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鷹狼衛之中鎮撫使的衣袍的底色為紫色,上繡灰狼頭像,此人應該多半就是狼衛的鎮撫使魏律。」
文丑身軀微偏,低聲向著顏良說道,比起文丑來說,顏良自然是沒有那麼多耐心,去詳細的了解黃巾軍的情況,所以文丑提醒了一下顏良。
顏良雙眼微眯看著魏律離去了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文丑只是睹了一眼魏律,便收回了目光,示意那黃巾軍的小校進入大帳之中稟報。
如果是鷹狼衛的鎮撫使,那麼敢這樣和許攸說話倒是正常。
朝廷的繡衣使者就是根據著黃巾軍的鷹狼衛而設立的,鷹狼衛因為多次的行動,早已是被他們這些軍官所熟知。
鷹衛主外,狼衛主內,狼衛的職責就是監察黃巾軍的內部,可以說鷹狼衛就相當於許安的耳目。
剛剛營帳之中發生的爭吵,似乎許安對於許攸扣押了他們兩人的家眷一無所知,這一切是許攸在擅作主張。
但是這也不排除是專門做給他們看的可能。
「想再多也沒有用。」
顏良將腰間的環首刀遞給了一旁的衛兵,他已經注意到了文丑的表情,自然也是知道文丑心裡大致在想些什麼。
「現在我們已經加入太平道了,官道一戰兵敗,其實我們早就沒有退路了,唯一的生路,就是加入太平道,你我應該都很清楚。」
「我明白。」
文丑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其實他很明白,只是說許攸用他們兩人家眷族人的性命作為要挾,讓他的心裡十分的不快。
片刻之後,帳簾再度被掀開,那進去通傳的黃巾軍小校抬著帳簾站在旁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文丑將腰間的兵刃交給了一旁的衛兵之後,跟隨著顏良一併進入了大帳之中。
顏良走入大帳,習慣性的向四下掃視了一眼。
大帳之中,許攸坐在首座,他的身後掛著一張巨大的堪輿圖,除了幾張案桌和蓆子之外,帳中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許攸的身旁站立著七八名按著環首刀的軍卒,這些人應該就是保護許攸的親兵。
不過這些軍卒,並沒有被顏良放在眼裡,若是他和文丑真想殺許攸,只要能再接近一些,這七八名軍卒,絕對不可能攔住他們。
但這也就是想想,真要是殺了許攸,他們兩人的家眷和族人定然會遭到滅頂之災。
「許攸多有得罪,還請兩位司馬見諒。」
許攸看到顏良、文丑兩人走進了大帳,也是站起身來從首座上走了下來,而後對著顏良和文丑鄭重其事的行了一禮。
顏良、文丑兩人並沒有避開,坦然收了許攸一禮,雖然說兩軍交戰,無所不用極,許攸用這些手段也不失為一手好的計策,不過也確實是太下作了。
許攸上前走到顏良、文丑的近前,面色肅然,沉聲說道。
「在下命人接兩位司馬的家眷進入軍營,雖然行徑頗為不恥,但實際上在下也是為了兩位司馬著想,才如此行事。」
「許先生抓捕了我們二人的家眷,卻還說是為我們二人著想?」顏良啞然失笑,冷笑了一聲,「恕在下愚昧,不懂許先生的用意,是不是還需要我們兩人多謝許先生一番好意?」
許攸聽出了顏良語氣之中的譏諷。
「我熟悉兩位司馬用兵之法,而且麾下總兵力有兩萬餘人,兩位司馬不過只有六千餘軍兵。」
「我以有心算無心,我軍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又有野戰之利器,發石如雨之機器,兩位司馬根本毫無勝算,這一次的官道之戰,想必兩位司馬已經知道了結果。」
顏良、文丑兩人沒有言語,皆是沉默的注視著許攸。
官道之戰的結果他們自然是很清楚,現在整個扶柳大營都已經是傳遍了,而他和文丑也確實落敗,甚至若是他們不肯投降,那麼他們也必然會成為此戰的戰死的一員。
「一旦兵敗,兩位司馬戰後免不得要去哪繡衣使者大獄走上一遭,繡衣使者是一群什麼人,兩位司馬應該清楚無比吧。」
許攸談起繡衣使者,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了一絲殺機。
「廢帝之事其中謀劃乃是王使君提出,我為謀主,周旌為實施者,後來籌劃敗露,王使君自殺,我與周旌一路逃入了太行山,加入了黃巾軍,大部分的卷宗都已經被銷毀,實際上我們聯絡的人也頗為稀少。」
「按理來說,繡衣使者沒有掌握多少證據,抓捕犯人也不過是抓捕少數有關之人,但是實際上,卻有大量的人遭捕入獄,官員,吏員,還有冀州的將校。」
許攸臉上浮現了一絲輕蔑,冷哼了一聲。
「冀州的繡衣使者根本就是在羅織冤案,名為抓捕亂黨,實為清除異己……」
許攸的話並沒有說完,蹇碩利用這件事大肆抓捕官員和將校入獄,很可能是想要藉此機會,加強對冀州的掌控,削弱世家和豪強的影響力。
