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那送飯的僕役可不高興了,他轉頭梗著脖子瞪著道士說道:「怎麼可能,公主府的廚娘,都是千挑萬選的烹飪好手。」
「又怎麼犯弄混了食材這般低級的錯誤。」
「你這道士!」
這僕役的話還沒說完呢,那從雜物間中伸出來的手,卻是以光消失一般的速度,嗖的一下就將食盒一整個的給拽進了柴房之中,伴隨著這一動作的,還有顧崢揭露出來的瘋道士的險惡用心。
「哈哈,道兄,不必了,小弟我號稱鐵胃銅牙,沒有什麼食物是克化不了的。」
「就不牢道兄替我品嘗了。」
「畢竟我是真的怕啊,我怕到了最後,這一碗熬煮了一個時辰之多的雜豆粥,全部都會到了道兄的肚子之中啊。」
「那若是我今日中見不到公主,豈不是意味著我就要挨餓了?」
「這不妥,不妥。」
喔……恍然大悟的僕役,用這個世界上最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瘋道士,哼的一聲,將顧崢早就準備好的昨日中剩下的飯盒給拎到了手中。
這還叫什麼公主找來的高人啊,哪裡有點高人的模樣。
竟是連關在柴房當中的小可憐的食物都要搶來貪嘴一番,這都什麼人啊!
受到了最底層人民的鄙視的瘋道士,其心思被顧崢一語道破,他也不惱,反倒是嘿嘿一樂,摸著頭的給自己解釋著:「哎呀,仁弟,這都被你發現了。」
「道兄我這不是腹中飢餓難耐嗎,要不這樣,你先用飯。」
「我呢這就去看看公主醒來了沒有,等道兄我先蹭上一頓飯食,再想辦法,解救仁弟於危難之中啊。」
「等我!我一定來救你啊!」
說罷,竟是一溜煙的就跑遠了。
這不靠譜的……
顧崢搖搖頭,將各種雜糧豆子混合在一起的膻粥灌下了一口,吧唧吧唧的就啃著十分飽腹的胡餅起來。
哎,這人啊,還是要做好持久戰的準備啊。
壓根就沒有被寄予希望的瘋道士,毫不羞赧的就找到了專門接待外客的內管家的面前。
在對方很有深意的笑吟吟的表情下,一邊大吃大喝,一邊與其討論起那個關在柴房中的人來。
「我說,老胡,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依照著昨日中公主的種種反應,這明白著是把那個名叫顧崢的小子給忘掉了啊。」
「那你在這內院當中一手遮天的權勢,啊,要放出一個小小的學子,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看到面前這個有幾分真本事的道士,竟是主動的替一個無名小子說話,這內管家的眼中就閃動了幾分莫名的光芒。
他這般的老狐狸旁敲側擊的就迂迴到:「鄭道師說的道士輕巧,這小子可是與公主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了。」
「若是現在我利用職權之便,將這小子給放嘍。」
「若是哪一日公主突然想起這個人來,到時候游魚入了海,在這茫茫的東都之中,我又上哪裡去找這麼一個小子的蹤跡啊?」
「所以啊,老鄭啊,若是你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可是莫要為難我這個靠著公主吃飯的老東西了。」
聽到這內管家的託詞,瘋道長摸了摸下巴,回到:「也是啊,這樣,我也不為難你,等到公主起身了,你第一時間幫我通報一下唄,我自己到公主面前去說。」
「咱也不為難你,畢竟這一開始給公主張羅著找男寵的事情,也是咱們合作的辦理的事情。」
「初始的目的,也是還這個公主府一片的清明不是?」
「我跟你說啊,你的眼光那是沒錯的,那個張家的男寵啊,不是個啥好玩意,明明是個男人,卻長了一副禍國妖姬的女像。」
「真是誰沾上誰倒霉的面相。要知道男生女相,可不是啥福氣的表現,不是宦官啊,就是妖人。」
「那自古都是有記載的。不妥不妥。」
「所以你放心,關在柴房中的那個小子,我已經認作了弟弟,而那個啥男寵,我也想辦法給你趕出去哈。」
「所以……」
都這麼說了,不就是通報一聲嗎?
簡單,話說,你能不能不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嗎?
粟飯都噴出去三米遠,都快到我的臉上了!
