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穆千璃那樣的回答下,容澈一覺醒來幾乎快把楊宥然這個人給忘了。
直到他照例去到了穆千璃的院子裡。
「容兄,早啊。」
容澈站在宅門前邁步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光淡淡地掃過好似一副主人姿態站在院中的楊宥然,才再次邁步跨入了院中。
容澈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但楊宥然似乎沒察覺對方並不想與他交談的意圖。
他反倒熱情迎了上來,開口卻是:「你怎每日都來千璃這,怎不在自家吃飯?」
容澈走到石桌前,餘光瞥見廚房裡正忙碌的穆千璃和憐玉,不咸不淡回應一句:「楊公子還未離去呢。」
楊宥然一愣,撓了撓頭傻笑道:「你我瞧著一般歲數,以兄弟相稱便好,別公子公子的,多生疏啊。」
而後也不管容澈神色多冷淡,還一本正經回答他:「我昨日已在扶風鎮找好住處了,千璃不跟我回去,我便在這陪著她。」
容澈抿了抿唇,並不想和他多言,便在石桌前沉默地坐了下來。
但楊宥然似乎還有話要說,三兩步跟了過來,就著容澈身邊的位置坐下。
「千璃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鄰居間是當友好相處的,可若是來往太密切,叫鄉親鄰里瞧見了,怕是要說閒話了,你家就你一人在此住著嗎?」
容澈側目看了楊宥然一眼,眸光沉冷,顯然不悅。
但他還沒開口說什麼,穆千璃已先一步洗了手從廚房裡出來了。
楊宥然就此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穆千璃身上,咧著嘴一臉燦笑,問:「表妹,今日吃什麼?」
「春卷,還有肉粥。」
楊宥然欣喜地咽了口唾沫,期待地搓了搓手:「真好,又能每日都吃上表妹做的美食了。」
話語間,穆千璃壓根就沒看楊宥然,反倒是敏銳地注意到容澈微不可聞地皺了下眉。
她下意識問:「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容澈一愣,愕然抬頭,低聲道:「不是的。」
他有些躊躇,好似在為難什麼。
穆千璃察覺不對勁,瞥了眼正準備繼續聒噪的楊宥然,忙帶著容澈三兩步往旁邊走去了些:「怎麼了,是身子有何不適嗎?」
容澈搖了搖頭,他背對著楊宥然的方向,臉上為難中又帶著幾分委屈之色,只能被穆千璃一人瞧見。
他低聲道:「算著日子,衛嘉應該也快要回來了,我也麻煩你大半個月了,如今你家裡人來了,我想我也不應過多打擾你與家人團聚才是。」
穆千璃瞪大眼,不知容澈怎突然生出這般莫名其妙的理論來,明明剛才都還好好的。
很快,容澈又繼續道:「而且楊公子說得也對,我每日這般到你院子來,來往太過密切,叫鄉親鄰里瞧見了,怕是要說閒話,我倒無妨,但不能因此影響了你,衛嘉還未回來這幾日我便先在街上的餐館隨意對付一下,待衛嘉回來便好了。」
穆千璃眉頭一皺,這下算是明白容澈怎忽然情緒低落了。
「衛嘉離開這麼多日,連封信也沒寄回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而且你本也身子不好,外頭的吃食,一頓兩頓便罷了,怎能天天吃頓頓吃,你每日從家中進進出出的,光是為著吃飯就要耽擱不少時間,還如何養好身子。」
容澈張了張嘴:「可是楊公子說」
穆千璃打斷他:「你別聽他胡說!他打小就愛瞎管我的事,胡亂替我做主,我可從沒這麼想過!我已經照顧你大半個月了,若要有人說什麼,早便說得天花亂墜了,可外頭哪有什麼流言蜚語,你什麼都沒影響我,我本也答應了衛嘉一定會照顧好你的,你可不能叫我成為失信之人。」
