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舞晴空 第49章 對不起，誤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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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程汝意愣了愣，卻也不慌張，「這次是不是真的？」

    程華很多年前就失蹤過，記得當時也是西藏來了電話，說程華一個人進山去救助什麼動物，然後好幾天都沒有出來。這個消息嚇得李媛立馬慌了神，又是訂機票又是準備棉衣，就要飛去西藏。

    其實程汝意覺得母親還是愛著父親的，她這麼多年沒有結婚，並不僅僅是因為女兒。而且程汝意也相信，只要哪天父親回來，真誠的對母親說聲對不起，也許，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那年就在母女倆準備飛去拉薩的時候，又來了電話，是程華親自打來的，說他沒事，只是在山裡迷了路，最後跟著一隻野驢走了出來。

    這種匪夷所思的故事在母女倆聽來都是天方夜譚，李媛沒好氣的罵了聲就掛了電話，並且囑咐程汝意，以後程華就算是死在西藏，也不要管他。

    如果這真是他的伎倆，那麼也太不高明了，程汝意心想著，卻又立刻推翻了這個猜測，他應該不會用這麼拙劣的理由。

    在程汝意的腦海中，程華是一個有些內向，不愛說話的人，每天都在擺弄他的相機，膠片，沒完沒了。記得那時家裡有間儲藏室，就被他改成了暗室，專門用來洗照片的，從來不讓程汝意進去玩。有次程汝意好奇的跑了進去，弄翻了藥水罐，被他在屁股上狠狠打了兩巴掌。那可是他第一次打程汝意，也是最後一次。

    「是……別跑……等等給你回電話！」

    那邊突然傳來一陣雜吵的聲音，隨即掛了電話。

    程汝意一頭霧水，這又是怎麼回事？聽剛才電話里的聲音，那邊好像起了什麼紛爭，有人逃跑了，打電話那個人追了過去。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一瞬間，西藏那個地方給程汝意的印象特別不好，像是特別野蠻，特別亂的樣子。

    劉慧在一邊看著程汝意，「不是真的失蹤吧？」

    程汝意搖搖頭，「我也不確定，感覺那邊的人不靠譜。」

    「包括你父親在內？」劉慧眯著眼睛問道。

    「應該吧……」程汝意用不確定的語氣回答。

    「你呀，不了解一個人，就不要隨便去評價。」

    劉慧噗嗤一聲笑了，「要不，反正要畢業了，你去西藏一趟唄，出去散散心，順便去見見你父親，好好交流下。」

    程汝意沒有說話，卻不由的心動了。

    劉慧從床上爬了起來，自顧說道：「我昨天在教務處等著拿資料，隔壁班那幾個痴男怨女說要結伴上西藏旅遊去，還說什麼當你找不到答案，就去西藏看看，搞得跟文藝青年似的，我就看不慣他們那種矯情……」

    「當你找不到答案時，就去西藏看看？」

    程汝意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第一次聽見這個句子，也有些遲疑。

    「怎麼樣？心動了沒？西藏可是朝聖之地，一輩子必須走一趟的地方。」劉慧羨慕的說道：「如果我是你，毫不猶豫的就去了。」

    「好吧，可我媽怎麼辦？她肯定不同意我去西藏的。」

    程汝意惆悵的說道，老媽是她跟西藏之間的一座無法跨越的大山。

    「是有點麻煩，不過還是去試試吧。」劉慧想了想，笑道：「我估計你媽這麼多年都沒有再婚，應該比你還要在乎你爸。」

    想到一起去了。

    程汝意開心的笑了，雙眸中閃爍著別樣的色彩。

    中午，程家。

    「媽，我回來了……哎呦……」

    「今天怎麼做了這麼多好菜？是給我做的嗎？」

    程汝意一進門，就看見母親在廚房忙乎，而餐桌上，則是滿滿當當的一桌子好菜。

    「正巧，你回來了，我還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李媛從廚房探出頭看了眼，笑著說道：「我請了你張姨來家裡吃飯，也正好給你和小張創造見面的機會。」

    「你們啊，大人不催著點，我看你們是一點都不著急。」

    李媛又把一盤海鮮放在桌子上，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估計也快到了，去洗漱洗漱，一臉灰塵讓人家見了笑話。」

