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元嬰大驚,用旗幡去格,驀地手上一輕,大幡只剩下了旗杆。這旗幡可非凡器,乃是他祭煉多年的寶物,竟一招之下便即損壞,他忙急退。光帶一翻,棒打蛇隨,沿著幡杆而上,纏上他的手臂,剎時就將他裹在裡面。那元嬰慘叫不絕,運起全身之力猛地一掙,將光帶稍稍震開一絲空隙,一個遁術,遁出去好遠,方現身出來。此時他只剩一身白骨,白骨上猶有累累劃痕。那白骨倒吸了口氣,說道:「劫燼餘灰?」
黃兄一招手,把光帶收了回來,說道:「不錯,你倒識貨,正是劫燼餘灰。你們這些梟蛇鬼怪於我人間而言不啻一場大浩劫,正要拿你們祭煉此寶。」
那白骨恨聲道:「你昨晚創傷我友,今日又毀我身體,如不將你煉魂萬年,難消我心頭之恨!」
黃兄道:「毀了你身體,你便如此懷恨,那死在你手下的千千萬萬條性命又待如何?」
那白骨道:「你們這些螻蟻人類又豈能與我相比,就是死上千千萬萬個也抵不上我一根手指。待城破之日,我要將你們一個個煉成屍傀,受我奴役驅使,飽受千年萬年的煉獄之痛。」
黃兄道:「正是好笑,你自己命在頃刻,還談什麼千年萬年。」
那白骨道:「大言不慚,你便有劫燼餘灰又如何,之前是我不防,現下還會著你的道嗎?」
黃兄道:「你既知劫燼餘灰,就沒聽說過劫後三災嗎?」
那白骨道:「什麼三災?」說到這裡忽慘叫一聲,骨縫裡冒出一串串白焰。接著便覺有風吹進骨縫裡,銷魂蝕骨,難受之極。又有一股股的黃水從中流出,流過之處骨頭為之腐蝕。
黃兄笑道:「你現在知道何謂三災了吧?」
那白骨慘呼連連,哪能回答。另一個元嬰隨手一抓,將一個金丹鬼兵拋了過來,喝道:「快奪舍。」
那金丹鬼兵被其一抓,渾沒半點掙扎之力,唯惶恐地看著那白骨。白骨天靈蓋一啟,一隻鬼嬰從中飛了出來,直奔那鬼兵。那鬼嬰飛行之際,身上猶有白焰在燃燒,黃水流淌,陰風吹身。待鑽入那鬼兵身上後,不多時便見白焰由內燒了出來,最後化作了一堆灰燼。另外三個元嬰一看,劫燼餘灰竟如此厲害,如附骨之疽一樣,即使奪舍都不能倖免,均不禁暗自畏凜。
那擲鬼兵的元嬰大怒,喝道:「你這滿世界的人死後,莫不是我源源不竭的冥族大軍,今日縱拼盡一兵一卒,也要攻下此城。」將手一揮,鬼軍復又攻城。只是急切之間又哪能竟功,徒留下許多屍身。城中諸人不喜反憂,敵軍雖一時不能得逞,但久攻之下,終有一日會城毀人亡。
到了深夜,葉求知從城上替換下來。才小寐一刻,忽聞門外有異響,放識一看,一隻小獸在花叢中穿行,正是楓兒昨晚所抱的那隻寵獸。那小獸似感到有人在看它,驀地回頭,一雙碧綠的眸子正與葉求知相對。葉求知心頭大震,那獸與他隔著一道門,眼光卻仿佛看進了他心裡一樣。
那小獸掉頭就走,躥上院牆,遁入夜色中。葉求知心中有異,推門而出,緊跟在它身後。這小獸體輕靈巧,攀樹翻牆如履平地,逕往城內跑去。城中百姓都撤了出去,城內寂然一片,黑無燈火。
葉求知跟著它跳進一個院子裡,忽失了它的行蹤,正環目四顧,對面的房門打開,黃兄牽著楓兒走了出來。葉求知見了黃兄,心中忐忑,正要上前參見,那祖孫兩人卻對他恍如不見。
楓兒仰頭對黃兄道:「爺爺,你叫楓兒出來幹什麼?楓兒困了,想睡覺。」
黃兄凝視他片刻,柔聲道:「那你睡吧。」伸手揉揉他的小腦袋,楓兒向地上倒去。黃兄伸手托住他,輕輕放在地上,將日間傷敵的那團灰砂打進楓兒的體內。葉求知在城頭見過劫燼餘灰的神威,見黃兄把它打進他孫兒的體中,差點驚叫了出來。
可楓兒中了劫燼餘灰後並無異狀,黃兄略整理他衣衫,輕撫他臉,神色間滿是憐惜之意。猛地一站起,向後退了兩步,楓兒緩緩地往地下沉去。眼看泥土就要將楓兒全部覆蓋,那隻小獸不知從哪兒突然冒了出來,伏在楓兒的懷中一動不動,跟他一起掩進泥土裡。
葉求知眼前陡然一暗,沉入昏寂之中。驀地殺聲震天,他已置身在一片戰場上,兩軍鏖戰正酣。他殺了多名鬼兵,總因不敵對方人多,被鬼兵一記打中,身首異處。
葉求知痛極而醒,猝然翻身坐起,睜眼一看,自己仍在大坪之上,原來剛才所歷的種種只是南柯一夢。回想夢中一切,真實之極,委實讓人分不清夢裡夢外。不知夢裡之事是夢和尚的親身經歷,還是他憑空臆造?不由暗自欽佩,這件法寶碎片果然玄妙無比,中者流連夢中,如歷實境,用來試煉最恰當不過。又想碎片便如此厲害,如果是完好的那該當何等了得,當頭一照,豈不讓人身不由己,任他擺布。可就這樣的一個法寶,仍被人打碎了,那打碎它之人不是更加了不起?
