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低沉而又蒼涼的騎號聲從那隊飛馳而來的騎軍陣中緩緩響起,臨近太行工坊,那支騎軍也開始緩緩的放慢了馬速。
騎軍雖然放慢了速度,但是也只是相對來說,實際上行進的速度比起步兵還是要快的多。
幾乎只是轉瞬之間,伴隨著隆隆的馬蹄聲,那支騎軍便已經到達了眾人的近前。
這支騎軍與一般的騎兵不同,罩袍束帶,皆為白馬,白馬外罩黃衣,刻寫經文,背插負羽,奔馳之間順風而動,聲勢頗壯。
閻綸的注意力不禁被這支騎軍的旌旗所吸引,朔風鼓動,捲起了騎陣之中的旌旗。
騎陣在他前方十餘步的地方完全的停止了下來,也給了閻綸看清旌旗的機會,閻綸看的仔細,他發現這支騎軍的旌旗之上,描繪著的好像是一頭四爪的蛟龍。
而在那張牙舞爪的四爪蛟龍之旁,還有黑色的筆墨勾寫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騰驤衛」!
「恭迎大賢良師!」
田仲毫不猶豫的低下了頭顱,微微彎腰,雙手作揖,高聲喊道,他的聲音因為激動,甚至都有些顫抖。
「恭迎大賢良師!」
閻綸和趙戟也一起低頭行禮,但是他們兩人話剛出口,便被山呼海嘯的般的恭迎聲所壓倒。
騰驤衛的騎軍在齊聲的呼喊之中,如同波開浪裂一般,向左右分開而去。
一匹毛髮皆白,披著銀白色的馬衣的戰馬緩緩而出,馬背之上,許安身穿著薑黃色的道袍,頭戴太清魚尾冠,左手持韁繩,右手自然垂下握著一把黑檀木製成的摺扇。
許安從白馬上走下,坊主閻綸平復了一下心情,往前邁出一步,走出了隊列,先向許安行了一禮,隨後朗聲稟報道。
「遵大賢良師令,太行工坊如今製作出了七百幅高橋馬鞍,雙腳馬鐙一千三百餘對,如今工坊之中大部分的生產都已經放到了馬鞍,馬鐙兩物的製作之中。」
閻綸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不過當他說到自己的擅長的事務之事,他說的也越來越順暢了。
「馬蹄鐵一物稍有困難,不過也已經解決,戰馬的馬蹄雖然大小不一,但是總體來說可以分為數類,等到鷹狼衛的調查員將各騎營的戰馬的馬蹄調查文書拿來,知道了大概的情況,每種大小所需的大概數量之後,我等太行山中的工坊便立刻全力製作馬蹄鐵,絕對能在限定期限之內完成。」
跟在許安身後的賈詡眼神微動,他掃視了一眼閻綸,隨後目光向著閻綸身後修築著高牆猶如一座小型城池的太行工坊看去。
這一次劉辟奉許安命令帶鷹狼衛進入太行山,應該就是奉命監督太行區域的工坊打制「高橋馬鞍」「雙腳馬鐙」「馬蹄鐵」三物。
賈詡此前被封為了校尉,但是許安並沒有讓他去管理軍事,而是讓賈詡在中軍府任事,在中軍府出任長史。
聽著這閻綸口中所說的名詞,賈詡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知道馬鞍,也知道馬鐙,只是閻綸所說的「高橋馬鞍」和「雙腳馬鐙」到底是什麼。
不過馬鐙難道不是主要輔助上馬的用具,為什麼要做成雙邊?