但是蹇碩沒有料到的是,四州黃巾軍在這個時候覆起,並且在短短半月的時間,便掀起了一場席捲冀、兗、豫、青、徐、司隸六州的海嘯。
不過這些事許攸沒有說完,告訴顏良和文丑兩人,因為這些與他現在要說的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兩位司馬驍勇非常,乃是英雄豪傑,若是世家出身,只怕是早已是登上了校尉之位,只是兩位司馬的出身卻是平常人家,如我之前所說,如無意外,定然是止步軍司馬,而且若是再度兵敗,恐怕性命都難以保全。」
「在下實在覺得兩位之才就此淪落,實在是可惜了,所以想要招攬兩位司馬加入我黃巾軍中,正如我之前所說,以兩位之才在我黃巾軍中拜將封侯並非難事。」
許攸頓了一頓,雙手作揖,鄭重的言道。
「我等共事多年,在下清楚兩位司馬品德高尚,因此擔心兩位司馬不肯歸降,而是選擇為國死節,死於戰陣之上。」
「天子昏庸導致天下動盪,民眾困苦不堪,朝廷橫徵暴斂,官吏腐敗橫行,肆意欺凌鄉民,大旱年間,多地顆粒無收,不見賑濟之錢糧,反而是收取更多的賦稅,洛陽城之中宦戚權貴驕奢淫逸,貪婪享福,民眾民不聊生,如此國家實在是腐朽不堪。」
許攸再度上前了一步,語氣微厲。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豪強世家高高在上卻是胸中無半點筆墨,勇略,真正有才德之人,諸如兩位司馬一般,卻只能是屈居人下,為這樣的國家死節,實在是一種侮辱。」
文丑想要反駁,卻是想不出反駁的言語,曾經他一身的軍功卻只是換來了一個小小的君侯,軍司馬職位還是使了大量的錢財,趕上了時機僥倖得來。
許攸話鋒一轉。
「但是若是加入我太平道,在世人看來無疑是背棄之舉,品德有缺,所以在下才出此下策,請來的兩位的家眷進入軍營之中。」
「到時候在世人看來,是許攸以此作為要挾來強迫兩位加入太平道,因此會認為兩位司馬是因為家眷族人的性命,不得已才加入我太平道中,兩位司馬的名聲也可以得以保全。」
許攸取下了別在腰間的摺扇,揮了一下之後繼續言道。
「其實,如果兩位司馬就算選擇不加入我太平道中,在下也絕對不會對兩位司馬的家眷族人出手,如若兩位司馬不信,在下可以立即命人將兩位司馬的家眷族人送歸原地。」
許攸頓了一頓,思索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剛剛兩位司馬在帳外應該聽到了狼衛鎮撫使魏律和我說的話了吧。」
顏良和文丑點了點頭,承認了這件事,這種事情那名通報的黃巾軍小校肯定是會傳達給許攸的,而且也不是什麼大事,沒有必要隱瞞。
「黃巾軍中的條律規定,其中有一條,踩踏作物者,鞭二十,侵害住民者,立斬,世家豪強也在其中,沒有經過定罪,擅自侵害者是處斬刑。」
「據我所知,這條律令,犯事的最高官職的人是一名黃巾軍的軍司馬,官職如此之高,他也沒有逃過處罰,在下沒有理由將兩位司馬的家眷族人接來,已經是違反了律法了,不過還不是什麼死罪。」
「但若是傷及了你們兩人的家眷,便是犯了這條律法,我再是膽大,卻也是不敢真的下手,這軍中的律法都是完全公開,各軍都在實行,兩位司馬只需要稍微了解一番,便知道我所言非虛。」
許攸說完,再度向著顏良、文丑二人鄭重的行了一禮。
「還請兩位司馬原諒在下唐突。」
顏良、文丑兩人沉吟了半響,許攸的言語確實有些令人信服,而且許攸現在如此低的姿態,也讓顏良、文丑兩人原本心中鬱結的怒氣消散了大半。
「無妨,許先生用兵如神,我們兄弟二人敗於許先生手下已經是服氣了,既然我們二人選擇加入太平道之中,也自然不會反悔。」
顏良思索了一會,開口說道,一旁的文丑也是沒有再談起家眷族人被抓一事。
「多謝兩位司馬體諒。」
許攸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大帳之中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許攸拉著顏良、文丑兩人坐下之後,又命人端上了飯菜,三人便在帳中就此閒聊了起來,許攸昔日作為王芬的謀主,交際之事多半是由其負責。
三人坐定之後,許攸提起了以前共事時的事情,還有一些關於并州話題,顏良、文丑兩人表情也緩和了很多。
賓主盡歡,只是在觥籌交錯之間,顏良和文丑兩人沒有注意的時候,許攸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驚芒,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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