他四下一瞧,大多弟子都伏地而睡,沉浸夢鄉,亦有不少人在相繼醒來,不禁想道:「不知他們夢到的是什麼,可與我一樣?」抬眼往殘印望去,霎時又進入夢境,置身戰場。
葉求知幾番廝殺,幾番醒轉,所夢大致相同,都是與鬼軍作戰,只是那死亡太過逼真,每每醒來都心有餘悸。他再次入夢,畫面卻是一改,只見他站在一個院子裡,一個青年正笑意吟吟地看著他,笑道:「黃師弟,人人皆傳你體質特異,能不治自愈,不知是真是假?」
葉求知聽得自己說道:「大師兄哪裡聽來此言,小弟皮糙肉厚,較他人能挨些打倒是真的,哪有什麼體質特異?」
那大師兄道:「師弟不須瞞我,有人見到你昏迷之際,血肉里有金光閃爍,不久之後傷口自動癒合,可有此事?」
葉求知搖頭道:「大師兄可能聽到謠言了,哪有這種事。」
大師兄道:「師弟既言沒有,我本該相信才是,但那人卻又言之鑿鑿,你二人都是我的師弟,我該信誰呢?這樣好了,你莫如讓我試一下,如若不是,我再去找他,究他造謠生事?」
葉求知道:「大師兄要如何相試?」
大師兄抽出寶劍,說道:「我在你臂上輕輕刺一小口,你們說的是真是假一驗便知。」
葉求知退了一步,說道:「不用試了,我與他之間是真是假又有何重要?」
大師兄道:「他用假話謗你,你也不惱?」
葉求知道:「小弟資質駑鈍,師門所授的功夫尚且學不過來,哪有空理會這些閒話。況且謠言久了,不攻自破,又何必睬它。」
大師兄將臉一沉,說道:「你這是說我多管閒事了?」
葉求知道:「小弟不敢。」
大師兄看了他一會兒,臉色稍和,道:「本門第三條門規是什麼?」
葉求知道:「同門之間不可惡意相向,自相殘殺。」
大師兄道:「你既說那人所言不真,那便是造謠生事,惡意誹謗,我身為大師兄,維繫本門法規責無旁貸,非是要過問你們的私事。我再問你一句,他所言是真是假?」
葉求知微一沉吟,道:「不知是哪位師兄說的?」
大師兄道:「這……這你就不需知道了,免得你們之間互生嫌隙。」
葉求知道:「師兄既為我們和睦著想,那就當他是開玩笑好了。」
大師兄道:「門規豈是兒戲,他到處傳說,與聞的人不少,都傳到我耳中來了。此事若是真的,可見他也只是當閒話說,略作警告即可,但要是假的,其用意可就要追究一下了?」
葉求知道:「這……我想他並無惡意,他若再傳揚,師兄警告他一番也就是了。」
大師兄不悅道:「本門首戒什麼?」
葉求知道:「本門首戒欺師滅祖,不敬師長。」
大師兄道:「我為執法而來,望你據實以告,如若不然,便是欺師之罪。」一雙眸子緊盯葉求知。
葉求知沉默片刻,說道:「先祖父曾傳我一法寶,長於我血肉之中,凡有受傷便能自動癒合。我本不願聲張,倒不是刻意隱瞞,還望師兄知曉後代為保密。」
大師兄道:「如此說來,傳言竟是真的?」
葉求知點頭,大師兄道:「師弟有此奇寶,就算斷手斷腳,開膛破肚,甚至頭掉了也不用怕,只要一絲神明不死,總能接續活轉了過來,真叫人羨慕。」話音未了,遽地一掌拍在葉求知的丹田處。葉求知應掌倒地,驚道:「你……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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