處良多。
今年河北乾旱有蝗災,萬一明年開春蝗蟲孵化,遮天蔽日向關中壓過來,那時候鴨群就能立功。
只要有水,自己控制鴨群就能順著河流向軍營遷徙,充當野戰部隊最後的戰備糧。
而鵝群與鴨群混養,鵝群能起到保衛的作用。
除了鵝群,還得專門馴養一批狗子,用來在外圍驅逐黃鼠狼、狐狸、狸貓之類小型狩獵者。
暖室內還有最近孵化出來的一批雛鵝,還未換羽,一個個拳頭大一些,整體細絨金燦燦的一團。
黑熊進來時,甄宓正抓了一隻在手裡把玩。
月光照映,甄宓將這隻緊張叫喚的雛鵝放回,其他緊張的大鵝才收斂攻擊姿態,將逃回去的雛鵝護在身下。
甄宓走出暖室,關上門。
跟著黑熊走向寢室:「郎君何時赴約?」
「若無意外,應該是十六日。」
黑熊抬頭看一眼即將圓滿的中秋月亮,星空浩瀚,只是隨意那麼一眼,就感覺自身無限渺小。
不管是從空間還是時間上來說,就宇宙宏觀來說,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
觀望星空,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終極恐懼油然而生。
感覺有些不過癮,他又抬眉看了看燦爛星空:「首戰進攻臨晉李堪,你也隨軍,負責協助救護傷員。」
這段時間,甄宓手裡已經編了一個女子護衛百人隊。
也接受了軍中訓練,但平日裡學習主要內容是煮藥與看護傷員。
之前收留在南鄉的傷員也都陸續歸隊,五百多傷員,整體死亡不足一百。
活下來的傷兵盡數跟隨船隊來到了關中,這些士兵已經被宣良、陳陽瓜分,成了手裡的骨幹。
進了屋舍,甄宓掛蚊帳,黑熊則點燃幾盞油燈,給罩上粗紗燈罩。
與往日一樣,他召出一些薄荷之類撒在屋舍角落以驅蟲。
兩人忙完這些,甄宓為他脫卸皮甲,終於忍不住詢問:「妾身聽聞馬騰欲送女兒來,郎君將如何安排?」
「閒養著。」
黑熊不假思索:「我沒時間陪她,她也不缺奴僕護衛,你閒暇時多與她走動。她如果有什麼行為不妥當,予以懲戒。你的一百女兵,每月一石八斗糧,吃的跟甲士一樣,不比馬家女兒的差。」
「等平定渭北,這個冬天我們遷居臨晉,我要盯著河東,這樣才能平靜過歲。」
甄宓默默聽著,終於有些忍不住了:「郎君,何時才能定居一處?」
感覺自己語氣有些幽怨,甄宓立刻改口解釋:「人事繁雜,妾身是想多陪伴郎君左右。」
「這個冬季,我能掃平關中,目前所慮只有北地羌胡。」
黑熊坐在榻邊:「等我吃掉北地羌胡,再派一人經營陳倉,這樣關中安穩,我也能抽身事外。乾脆這樣吧,等渭北戰事結束,你我到輞川河谷選一處山林,建造避暑、休閒的別館。」
安撫著甄宓,她大概是想念親人了。
黑熊今晚有些缺乏興致,滿腦子都是渭北的戰爭沙盤推演。
滿足基本的需求後,只有充滿變數的戰爭能讓他魂牽夢縈,念念不忘。
擁著甄宓入睡,閉上眼睛不久,黑熊就陷入沉睡。
呼吸節奏感強烈,他的呼吸聲仿佛有催眠作用,甄宓聽了片刻就也跟著入睡。
黑熊睡夢中,他仿佛擁有全局視野,眼睜睜看著劉曄帶人開啟城門,馬超率領重裝騎士沖入城池內縱火、沖刷。
一片混亂,自己也被迫躲避。
一切都是那麼的無力,甚至忘記了召喚道兵。
當被馬超堵在樓閣中時,不堪受辱的自己開始縱火。
大約二更時分,黑熊平靜睜眼,從睡夢中甦醒。
將懷裡的人往緊的攏了攏,看著白紗窗戶上如霜月華,他調整呼吸。
自己潛意識裡,還是不信任劉曄。
何止是劉曄,只要是自身攜帶巨大影響力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包括鍾繇、王粲、杜畿,以及衛覬等人,就連宣良、陳陽也是,內心深處很難相信對方的忠誠和言行。
夜裡清冷,兩人蓋著的蠶絲薄被有些輕,甄宓也順勢往緊的擁擠過來。
黑熊望著銀白如霜染的紗窗,思索如何才能在夜間擁有真正的光明。
如果能洗鍊一束光源,縱然消耗一千白法力,哪怕夜裡能照亮一處寢室,那也是能接受的。
他嘗試過洗鍊火焰,可惜失敗。
目光盯著銀白窗紗,他思緒挑動,越發覺得全據關中後,必須要停止腳步。
否則占領的區域越大,越要依賴原有的官吏體系。
不是說原有的官吏團隊不好,而是這些人與士人觀念深度綁定,他們追求的是士人治國,世卿世祿那種,骨子裡就不喜歡其他道路的變數。
為了徵稅,調動人力和物力,將不得不跟這些舊有官吏、士人深度綁定。
融合的再多一些,自己恐怕將不再是自己。
所以停下來執行經典的黃老休養政策,減輕徭役和稅租,降低官吏數量,全力休養民力。
同時依託太平道,進行簡體文字的推廣。
文化推廣,受推廣群體若是有極高的熱情,那推廣速度和效率應該是極快的。
天師道的文走的是繁複路線,那自己的文就走簡化路線。
未來,你一個道士想要錄名天曹,首先就要掌握天曹通用的天文……簡體文字!
外面打仗,自己休養,從軍隊中培養官吏團隊。
等官吏團隊建設完畢,稱王與否只看自己心意。
不需要顧慮當下士人們的觀點,有沒有他們,自己都能管理百姓,穩定秩序。
現在已經不是群雄討董時期了,經歷了袁術稱帝這個思想衝擊後。
自己割據關中,稱王建制的話,誰吃飽了撐的會來打自己?
不對,稱王的時機要把握好。
這是唯一能逼迫曹操主動進攻自己的政治事件。
所以自己能提前做戰爭準備,以逸待勞。
沒有馬超,自己也要打一場潼關之戰,給曹操狠狠放血。
完成這次放血,才能安心攻略諸胡。
等有了諸胡義從部隊,做一些事情就方便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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