說罷,穆千璃像是當真來了氣,氣呼呼地走回石桌前,毫不客氣地指責楊宥然:「表哥,你怎可和容公子說這樣的話,你別胡亂替我的事做主。」
楊宥然一愣,下意識往容澈的方向看去一眼。
但他只瞧見一道清瘦的背影,身姿修長,卻毫無攻擊性。
楊宥然解釋道:「我也沒說錯什麼啊,男女有別,容兄這般一日好幾次地往你院子裡來,叫旁人知曉了會怎麼看,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嗎?」
「若要說男女有別,更不應時常來我院中的人是你啊。」
楊宥然驚愣:「為何是我?我是你表哥啊,你我自小一起長大,我怎不能時常來你院中?」
「容公子早已在扶風鎮住下一年了,鎮上都知曉他身子不好在此養病,我也來了兩月有餘,我與他是鄰居,對他多加照顧也是應該的,可你,昨日剛到扶風鎮,這就日日往我院子裡跑,旁人壓根就不知你是誰,也不知你與我什麼關係,說不定就要說閒話了。」
楊宥然頓時啞然,一方面覺得穆千璃似乎說的有道理,一方面自是仍想時常來與穆千璃待在一起。
這時,容澈緩緩轉身走了回來,在兩人沉默間開口道:「穆姑娘,我覺得不然我還是回去吧,吃食的問題,我」
穆千璃不等他說完,連連擺手:「不,我答應了衛嘉要照顧你的,就算未曾受到他的請求,我也不會看你獨一人在家無人照料,你不用回去。」
方才穆千璃還未怎麼細想,這會轉念一想,霎時反應了過來。
她快速坐到石桌前,一本正經對楊宥然道:「表哥,你不能再來我院中了。」
方才還說不常來,這會直接讓他不來了。
楊宥然慌張道:「若旁人問起,便明說我是你表哥便好了,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能有什麼流言蜚語,還有容兄,你要真想照顧他,那我不多言便是了。」
穆千璃搖搖頭:「你外貌特徵太過明顯,很是引人注意,我不是怕人說閒話,我是怕走漏了消息叫我爹發現了端倪,我爹不是傻子,他隨便一打聽,需不著多少信息,就能推斷出是你來了扶風鎮,你與我來往密切,他還能不知我也在扶風鎮嗎?」
「可是」
「別可是了,表哥,我當真不想被抓回去,我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待我成功,我自會回家的,你說過不會出賣我的。」
說到解決的辦法,站在一旁的容澈微挑了下眉梢。
楊宥然有苦說不出,咬了咬牙,好半晌才悶聲問:「你打算如何解決,可有我幫得上忙的?」
穆千璃聞言,嚴肅的面容霎時閃過一抹心虛的不自然,飄忽的視線不懂掩藏地下意識看了眼容澈,又飛快移開:「不用幫忙,我自己能行,你別暴露我,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楊宥然惋惜地點了點頭,很是不舍,但也別無它法,只最後爭取道:「我剛聽憐玉說你們過幾日打算進城參加芙蕖宴,我也想去看看,待芙蕖宴過後,我再離開吧。」
穆千璃抿了抿唇,有些猶豫:「原本是打算去的,但是我們若是進城了,容公子獨自一人留在家中豈不無人照顧了。」
楊宥然雖是心思不細膩,但他霎時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穆千璃對容澈的關心太過了,顯然已經超過了普通鄰居該有的關心。
楊宥然知曉穆千璃對自己暫且沒那份心思,可只要她心中無旁人,他便還有機會,這也是他無怨無悔幫她打掩護的原因。
可若是穆千璃對容澈動了心。
楊宥然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了容澈。
俊美的男子安靜溫和,膚色冷白像是略有病態,膚質卻光滑無暇甚比女子,他清瘦卻高挺,不算健壯,但也不顯孱弱。
