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父子如此急切求娶柳絮的原因,和江縣令,以及後面即將到來聯姻的縣令一樣,無外乎是因為九王爺易幟謀反,而江州郡是九王爺的封地,這些封地的舊臣子們,曾經無數次投貼拜會、巴結九王爺,若不想在將來皇帝秋後算帳時,就得立即馬上撤掉九王爺黨羽的標籤。燃字閣 www.ranzige.com
而最快去掉標籤的辦法,就是與皇帝的親信們聯姻結隊。
在京城,皇帝的親信很多,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況且,因九王爺謀反,切斷了江州與京城的交通,只有近水樓台先得月,就近結了姻親,眼前夠份量的皇帝的親信只有兩人,一個是江州知府水行舟,另一個便是未來的燕小侯燕北。
燕北青春正艾,又是皇家親信中的親信,將來定會承襲燕家爵位,只是他地位太高,性子又冷,區區七品縣令自然不敢高攀。
只有水家尚有可圖。
水行舟雖然也是京城下派的上官,但前幾月下派江州郡時,曾厚臉皮搜刮過各家縣令的朝貢,算是有過「同僚之情」。
按風俗,應是高嫁低娶,縣太爺的女兒想嫁水家有心可原,想娶水家的嫡女根本就是痴心枉想。
讓楊縣令如此有底氣的,完全是因為水家的這個適婚嫡女柳絮,不是什么正牌的嫡女,而是填房帶過來的繼女,沒有水家半點的骨血,說白了,是個掛嫡女名、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村姑而矣,連通房生的庶女都不如。
楊縣令尋思著,自家若想娶柳絮,是楊家吃了大虧的,自然也是最容易得手、達成心愿的。
幾乎所有的江州郡的縣令們都是楊縣令這個想法,不約而同將眼光瞄向了柳絮,連柳絮都不知道,自己突然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待嫁女青年。
本來是權宜之計,沒想到,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柳絮,不僅不是普通的村姑,還是奇繡工坊的幕後大佬。
奇繡工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工坊,如雨後春筍般,處處開花,以最短時間火遍大齊南北,所賣的物品五花八門,包羅萬象,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甚至直通大內六院,可以說,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有了這背景,柳絮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難怪水行舟不願將柳絮外嫁,一幅狗護食的模樣。
也難怪京城有人眼紅想給奇繡工坊下絆子,被神秘的力量給嚴懲了,做到了殺一儆猴。
當然,這些都是楊縣令知道柳絮與奇繡工坑的關係後,想當然的將一切功勞都歸功到了水行舟的身上,其不知,這些事情,水行舟只比眾人早知道幾天而矣。
楊縣令嘆了口氣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依水行舟貪婪的性子,別說是過兩年,怕是五年、十年都不願將柳絮嫁出去了,將所有銀子都留在水家才好。」
楊承仁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道:「爹爹說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從水行舟堅決的態度就能看出來,水行舟根本不會、也不想將柳絮嫁出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過他這關不容易。不過,也不是全無辦法。柳絮是個很有主見的女子,且對水行舟毫無懼怕之意,她自己若是非嫁不可,水行舟怕是也阻攔不住。」
楊盡忠仔細回想著白日僅見的柳絮兩面,狐疑道:「仁兒,我怎麼覺得,這個叫柳絮的心如止水,連看都沒看你和江謙一眼,還不如對玉卿來得熱絡。還有,她身邊那個姓孫的鏢頭,不會是她心悅之人吧?」
楊承仁的眉心皺得緊緊的,良久咬了咬牙關道:「爹,脫離九王黨在此一舉,錯過此次,很可能隨著九王爺一同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別說柳絮是下金蛋的母雞,就是南海里的母夜叉,兒也定會竭力將其娶回家,姓孫的別說是個鏢頭,就算是豪門貴公子,仁兒也有信心將他們拆散了.......」
楊盡忠心下稍安,對於人情世故這一點,他對自己的兒子還是滿有信心的,尤其是女人這一塊兒,兒子一向吃得開,否則,也不會在沒有正室的情況下就納了兩房妾室。
好在楊承仁知道分寸,正室未正門、沒有誕下嫡長子的情況下,他絕不會讓妾室生下庶長子,給將來嫡庶之爭埋下隱患。
楊盡忠狠狠瞟了一眼妻子楊氏,警告意味很濃的說道:「以後別說那些不中聽的話,柳絮這個兒媳婦,我是要定了,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
楊氏委屈的點了點頭,讓她一個書香世家出來的女子,去接受一個離徑判道的女子做兒媳,在她看來,比讓她吃一隻蒼蠅都難受。然而,事實證明,讓她難受的還不止這些。
楊承仁看向妹妹楊玉卿,鄭重其事道:「妹妹,如今形勢所迫,兄長對你說些不該說的話,為了家族,你也要將娘親所教導的、吳嬤嬤所教導的一些禮數之事拋在九霄雲外,想方設法多與水清泉接觸,讓他心悅於你,甘願娶你最好,如若不然,迫於禮數娶你也不無不可。」
楊承仁的話說的很直白,赤果果的告訴楊玉卿,就是耍無賴碰瓷也要嫁給水清泉,這是雙管齊下,確保在短短的三日內取得成功。
.......
