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刃 第五十九章 六千年的回憶與執念

    掌握暗影之力的女性赫爾才剛剛離開不久。

    大廳中央的水晶內再次開始閃耀，黑紅色的光芒更是讓原本就滲透著不詳氣息的大廳充斥著壓抑的氣氛。三個能量漩渦重新出現在水晶內部。漩渦背後的三個法師不約而同的，在赫爾離開後返回了這裡。

    「枯骨你怎麼看？她畢竟是你的學徒，你覺得赫爾她說實話了沒有？」

    此時的希特麗聲音仍舊是那樣的蒼老和尖銳，卻不再帶有那種瘋狂和嘶厲。

    不過枯骨的語氣倒還是那樣的冰冷機械，讓人印象深刻。

    「我們能查出來的自然是實話，我們查不出來的，自然能不說就不說……一如既往！」

    「真是一對好師徒啊！好一個一如既往。」希特麗尖銳的嘲笑著枯骨，「要是我，就會把她的靈魂抽出來放到冥火上炙烤一百年，再做成一個怨靈女妖，好好的為她的導師效命！」

    「希特麗，學徒是導師知識、力量和意志的繼承者，而不是我們的奴隸，你太極端了。」

    「極端！」

    希特麗的聲音陡然提高了數十分貝，「連自己學徒都控制不了的傢伙沒資格說我，我看你是轉化成亡靈形態時傷到了腦子，都意識不到：事實上自己學徒的已經背叛了。」

    「哎！夠了，你們兩個。」

    黑鴉無奈阻止了兩人的爭執，「真不知道你們兩個為什麼一見面就吵成這樣，但我們不約而同回來這個鬼地方自然是有正事要說。別浪費時間了！」

    黑鴉話音一落，地下大廳內登時寂靜一片，仿佛剛剛的撕逼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看來，如果我這個老傢伙不說話，你們倆也不會先開口。」黑鴉無奈的說道。

    而枯骨和希特麗也好像默認了他的說法。

    「赫爾的問題不是什麼大事，她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但卻並不明白呀！」黑鴉在漩渦的另一頭悵然一嘆，「在我們這些老傢伙的眼裡，她那種狂信徒根本沒有隱藏的可能性。」

    「一個放棄了自我的可憐蟲罷了。真不知道傳承了誰的意志。」

    希特麗直到此時也不忘嘲諷一下枯骨。

    「我們不必關注她的問題，我想你們關心的也不是她對吧。」枯骨沒有回應嘲諷，「凱爾·諾恩斯，這個沒有經過覺醒儀式，『淨化之力』卻勝過其他諾恩斯家族直系的少年，他才是我們聚集在這裡的理由。不是嗎？」

    黑暗的大廳再次變得靜謐。

    ………

    『大宗師…真是遙遠、卻難以忘懷的記憶啊！』

    黑鴉心道。

    那時的自己，還只是一個無比渺小的薩滿學徒，相對於大宗師和半神那等存在，只是一顆微不足道、隨手就能抹去的塵埃。

    是的！塵埃而已……甚至連螻蟻都無法算得上。

    螻蟻的力量雖亦是微不足道，不過尚可入眼、起碼值得強者去鄙視，縱然微渺如煙，但終有希望成為巨人…………亦或強者的玩物。

    而塵埃…………就只是塵埃罷了。

    黑鴉猶然記得，當時仰望天空的自己……心中那無與倫比的震撼。

    那是一場令人絕望的戰爭，一場凡人反抗半神的戰爭。

    六千年前。

    泰古拉斯北方的冰封大陸。

    數百萬的蠻族（極地人/野蠻人）勇士聚集在大陸中央的荒流峽谷，為了尊嚴與自由向北大陸的三位主宰發出挑戰。而整個泰古拉斯的人類超階也紛紛前往荒流峽谷參戰，只為了幫助人類擺脫半神的欺壓和奴役，贏得一片真正屬於人類自己的土地。

    正如史詩和傳說中的那樣。

    他們成功了！

    曾經的荒流峽谷早已變成了宏偉的封神殿，用以紀念這場偉大的勝利。

    而能夠將自己的名字刻進殿內的英靈壇上，更是雷恩帝國的至高榮耀。

    但……

    現在那些聆聽吟遊詩人吟誦史詩的少年們並不知道，像自己這樣參戰的戰士，當時心中那赴死的決絕。

    在六千年前的荒流峽谷。

    那堅硬的凍土戰場上。

    近萬名人類超階和史詩強者，從泰古拉斯各地來到這裡，參加這決定人類命運的一戰。

    一個超階戰士就能夠以一人之力匹敵上百名正式戰士。

    成千上萬的超階強者匯聚一處，更是所向披靡。

    無論是獸人軍隊、野獸之潮、還是被稱為神聖血裔的聖獸血脈，全都在聯軍面前倒下，甚至就連聖獸這樣強大的半神子嗣也大都被超階、史詩強者們圍攻而死。

    經歷了接連大戰之後，大軍來到了最終的敵人面前。

    半神！

    力量與生命位格和太古巨龍、元素神侍並列的不朽存在，也是泰古拉斯真正的主宰階級。

    他們的力量是那樣強大。

    僅僅是高達百米，山巒一樣的身軀就已經讓人頭皮發麻，何況，它們周身還散發著肉眼難以直視的超強能量風暴，僅僅是這些自然散發出的能量涌動，就擁有等同於3級魔法的能量凝聚度。