還有那馬蹄鐵,這還是賈詡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
賈詡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除了閻忠神色如常,其餘的人都是顯得有些疑惑。
許安神色稍緩,一路而來的疲憊彷佛也被一掃而空了。
他此前一直擔心的就是工坊的產能不夠,沒有辦法在出兵涼州之前完成限定的任務,現在聽到產量還有閻綸的報告,心中的大石也稍微落下了一些。
「閻氏家學淵博,果然能人輩出,太行工坊的進步我都看在眼裡。」
許安看了一眼閻忠笑道。
聽到許安的讚賞,閻忠略微嚴肅的臉也是稍微緩和一些。
這一次許安前往太行工坊,黃巾軍的一眾高級將校還有官員,基本上都跟著許安一起前來了。
除了徐晃、張燕等在外統兵鎮守一方的將軍之外,黃巾軍的將軍幾乎全部都在場。
平南將軍龔都、鎮南將軍呂布兩名重號將軍,還有何曼、張遼、黃龍、周倉、管亥、張揚等一眾封號將軍這一次全都在場。
許安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讚賞閻綸,他的臉上自然是也有光。
「看來這些日子,你倒是沒有太過於怠惰,做的不錯,但是務必記住怠惰則難以長久,唯有勤勉方為正道,不要再如同以前那般頑劣不知正事了。」
閻忠嚴肅的對著閻綸叮囑了幾句,他沒有接著許安的話去讚賞閻綸。
他最熟悉他的侄兒了,雖然天資聰穎,對於工匠事物精通,但是卻是容易驕傲自滿,也容易怠惰,當初在家中跟著師長學習的時候,倒是鬧出了不少的事情。
「叔父教導的是,小侄一定銘記在心,絕不敢忘。」
閻綸對於閻忠這個叔父還是有些畏懼,他不怕自己父母,也不怕師長,就怕他這個叔父,但他心中更多的還是尊敬。
他親父早亡,母親也管不住他,在學堂和一幫閻氏子弟整日裡在外廝混,最後釀成了大禍,惹了太守家的孩子,差役上門要拿他定罪。
當時閻家攝於太守的威勢,無人敢阻攔,只有閻忠一人站了出來,提著劍攔在眾人的面前,最後也是閻忠據理力爭,將他平安的從太守府中領回了家中,再後面他便被閻忠帶在身旁親自管教。
許安這一次來的目的,並不是想要考察閻綸、田仲、趙績三人工作如何,所以只是簡單的聞訊了幾句,便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進入了太行工坊。
閻綸在前引路,田仲和趙績兩人頗為自覺,領著身後的官吏跟在隊伍的後方。
「先去校場吧。」
許安拒絕了閻綸先吃飯的提議,他這一次來的目的就是就是為了這個。
太行工坊儼然是一座小城,不止是賈詡和張揚兩人沒有見過這種龐大的工坊,就是龔都、何曼這些黃巾軍的老牌的將校也從來沒進過太行工坊之中,都頗為新奇的打量著四周的景象。
工坊的具體地址一直以來都是頗為隱秘,保密的工作也做得很好,就算是黃巾軍的高級官員不負責管理工坊事務,此前都沒有進入任何一處工坊的權力。
工坊完全是一個獨立的機構,由中軍府直接管理。
路過太行工坊的主坊區時,張揚有些瞠目結舌,在他印象之中,那些工坊也沒有多大,不過就是一個小坊區罷了。
雖然張揚此前也聽說過黃巾軍在各地都設有工坊,最大的工坊都和外界的城邑一樣,只不過裡面住的人都是工匠,但他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大。
但眼前的工坊規模之大,他還在董卓手下的時候,看到的最大的官坊好像也沒有這裡工坊規模十分之一。
許安一行人都騎著戰馬,太行工坊雖大,但是也不用多長的時間,眾人便已經趕到了校場的外圍。
「這裡便是檢驗器械所用的校場了。」
閻綸指著前方言道,許安舉目看去,一道頗為高大的土牆擋住了他的視野,土牆之上每隔數步便站著一名手持著長槍的守衛軍卒。
他們所在道路的盡頭設有一處崗哨,守衛著崗哨的一群身穿著玄狼服的緹騎。
守衛鷹狼衛見到閻綸等前來,連忙行禮。