第二日早晨,早膳剛進行了一半時候,楊承仁突然覺得肚子有些疼,疼得額頭都見了汗水了。
早膳是柳絮做的,若是吃壞了人可如何是好?
柳絮忙命鷹五給楊承仁把脈,詢問了楊承功從昨日至今日的飲食情況,鷹五淡然道:「不妨事,不過是楊少爺凌晨與侍衛們一起去打了野兔子,先食了熏兔肉解餓,回來怕得風寒,又讓姑娘在早膳粥里加了生薑熬湯,野兔與生薑二者相剋,所以才吃壞了肚子,多跑幾趟茅房,到了去無可去的時候,再喝白粥就好了。」
聽了鷹五的診斷,柳絮忐忑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畢竟是因為自己才讓楊承仁遭罪,柳絮一臉愧疚的對楊承仁道:「楊少爺,實在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在野外先吃了熏兔肉,而且,我雖然經常下廚做飯,但對相生相剋的事情懂的不多,害得你身體抱恙。」
楊承仁慘白著臉,眉毛似苦瓜似的皺在了一起,十二分痛苦道:「無、無礙,倒、倒是給小、小姐找、找麻煩了........」
正說著,楊承仁又劇烈的嘔了起來,柳絮連忙拿痰盂,楊承仁哪能好意思讓柳絮端著,慌亂的伸右手接盂,手掌本能的緊緊握住了柳絮的握住痰盂的手,隨即臉色一紅,又鬆開了手,聲如蚊鳴道:「這、這怎麼使得?姑娘怎能做這粗鄙之事?」
鷹五鐵青著臉,從柳絮手裡接過痰盂,對柳絮道:「姑娘,你出去忙您的吧,柳五懂醫術,可以留下來,寸步不離的照顧楊少爺。」
柳絮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道:「楊少爺的肚子應該差不多空了,我去熬些白粥。」
柳絮離開後,鷹五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來,倒在清水裡攪了攪,左手手臂扶著楊承仁的脖頸,右手拿著水碗,直接貼在了楊承仁鄂下餵著喝。
看著鷹五不怎麼友善的臉色,楊承仁狐疑問道:「我半個時辰前不是剛剛喝過藥嗎?怎麼還喝?」
鷹五臉色一凜道:「我是郎中你是郎中?不吐盡了怎麼好利索了?喝!!!」
楊承仁無奈接過藥碗,苦呵呵著臉,硬著頭皮喝了進去。
因為肚子裡己經空得不能再空,藥水喝進去直衝腹部,如排山倒海,嘩啦啦做響,楊承仁立即一陣反胃,再再次嘔吐起來,吐出來一嘴的苦澀。
看著楊承仁被折騰得幾乎脫了相,吐無可吐、無力閉眼,鷹五的嘴角不由上揚,眼眸戾色閃動,直到有人來報柳六找他,他才施施然離開了楊承仁的屋子。
離開後,幾乎吐的失了力氣、閉眼休息的楊承仁突然睜了眼,將蓋在身上的被子踢到一側,露出裡面半卷畫軸,向榻邊移了移,再次閉了眼假睡起來。
不多時,柳絮端著粥碗再次進了屋,走近床榻,楊承仁似乎已經睡著了,手肘輕枕臉頰,勻稱的呼吸著,眉毛緊鎖,頭髮因濕汗而打了綹兒,靜謐的貼在臉頰上,臉頰被汗水漬得如同透明般,上面鮮有的絨毛輕晰可見。
不想打擾楊承仁,柳絮輕輕的將粥碗放在小几凳上,悄悄往後退,剛退兩步,突然楊承仁翻了個身,將半個身子下面的一卷畫踢了下來,散著飄落在地。
柳絮本能的低頭撿畫,在看到畫裡面的仕女時,不由一怔。
只見畫軸正中央,一紅衣女子,婷婷而立,手捻錦帕,嬌羞低眉,頭上鳳冠半露,紅蓋頭半遮半掩,珠光寶氣。
一根秤竿入畫,正挑起蓋頭,將紅蓋頭半挑半映,露出新嫁娘嬌羞的半張臉來。
這女子,不是自己還能是誰?
柳絮正看得怔然,榻上的男子突然呢喃夢語道:「絮妹妹,絮妹妹、別、別趕我走.......」
連說了幾句,眼睛突然睜開來,似是不堪夢境之苦,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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