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一隅似在講著家事,卻其實在起著爭執的兩個男人,嘴裡講著夾槍帶棍的話,眼神中也似有利刃,恨不得剜下對方一塊肉。根本分不清這是專為了個女人在爭持不下,還是像本就有世仇一般。
耶律隆浚乾脆也不講了,他知自己在這方面怕是沒有這遠房堂兄厲害。想這堂兄常年經商,一定心計了得,這般跟他斗下去,討不了嘴巧不說,可能會激得自己更失了風度與方寸,那死女人對自己的看法也會因此而一落千丈。真這樣,就完了。
他索性也沉下氣來,不講話了,看也沒再看他堂兄第二眼,徑直走去了火房門口,講:「嚴妍,手裡頭的活別做了,出來。」
嚴妍手頭正擀著個撻皮,一聽背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手就一抖。一轉過頭,就看到那男人一張臉,辨不出情緒,表面上是平和,可似有隱怒。
她就聽他講的出了火房,手上還有層薄油,就因之前手頭做的活沾的。
「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講。」
「哦,我洗一下手。」
「好。」
嚴妍頭皮有些麻,覺得是要被人教訓了,可一邊洗手時,再怎麼想也想不出自己做錯了什麼要緊的事要被這男人教訓。
她也沒敢不利索,快手快腳地洗完抹乾出到門口。
陶北原一早聽見他堂弟說是要叫嚴妍出去講什麼話,心中很是鄙夷,甚至低聲地嗤笑了一聲,覺著這堂弟盡做些無用功。他這樣怕是根本就沒用,談話談上一晝夜也未必能有什麼效用。於是,陶北原也不擔心,由著那堂弟帶著嚴妍出去了,他自個兒反倒好整以暇地又坐進了火房,繼續用他的蛋撻與奶茶。
「你今日怎麼了,這麼大火氣?」兩人已走出了堂子,大門口都出了。嚴妍不曉得這男人到底是要往哪處去,只確定了一樣,他確有隱怒,便也根本不敢再惹他,只得急步地跟著他走。
「你說呢!陶北原竟然坐在你火房裡頭,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你平日做事都不經思量的嗎!」
「不是,我們沒有孤男寡女,火房裡頭還有瀨益烈。」這男人有話也不能亂說啊。
「我說你們是孤男寡女,你們就是孤男寡女!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什麼身份?」
「你!這還用我講給你聽!」
「……」雖然還是不明白是什麼身份,可是,也不敢再說什麼話,怕一言不合,火上澆油。
可走著走著,不對,這男人是走去他府上,南面正門就在眼前,那守門的家丁見主人來,遠遠地都已準備福身了。
不對頭,轉了身,一言不發地急步往回頭路走,很多東西都有問題,似乎再不走就來不急了。
屏著氣急走了七、八步,本能地就開始跑,可沒跑上兩步,就被鉗住手腕一路扯了進府。
耶律隆浚根本就不想再跟他堂哥廢什麼話,想要什麼,直接拖走,誰成天有功夫跟他在那兒耍嘴皮子。想作一副謙謙君子樣,和自己爭什麼青睞,下輩子吧。這女人,這筆賬慢慢得跟她算清楚,竟敢給自己招來這麼個男人,把自己擺上要去爭風的境地,看來是婦德沒有教好!