許安踢動馬腹,越過崗哨,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這裡的校場不同於軍營的校場,是他親自繪製的圖紙,倒是有些像後世的操場。
許安看著眼前有些熟悉的場景,不由的覺得有些懷念。
「噠噠噠————」
沉悶的馬蹄聲在眾人的耳畔迴響,此時的校場之上,有一名騎士正在策馬奔馳。
閻綸看到眾人的實現聚焦在那騎士的身上,介紹道:「這是鷹狼衛中抽選出來的幾名實驗者,都是鷹衛騎術頗為精湛的好手。」
繞著校場的環形跑道極速奔馳著的騎士,不時在戰馬的身上做出一種種高難度的動作。
眾人的視線也隨著那騎士的奔馳而移動,眾人幾乎都是久經戰場之人,就是何曼等步將,也經常騎乘著戰馬。
他們對馬蹄踏地的聲音自然都不陌生,但是今天這馬蹄聲的卻是極為特別,比起普通的戰馬馬蹄聲更大,也更有氣勢,而且似乎其跑的更為靈巧一些。
「噠噠噠————」
轉眼之間,那馬上的騎士已經操縱著戰馬奔馳了一圈,他雖然看到了許安等人浩浩蕩蕩的過來,想要停住戰馬,但是又得到了閻綸的授意,傳話的軍卒讓他將實驗的具體事項都演示一遍,於是他也沒有下馬。
校場的邊緣,一名軍卒雙手捧著一桿馬槊,在那騎士的必經之路旁。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塵土飛揚之際,那馬上的騎士猿臂一伸,已是將長槊擒在了手中。
戰馬飛馳,那馬上的騎士在眾人的眼前掠過,突然雙手持槊,踩著馬鐙在戰馬之上呈站立的姿態,隨後猛然發力。
電光石火之際,馬槊已經是挑飛了那草制的目標。
呂布瞳孔猛然一縮,眼神之中帶著熱切看著前方。
一眾黃巾軍的軍將哪個不是能征善戰之輩,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便讓他們看出了一些端倪。
這雙腳馬鐙區別於單馬鐙,是一對掛在馬鞍兩邊的腳踏,和單馬蹬一樣可供騎馬人在上馬時和騎乘時用來踏腳。
但雙腳馬鐙的作用不僅僅只是可以幫助人上馬,更主要的是在戰馬奔馳之時作為騎士雙腳的支撐,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騎馬的優勢,同時又能有效地為騎士提供安全的保障。
那使用著這些器具的騎士,牢牢的紮根於馬鞍之上,各種動作幾乎都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
而且這種馬鐙可以解放雙手,而不需要騎士在雙手持兵的雙腿夾的很緊,馬上的騎士有了雙腳馬鐙的幫助,可以靠雙腳控制平衡在馬上完成沖、刺、劈、擊等一系列難度頗高的動作。
龔都、呂布、張遼、張揚等一眾騎將自然明白這一器具的意義。
雙腳馬鐙將會使戰馬更容易被駕馭,使人與馬連接為一體,使騎在馬背上的人解放了雙手,騎兵們可以在飛馳的戰馬上且騎且射,也可以在馬背上左右大幅度擺動,完成左劈右砍的軍事動作。
騎射所用的騎弓射程將會更遠,騎兵在戰馬之上的近戰能力將會大幅度的上升,騎士也將更快的被訓練起來。
許安看著眼前飛馳的騎士,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韁繩。
這些器具他早就知道,但是一直不敢拿出來,一直不敢讓人去製作。
當時的漢庭的實力強橫,擁有大量的馬匹和騎兵,黃巾軍每次和漢軍作戰,戰陣每每被漢軍高頭大馬組成騎陣所踏碎。
反觀黃巾軍的騎兵,基本都是用作於偵察,牽制,根本就沒有一戰之力。
就算是後面許安占據了太行山,上黨郡等地,甚至是占據了并州,都不敢輕易的拿出來的。
「高橋馬鞍」「雙腳馬鐙」「馬蹄鐵」三種器具對騎兵的戰鬥力提升極大,但是卻極為容易仿製。
馬的蹄子有兩層構成,和地接觸的一層是一層大約二到三厘米厚的堅硬的角質,上面一層是活體角質。
古時候騎兵作戰,馬蹄經常會損傷,從而無法作戰,而造成這樣的原因的通常有兩點,第一是長期的奔跑磨損馬蹄過大。
