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雲隱錄 第一百四十八章 莽粉

    敏感多疑的王莽自然也感受到了這些閒言碎語，此刻眉宇間緊鎖著一個川字，顯露出他內心的不悅。

    王莽始終堅信，自己為大漢江山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實現儒家理想的復興，為了鞏固這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

    即便自己真有意成為國丈，那也是出於「親上加親」的單純想法，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進一步穩固皇家的統治而已。

    再說，歷代大臣選擇本家族女子入宮為後，這本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上官桀的孫女、霍光的女兒，不都曾是皇家的媳婦嗎？

    皇家的婚姻，向來都是如此安排，既是為了鞏固權力，也是為了維繫家族的榮耀。

    可為何到了自己這裡，就變得如此不堪，還得被人斥為沽名釣譽、弄虛作假呢？

    自己心中之困苦，又有何人能夠真正理解？

    更何況，一旦立了別家女子為後，新的外戚勢力必將崛起，權臣之爭也將再次上演。

    到時候，大漢天下又將陷入無盡的紛爭與動盪之中。

    而自己這把老骨頭，又能活得了幾年？

    何時才能實現當初周公那般的偉業，為大江山漢奠定千秋基業？

    可是，無論自己如何努力，似乎都難以逃脫那些關於他沽名釣譽、覬覦皇權的指責。」

    一時間，王莽感到無比的沮喪與無奈，「自己一介儒生，單憑一腔治國的熱情與理想，難道就真的行不通嗎？」

    「不！我不能就這樣妥協！」王莽在心中咆哮。

    「自己王莽經歷了多少風浪，才走到今天這一步，這點小小的挫折，豈能將我擊倒？」

    念及此處，王莽目光再次堅定起來，「自己必須入宮，尋求太皇太后的理解與支持。」

    王莽行至長樂宮門前，正欲踏入，侍從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疑惑地探身向前，只見宮門前黑壓壓地跪著一片人群，少說也有一千來人。

    這些人中，有身著官服的郎官，有儒生打扮的學者，還有不少平民百姓。

    王莽心中納悶，急忙下車，想要一探究竟。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一位儒生模樣的年輕人，對著王莽深深施了一禮，道：「安漢公莫怪，在下張竦叩見大人。」

    王莽忙還禮道：「張竦？

    噢，莫非是孝宣帝時擔任過太中大夫、以畫眉聞名於世的張敞張子高之後？」

    張竦一聽，連連應道：「對對，正是先祖。

    學生著實仰慕大人，更佩服您的錦繡文采，所以志在寫盡天下文章。」

    王莽聞言，朗聲大笑：「好好！好一個寫盡天下文章，有志向，有志向！」

    但隨即又狐疑地問道：「敢問列位，今天在此聚首，可是我王莽行事有何欠妥？」

    張竦道：「安漢公，您言重了。

    諸位今天聚集在此，乃是為了向皇上呈上奏摺。」

    王莽這才發現，原來眾人的袖子裡都藏著奏摺，心下更加不解，忙問道：「敢問是為何事？」

    張竦道：「我等都是為選後之事而來的。

    諸位一致認為，安漢公之女乃是最佳人選，皇后之位非她莫屬。

    而安漢公您卻有意避嫌，這實在有違民意啊」

    王莽聞言，心中頓時大喜。

    沒想到，自己剛剛還一直擔憂的事情，竟然得到了如此多儒生百姓支持。

    再看著眼前這烏泱泱一大片人為自己說話，心中更覺感動無比。

    但礙於儒家之禮，他只得強壓下心中的情緒，擺了擺手，正色道：

    「大家快別鬧了，眼下幼主未能親政，內政委於太后，外政交付於我王莽。

    莽今以外戚之身，這一路走來已是如履薄冰。

    你們如此舉動，又叫莽情何以堪？

    恐怕朝野上下都會有所非議啊。

    唉！這簡直是胡鬧啊！」

    王莽說完，正欲脫身離去，只見宮門裡走出一個人來，是少傅甄豐。

    忙對王莽道：「安漢公，太后和群臣都在等您議事呢，快請吧！」

    王莽藉此機會，急忙脫身，卻還聽見張竦和眾人在身後高呼：

    「大漢國母，事關重大，安漢公女，非她莫屬」

    王莽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暗道百姓熱情。

    隨後走進大殿，果然，太后和群臣商議的依然是遴選皇后的事宜。

    而且眾人像商議好了一樣，眾口一詞地要求安漢公之女參與選後。

    王莽不得不再次感動落淚，卻依然連連拒絕，口中各種謙辭。

    眼見局勢如此一邊倒，王莽急忙謊稱身體不適，匆匆告退。

    心中卻充滿了感慨，沒想到，民意人心竟然都如此支持自己。

    看來，也不必再與太皇太后過多解釋了，這一切都是天命所歸啊！

    從這日起，未央宮附近便每日都聚集著上千人，或站或坐。

    朝中，那些公卿大夫們也紛紛進言，言辭懇切，一致要求非安漢公之女擔任皇后不可。

    王莽深知這些請願的百姓都是出於好意，但如此大規模的聚集，也擔心鬧出亂子。

    於是派人前去勸退，希望他們能夠散去，回歸各自的生活。

    然而，這勸退之舉卻適得其反，人數反而越勸越多。

    王莽有些無語，不得不親自出面。

    望著階下黑壓壓的人群，故作微怒，徐聲道：

    「諸君且散，勿復如此！

    莽平生志在為國為民，豈有因私廢公之理？

    諸君美意，莽已心領，但請各自歸去，勿再逗留。」

    然而，老百姓的心意豈是如此容易就能改變的？

    畢竟在孔子之後，大漢的百姓確實再難找到像王莽這樣「最接近聖人」之人了。

    如今自然更是看不得王聖人謙虛，於是，請願大軍再次擴編，每天幾千人的小隊伍已經打不住了。

    長安城都城，一時間成了遊行的勝地。

    「莽粉」們天天拉條幅，為自家愛豆喊口號。

    強烈要求王莽的閨女參加皇后大選，也只有王莽的閨女才能擔得起這大漢皇后的重任。

    王老太后也有些傻眼，看著朝野上下的意願如此強烈，心中亦是明白了七八分王莽的意圖。

    並不想再讓王莽繼續表演推辭，於是迅速代皇上下詔，

    派遣長樂宮少府、宗正、尚書令等人前往安漢公府，考察安漢公女的容貌、德行和生辰，看看是否合乎皇后的禮儀。

    一行人領了聖命，風風火火地奔赴安漢公府。

    考察結果迅速出爐，回來後向太后稟奏:

    「安漢公女容貌端莊，舉止有度，實乃是皇后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