得到了確切回答的瘋道士嘿嘿一笑,安心的吃起飯來。
而一晚上從外殿的大堂翻雲覆雨到內殿的胡床之上,又從那胡床之上,昏天黑地到公主府專用的匡床之間。
其中的滋味,不為外人所道,卻是讓一貫肆意卻是十分規律的太平公主,第一次打破了她的規矩,起晚了。
對於整個公主府來說,她自己本身就是規矩。
哪怕現在已經日上三竿,早已經過了朝食的時刻,在府邸內服侍的各個環節的僕役們,依然是低眉順眼的等待著這個府邸中他們所要服侍的唯一的主子的起床。
守職的人待到第二輪換崗的時候,內里的寢殿內才傳來了響動。
出於對太平公主的了解,不用她貼身的侍女的提醒,幾個負責雜物收理的小丫鬟,就輕手輕腳的走進了那滿是歡愛旖旎味道的小臥房之中。
昨日中已經被鞋底蹂躪過許久的踩踏的軟毯子被迅速的撤走。
一長卷花花綠綠嶄新的腳墊,被遞到了公主的匡床之下,用於公主下床未曾穿著鞋襪時,踩踏所用。
寢殿內虛掩著的門窗,被緩緩的打開,為了防止過於明亮的陽光的照射,讓公主起後一度不適,那些小丫鬟們將窗戶打開之後,就將窗帷邊上的輕紗帷幔,輕輕的放下。
輕薄的帷幔,既能讓陽光溫暖的透入灑落,但是卻能將屋子內驟然亮起來的亮度,控制在讓人舒服的程度之內。
待到這一系列的流程做完了之後。
八名大侍女,先後來到床邊,執鞋襪的端好,捧衣衫的跪趴。
一雙保養得當的手,朝著窗前伸了出來的時候,還要有專門的侍女做為扶手的架子,將公主不費力氣的從床榻上給攙扶起身。
一時間,帷幔飄飄蕩蕩,露出的不只是只著原白色裹胸的公主的妙曼身姿,還有在半遮半掩的絲被的遮蓋之下的,屬於張昌宗的精壯的身軀。
但是這些受訓多年,早已經了解了公主脾性的大侍女們,卻是宛若看一塊石頭,或是一根草一般的恍若無物,她們十分專業的,將半夢半醒中的公主,給慢慢的帶到床下,穿戴整齊之後,引領到了早已經清掃的一塵不染的梳妝檯前。
直到這個時候,太平公主才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對著打磨的光滑無比的黃銅鏡子中的倒影,微微一笑,輕啟豐唇,開始了她一天的第一條命令:「開始吧。」
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周圍的人聽了許多遍。
在身後的兩個梳頭女官的忙碌之下,一道被召喚的身影,就緩緩的出現在了公主的面前。
他低著頭,用不疾不徐的聲音,率先匯報起了今日中屬於他分內的工作的匯報。
「公主,前日中東都的幾位貴女的馬球賽的請柬,今日中遞到了府中。」
「幾位宗室中的宗親,又將薛懷義的違法亂紀的奏摺遞到了公主府的其中。」
「昨日中先前來府邸中投卷的幾位學子,投卷已經經過公主府的官吏看過了,文采並無多少出彩之處。」
「但是後來有一個人的文章在這其中還算是內中有實,頗有可圈可點的地方。」
「還有……今日中暫時落腳東都小觀的那位鄭道長,今日一早就在府內的外院中等候了,說是有要事要面見公主。」
直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端坐在鏡子前的太平公主,才舉起自己染了花汁兒的右手,阻止了身後女官梳頭的動作,微微轉過頭去,看著內官家的方向問道:「可是那頗有點道行的鄭道長?」
「我知曉這些高人都有些怪脾氣,這瘋道士素來都是與我這個府邸不遠不近的,今兒個可是怪了,竟是主動的要面前我這位公主。」
「莫不是有什麼地方要求助到我?」
想到這裡,太平公主突然噗呲一下就笑了出來,花枝亂顫的問道:「莫不是他的熟人師兄弟的,也被那薛懷義給抓到寺廟中給剃度了吧?」
「哈哈哈,既是如此,你就先將道長給招過來吧,我且問問,何事。」
「是!」
這內官家在領命出門的時候,眼角不自覺的就瞄向了一旁依然賴在床榻之上,還沒有起身的張昌宗的身上。
哼,便宜你了,讓我還沒來得及在公主的面前提那個關在柴房的小郎。
不過過一會你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這一次,為這個小郎張目的,可是在公主心中頗為感興趣的鄭道長。
而這內管家那包含著輕蔑的若有似無的眼神,也讓以觀察人心取勝的張昌宗在內心中冷哼了一聲。
什麼東西,公主的一條狗罷了,狗想和人爭寵?
簡直是笑話。
反倒是那個瘋道士,還有點意思。
這被公主以及她的男寵都稱作有意思的人,現在卻是接到了內管家的通知,用大袖子一擦剛吃完飯的油嘴,大搖大擺的就朝著內殿臥房的內里走了進去。
絲毫沒有覺得一個外男道士,進公主的寢殿有什麼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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