    程汝意剛剛伸出去要抓條蟹腿來嘗嘗鮮的手立刻縮了回來，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噘嘴不情願地說道：「媽，我不是說了嘛，我跟張晨旭不合適。」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合適不合適要交往了才知道。」

    李媛把程汝意推到一旁，不以為然地說道：「快去洗吧，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研究生畢業後就去小張的公司實習，正好互相了解下，沒什麼問題就儘快確定關係。」

    程汝意噘著嘴還要說什麼，卻被李媛蠻橫的打斷。

    李媛指著女兒鼻子說道：「聽媽的，沒錯，你不用擔心，媽看上的人那絕對不會錯，這個張晨旭靠得住，是個能白頭偕老的人。」

    你看上的人不會錯？那爸爸呢？程汝意心想，卻怎麼也不敢說出來。

    「媽，我現在終於結束學生生涯了，想出去玩一趟，放鬆放鬆。」程汝意有些心虛的說道。她沒敢直接說是去找程華，或者是去西藏，母親不會同意的。

    果然，李媛立刻皺起了眉頭，「去哪玩啊？一個人出去安全嗎？」

    「嗯……就是去西邊啦，能有什麼不安全的。」

    程汝意含糊的說道，她從來沒有對母親撒過謊，說句半真半假的話都感覺心跳加速，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你這丫頭，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了，怎麼突然想起要去玩了？」李媛也沒多想，隨口問道。

    「這不是畢業了嘛，我就想去放鬆放鬆，到處看一看。」程汝意低頭道，心裡卻是緊張萬分，祈禱著母親一定要同意。

    「跟誰去啊？」李媛又問。

    「就是跟同學，好多人組團一起玩，挺好的。」程汝意轉身往洗手間走去，邊走邊說。

    她不敢注視母親的眼睛，怕露餡。

    李媛考慮了足足五分鐘，這才嘆氣道：「行吧，你也成年了，出去開開眼界也是應該的……不過，就一個星期時間，七天以後必須給我趕回來！」

    「好，沒問題，謝謝媽！」

    程汝意沒想到母親這麼容易就同意了，蹦蹦跳跳的跑回去，摟住她的脖子雀躍道。

    「你這死丫頭，快放開我，出去多長個心眼，別被人騙走了。」李媛笑罵道，語氣中卻滿是慈愛。

    「媽，不會的，我怎麼可能被人騙呢，我可捨不得你！」

    程汝意抱著母親，鼻子一下子酸了。這一刻，她特別想把去西藏的事情說出來，但理智還是阻止了她。要是說出來，肯定去不了西藏了，再說程汝意也沒把程華失蹤的事情當真，更不想這個無聊的消息讓母親擔心。

    程汝意藉口說學校里還有事，並沒有陪張晨旭一家人吃飯，而是趕回學校收拾東西去了。李媛也沒有阻攔，只是無奈的搖搖頭，由她去了。

    程汝意剛回到學校，就再次接到了那個來自西藏的電話。

    「不好意思，我……這邊出了點意外，剛去處理了一下。」

    電話里傳出一個粗糙的聲音，「程小姐，這次事情有些嚴重，你父親一個人出去在保護區巡邏，然後就沒了下落，這幾天我們一直找不到他，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這種情況。」

    「嗯……你是誰？」

    程汝意問道。

    「對了，忘記介紹了。」那邊笑了聲，「我叫王鐵，是你父親的徒弟，跟著他七八年了。」

    「徒弟？你也是攝影師？」程汝意好奇的問。

    「嗯……不是攝影的徒弟。」那邊頓了頓，訕笑一聲，「是救助動物的徒弟。」

    程汝意：……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行，我最近幾天就去西藏，到了去哪找你？」

    「你到了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去拉薩接你也行。」

    王鐵想了想，又說道：「但你最好自己能來藏北申扎縣，我們開車下午太費時間了，得整整一天。」

    「行，我到了地方給你打電話。」

    三天後，拉薩。

    貢嘎機場。

    程汝意還沒來得及歡呼一聲，高反的不適感就隨之而來，胸悶氣短，有種噁心嘔吐的衝動。來之前已經做了很多功課，包里塞了不少紅景天和高原安，但此刻什麼東西都不管用，只能堅持下去。她提前做了功課，只要挺過來到高原的第一個二十四小時，才能盡情領略生命禁區別樣的魅力。