第二便是一些地面的路況很差。馬蹄和地面接觸,受地面的摩擦,積水的腐蝕,會很快的脫落,釘馬掌主要是為了延緩馬蹄的磨損。
馬蹄鐵的使用不僅保護了馬蹄,還使馬蹄更堅實地抓牢地面,對騎乘和駕車都很有利。
有了這些馬蹄鐵,不僅僅可以提升騎軍的機動性和持久性,還可以使得現在黃巾軍的後勤部隊,以及運輸部隊的馬匹受益。
而且馬蹄鐵實際上還有一個不太明顯的作用,裝備了馬蹄鐵的戰馬,在跑動的時候發出的聲響會更有氣勢,而在踩踏,踢擊的時候威力更大。
高橋馬鞍,顧名思義,就是具有高鞍橋的馬鞍。
高橋馬鞍的形狀與馬背相契合的,可以把馬背「抱住」,加上肚帶的作用,基本不會發生旋轉位移的,而且高橋馬鞍還能使得騎士在戰馬之上更為穩妥。
相對於以前的馬鞍來說要科學的多,也穩妥的多,而且讓騎士和戰馬都更為的舒適。
高橋馬鞍提高了騎士騎乘在戰馬上時的穩定性,同時鞍面抬高后,戰馬之上騎士的視野更寬。
而雙腳馬鐙,則是解放了騎士的雙手,同時也提高穩定了穩定性。
而馬蹄鐵,則極大提高的戰馬的機動性,使得其能適應多種地形,可以進行長距離的移動,發起長途奔襲。
這三件器具,對於騎兵的戰鬥力提高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當時許安麾下騎兵力量薄弱,但是他的敵對勢力卻不然,董卓擁眾甚多,皇甫嵩麾下的漢軍實力強盛,若是在董卓入京之後,獲知了這些器具,或許歷史真的會扭轉。
擁有著大量騎兵的董卓,或許真的會因為這些器具的加強,一舉擊潰關東聯軍,真正的成為霍光那樣的權臣,甚至如同王莽一般真的掌控天下。
而擁有更多騎兵的涼州或許也會因為這些器具而變的更為恐怖,甚至陳倉之戰皇甫嵩都可能無法擊敗韓遂,那樣的代價無疑是太過於沉重了。
所以一直到如今,一直到黃巾軍已經擁有大量的戰馬資源,擁有了一大批訓練有素的騎兵,擁有了為數不少,產能頗高的工坊。
一直到如今,許安才讓太行山區域的工坊開始製作這三樣器具,而且還盡了一切的可能防止外泄。
為的就是即將到來的涼州之戰,涼州韓遂、馬騰兩人擁眾甚多,雖然內耗了有一年多的時間,但實力仍然不容小覷。
許安可不會把兩個在歷史上聲名赫赫的人傑當成廢物,從并州奔襲涼州,路途遙遠,若非是有涼州王氏作為內應,否則許安根本不會對涼州起任何的窺視之心。
但就算是有內應可以為其提供糧草,可以為其提供情報等信息,實際上攻伐涼州的難度還是十分之大。
涼州局勢複雜,羌漢混雜,漢帝國窮盡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時間都沒有徹底解決涼州的問題。
西北的羌亂每次平定之後不久便會再度興起,西涼軍的勇悍之名,並非是吹噓出來的,而是一刀一槍打拼出來的。
這一次長距離的奔襲,許安就算是大量的徵召匈奴、上谷烏桓兩部的騎軍,出兵的數量也不會太多,最多在六萬騎左右。
跨州作戰的因素過多,雖然涼州王氏能夠提供一定的支援,但是涼州王氏雖是北地郡的大族,但怎麼可能長久支撐六萬大軍的糧草供應,到時候還是需要從并州運輸。
所幸有四輪馬車在,四輪馬車經歷了數次工匠的改良,比當初許安繪製的草創版各項情況都要更好,這一次可以大大的減少運輸和人力的消耗。
許安走到了裝備著新式器具的戰馬旁邊,踩著馬鐙,一下便躍上了戰馬的馬背。
感受著墊著軟墊的高橋的馬鞍,雙腳踩著馬鐙,許安一時間竟然有些不適應,騎在裝備著新式馬具的戰馬之上,遠遠比原來騎在戰馬之上要舒服的多,省力的多,也更加的穩定。
許安雙腿發力踢動馬腹,座下的戰馬感受到了馬上騎士的動作,微微晃頭打了一個響鼻,邁開四蹄向前緩緩跑動。
戰馬奔馳之間,許安騎乘在戰馬之上,竟然有了一種錯覺。
在這一刻他覺得座下的戰馬就如同他的雙腿一般,可以隨他的心意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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