一頭烏黑的發柔順亮麗,高束起髮髻,以白綢纏繞,耳邊鬢髮隨風飄動,劍眉星目好看得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一般。
楊宥然鬱氣不已:「他又不是三歲小孩!莫不是離了人還生活不了了!」
穆千璃不知為何,自己對旁人說容澈不是的容忍度極低,但平日也無人說容澈,唯有楊宥然一人。
「你別胡說八道!」
眼看氣氛有些僵持,楊宥然也難得不願讓步,穆千璃也抿著唇不再說話。
容澈忽的上前微微探頭,溫聲道:「穆姑娘,你們要去城中的芙蕖宴,我能和你們一起嗎?」
穆千璃一愣,而後有些驚喜:「你想和我們一起去嗎?」
可不待容澈回答,楊宥然便有些著急道:「容兄,進城一趟多有奔波,你不是身子不好嗎,只怕是不便出行吧。」
穆千璃一聽,頓時也有些猶豫了。
她一抬眼,卻正好對上容澈耷拉下來的眉眼,好似失落:「也是,那我還是不要給穆姑娘添麻煩了,我自己在家也可以的,不必太過擔心,穆姑娘,你放心去參加芙蕖宴吧。」
楊宥然正要滿意地揚起唇角,穆千璃卻頓時快聲道:「誰說你給我添麻煩了,我是擔心你的身子,你若當真想去,我們改乘馬車進城,早些出發也一點不耽擱的,容公子,你想去嗎?」
容澈原本黯淡的黑眸像是瞬間被穆千璃的話點亮了一般。
他欣喜抬眸,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想去的,我還未曾去過芙蕖宴呢。」
穆千璃露了笑,道:「那便一起去吧,能出去走走說不定對你身子也有好處。」
話音剛落,楊宥然驚道:「千璃,你真要帶他一起嗎?」
穆千璃點點頭:「上回城中趕集我本也想邀請容公子一同前去,他沒能同去我還多有惋惜,這回芙蕖宴,他既是也想去,自然可以同行了,我們乘馬車也樂得輕鬆些,就這麼決定了吧。」
楊宥然怔著眸子,後槽牙都咬緊了,卻也知曉穆千璃決定了他自沒辦法再多說什麼。
他心頭那股危機感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本是想借芙蕖宴再和穆千璃多培養一下感情的,可讓他感到危機的源頭竟也要同行,叫他如何能不擔憂。
楊宥然沉默著,忍不住側頭往容澈的方向看去。
一個病秧子,不過是長得好看些,他心頭怎如此慌張。
楊宥然轉頭,本想很快收回視線,卻猝不及防和容澈四目相對。
容澈就站在石桌旁,晨間微風吹拂他素白的衣袍,若有似無勾勒出他衣衫下並不孱弱的身形線條。
轉瞬即逝,像是叫人看錯了一般。
可楊宥然赫然愣住,只見容澈弧度優美的雙唇對著他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著他,卻是居高臨下,含有深意,眸底得逞似的狡黠無法被解釋為錯覺。
楊宥然瞳孔緊縮,微張著雙唇,嗓音干啞:「你」
還未有下文,穆千璃驀地轉頭:「容公子,來坐吧,準備吃飯了。」
容澈斂目的一瞬,顯得溫順乖巧,低低應了一聲,挪步坐了下來。
好似方才,他只是靜靜站在一邊,沒有流露任何情緒。
楊宥然目光跟隨著容澈,這次他不覺是自己看錯了。
他分明看到了,容澈那張俊美的臉龐露出了戲謔倨傲的表情。
「千璃,他」
穆千璃毫無察覺地抬頭,對上楊宥然看來的目光,不等他說完,便問:「春卷,你要幾個?」
楊宥然喉間一噎,表情古怪道:「四個。」
穆千璃點了點頭,分給楊宥然四個春卷,而後轉頭問容澈:「容公子吃幾個?」
容澈目視前方,正好看著就坐在他正對面的楊宥然。
他眸間仍舊含有笑意,卻已不是方才短暫流露的那般沉冷淡漠。
他歪了歪頭,唇角掛上了兩個淺淡的梨渦,客氣道:「一個,多謝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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