    西藏的天空很近，也很藍，白雲一朵一朵像是綿羊般飄過，一望無際。程汝意強忍著不適，深深吸了幾口略帶冷意的空氣，直到快要窒息時才停下來，雖然腦袋裡嗡嗡作響，眼前也是飄忽不定，直冒金星，但一陣通透感卻由心而發，感覺好多了。

    程汝意隨即張開雙臂，貪婪的享受著溫和的日光，像是在接受洗禮般。就是這個感覺，清爽，自在，似乎那略帶著油菜花味道的微風能帶走所有的煩心事，讓人無憂無慮，什麼都不去想，放開心扉盡情去享受就行。

    西藏在程汝意腦海中的印象頓時轉變了，她覺得自己這次來對了，不然，也許以後會一直誤會下去。她不準備立刻就去藏北申扎縣去見王鐵，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玩兩天，尤其是那幾個傳說中的名勝景點更是要去親眼看看。

    程汝意心情愉悅的走出機場，只見接機口有淳樸藏民將潔白哈達披在友人肩頭以示歡迎。他們臉色黝黑卻真誠無比，這讓程汝意多少有點羨慕，真想去那些藏民手中買一條哈達回來掛在自己脖子上。但又想了想，那樣做畢竟有些唐突，還是忍住了。

    哼，就不信沒人給我主動獻上哈達！程汝意燦爛的笑著走出機場，直接坐上了前往浪卡子縣的汽車。她要去聖地羊卓雍措湖朝拜。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程汝意的心情相當不錯，一路上那些風塵僕僕卻一臉堅毅的藏族信徒，更是讓她感受到了淳樸卻震撼的生命力量。

    這完全不同於上海，他們似乎一點都不為生計發愁，更不會被學習考級，工作升遷這類俗世所煩擾。程汝意能感覺到他們的信仰，就像那山頂隨風飄揚的經幡，永遠不知停歇，直到靈魂得到升華……她閉上眼睛，有種很踏實的感覺，在車上沉沉睡去，從未睡得如此香甜。

    「醒醒，到羊卓雍措了。」不知過了多久，程汝意被司機叫醒。她睜開眼睛，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一片宛如碧玉的湖面，靜謐如玉，像是被神女散落在高原上的綠松石耳墜，美得驚心動魄，讓人不由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眼前的美景。

    一陣微風吹來，湖面閃爍著鑽石般的波光蕩漾開來，草地，羊群，以及低空掠過的飛鳥瞬間映入眼帘，清風拂面，暖意洋洋，程汝意覺得心都快融化了。

    「好美啊……羊卓雍措，我愛你！」程汝意蹦蹦跳跳的跑到湖邊，情不自禁的大聲呼喊起來。這裡是世上最美的水，程汝意一直有個夢想，想用羊卓雍措的湖水洗一次臉。都說女人是水做的，能用最美的水洗臉，程汝意覺得浪漫莫過於此。只是，此時雖然夢想就在眼前，她卻打消了這個念頭。

    誰破壞了眼前可以洗滌心靈的美色，都是罪過。程汝意跟其他遊客一樣，安靜的坐在湖邊，靜靜的看著湖水，直到太陽西沉卻還不捨得離去，只想看到夕陽撒過湖面，為今天完美的旅程劃上一個金黃色的句號，卻完全忘了要去救助站找王鐵的事情。只是很可惜，夕陽落下時卻被四周的群山遮擋，怎麼也照映不到湖面上。

    好遺憾……

    程汝意覺得如此舒暢的一天，最後抱有遺憾也太不完美了。她抬頭望去，目光落在身後一座平緩的山坡時，突發奇想，要是能趕在太陽落下之前，從高處看一眼灑滿夕陽的羊卓雍措該有多美……心動不如行動，程汝意立刻起身向著山坡跑過去。只可惜，望山跑死馬。這座山坡看似不高，跑起來卻是很要命，直到夜幕降臨四周都暗了下來，程汝意連一半也沒有爬上去。她累倒在了山坡上，大口喘著粗氣，卻不惋惜，甚至還傻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