「你要拖我去哪裡?神經病!你放手,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恨你一輩子!」也不知道講的東西他聽不聽得懂,急起來,什麼話都講。
「你恨吧。」
那男人拖著嚴妍一路直往北院去,沿途的下人見他這煞氣,都是倉惶地低頭呼了聲「王爺」,便急急退開去。
到了北院,嚴妍從沒見過這一部分的王府,覺得尤其陌生,可也根本顧不上看這院中布景,因為心裡也是慌,不曉得這人會對自己做什麼事。萬一他連把戲都不肯玩了,只直接霸王硬上弓,那可怎麼是好。
一想到這個,她整個背脊都涼了。使盡力氣,想剎住了腳,把他的一頭狂熱都給剎住止住。可力氣根本無法跟他的相比,頓了個點,剎那就傾身向前,還撞上了他,跟著直接被他扛了就走。她心裡想:完了,人生就交待在這兒了。命還有,怕是人生以後就沒了。
這男人拐進這院裡西側的一間廂房,那廂房很大,充滿了佳楠的味道,總之聞著不像姑娘家閨房的味道,且陳設也不像。這男人將她扔在了榻上後,嚴妍當是他就要變成一頭獸,便認命地閉上了眼,不過,還是於心中拼命地禱念:我以後再也不存心不厚道了,再也不存心不厚道了,再也不存有任何叫人家空忙一場卻什麼也得不到的念頭了,老天爺,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老天爺,這也不能怪我,其實都是這男人不好,他要是不惦記著我,我也不會有那麼些不厚道。不過,誰錯都好,總之,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就在她以為那男人跟著要來撕她衣服時,就聽見那男人充滿怒意的聲音。
「睜開你的眼睛,閉那麼死做什麼,一副受刑的樣子,我有那麼叫你痛不欲生嗎!」
「不睜。」不敢睜。
「你睜開。」語氣倒是稍稍和緩了些。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動靜,就慢慢依言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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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倒是一整日,什麼都沒做,兩人在這處廂房內還共用了個午膳與晚膳。嚴妍實在一頭霧水,不明白。
用完了晚膳,他也不跟她講話,只管自己在這廂房內看書,而她就干坐在床沿,不曉得現在是怎麼樣的情形。
至亥時,他跟她講:「你去沐浴更衣吧,我叫人拿了你放在樓子裡頭的里外衣裳過來了。洗完你就換上乾淨的。」
「我,我今天不想洗澡。」
「什麼?」
「我不想洗澡。」
「……讓你洗你就去洗,再廢話一句,我保你怕什麼我便做什麼!」
本想著臭死也不洗的個人,也只能拖沓著步子,去這廂房的屏風後頭泡起澡來,也沒敢用肥珠子,就怕身上被洗得太香太乾淨,甚至有些後悔白日裡跑得不夠急,汗出得不夠多。
洗完了,磨蹭地穿好了衣裳,褻衣褲外頭又罩了件袍子。跟著腳步拖沓地又坐回了床沿。像根木頭似地坐著,跟著,那男人忽地一下站起,她倒吸一口氣,還往後一傾身。
可那男人只瞥了她一眼,沒睬她,走到屏風後,就著她原本那桶水,探那水溫還挺溫燙,就進去也泡了個澡。沒泡多久,也出了來。
見那男人直接著裡衣、褲朝這處榻走了過來,嚴妍不動聲色地往開處退了退。那男人睬也沒睬她,只講了句:「往裡躺,洗完身子,也不蓋上被,你當你自己身子骨兒多好似的。」
「……」她好似講不出什麼別的話來,依言往這張榻里躺去,還蓋上了被。
只是,她這躺的,擠在最里側,細細的一條,確像根木頭。她還有些警惕地望著那男人掀起另一側被頭,鑽了進來。
這男人似乎還在氣,也不曉得還在氣些什麼,鑽進來了後,側了個身,甩了個背給她。她倒鬆了口氣,不過又想著這晚上這覺可怎麼睡,還有那邊樓子裡,大傢伙兒不曉得要怎麼擔心,都不知這男人怎麼跟那頭講的,而且阿璉,沒了自己在,她可怎麼睡。
她就這麼平躺著,準備著失眠。忽然,那背朝她的男人轉過身來,道:「你也別躲那麼遠了,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你不會嗎?」
「你又不肯。」
兩人都不講話,那男人頓了一下,講:「以後,你就住這兒了。」
「什麼?」
「對,你就住這兒了,跟我同住一間。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麼,不過,好像你也再講不清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卑鄙。」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陶北原那邊,過了今晚,你也不用想了。」
「你不覺得自己無聊?」
「你怎麼不講你這人沒勁?」
「我哪裡沒勁?」
「那我做什麼也是自有我的道理。」
猛地,打了個噴嚏,想是之前被凍著了。
「你過來,我這兒很暖。」
「我才不過去,誰要跟你睡在一起。」
「你已經跟我睡在一起了。」
「我。」
形勢比人強,不服不行。跟著被他拖了手臂拽過去,好像,他身上確實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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