    沒有達到超階的個體甚至連接近都做不到，更遑論攻擊！

    但真正的絕望才剛剛開始。

    兩千多名狂戰大師沒有壓抑前半生積累的無盡怒火，在見到半神的那一刻便同時狂化，產生的超強氣魄場在那個瞬間把他們周身都變為了真空地帶。

    隨即而來的狂風更是把方圓里許的小兵全部吹飛。

    狂戰士在狂化時擁有巨大的破壞力，超過兩千名超階的狂戰大師更是如此。對於泰古拉斯的任何凡人國度來說，這股力量都不容小視————兩千名超階統合起來的力量，足以毀城滅國。

    但……他們面對的是半神。

    巨熊半神比爾溫只是擴散了它的領域，大地凍土便從鋼鐵一般的硬度軟化成了膠水，將這兩千名衝鋒的超階狂戰士埋進數十米深處，隨後，立刻恢復成堅硬的凍土，讓狂戰士們難以衝出。

    此戰結束後，這些狂戰大師中的倖存者寥寥無幾。

    而在狂戰士身後，數以百計的超階念力者也在狂戰大師狂化時同時出手。

    劍聖、粉碎者、神射手、武器大師，每個念力職業都有大量超階強者加入了戰鬥。

    但……

    劍聖的惶惶劍氣遮蔽了天空，手持重錘巨斧的粉碎者發出的無形震盪粉碎了大地，卻傷不到比爾溫的一絲汗毛。在對方無法近身的情況下，比爾溫甚至無視了這些念力者羸弱的遠程攻擊。

    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神射手能夠傷到它，但那些箭矢造成的傷口對數百米之巨的半神來說只不過剛剛破皮罷了。

    比爾溫直接無視了他們。

    熾陽碎片、雷霆審判之矛、次元黑子、反物質湮滅炮、終末之光，乃至是傳說中的5.5級魔法——熵之秘火和時光琥珀封印術。數十名大法師、大薩滿操控著這些強大的法術攻向巨熊半神比爾溫，意圖解救狂戰士們。

    卻被霜狼半神沃夫特和風狐半神福克斯用高超的魔法能力一一反制抵擋。

    而對方的隨手一擊就會有數十名超階強者魂歸冥府。

    面對半神們展示出的壓倒性力量，超階戰士們一個又一個化為血泥，薩滿和法師也大都精疲力竭，再無施法反擊之力。

    螻蟻撼山般的無力之感讓人看不到絲毫勝利的希望。

    絕望與死亡的恐懼也懸掛在每個人的心頭。

    就在那時…他出現了！

    身披白袍，手持長棍，憑空站立在天空，並且……以凡人的身份，同時挑戰三位半神。

    沒有人相信他能做到。

    有人敬佩他的勇氣，有人沉默以對。

    還有些放棄勝利希望的人甚至嘲笑於他，仿佛看著作弄自己的小丑。

    黑鴉記得，自己當時跪倒在地，仰望著天空的人影，向著不知名的存在祈禱，祝願這位強大的勇士能如傳奇故事中那樣取得勝利。

    因為，如果強者們不能戰勝半神，這場戰爭就毫無意義。

    蠻族勇士聯軍仍在兩翼和狼熊狐三族獸人、野獸混合成的軍團互相拼殺，但數量劣勢的人類這方正在逐漸淪入失敗的境地。

    兩翼的超階正在不斷增援圍剿半神的戰鬥，但失敗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而聯軍的士氣也在這樣的情況下逐漸崩潰，正在落入下風。

    失去超階強者組團針對的聖獸更是在聯軍兩翼如入無人之境，龐大身軀所過之處遍地是勇士的斷肢殘骸。

    只有半神死去，才能真正贏得勝利。

    狼人、熊人和狐人的信仰和士氣都會崩塌，參戰的它們將潰不成軍。

    野獸軍團也會因失去召喚者而自行消散。

    僅剩的神聖血裔和聖獸即使強大，但在失去了數量後也無力回天。只能無奈敗逃，面對將來無盡的圍剿。

    只要天上這個人能做到！

    …………

    「黑鴉大人！黑鴉大人！您在聽嗎？」

    希特麗尖銳的聲音將黑鴉從回憶中驚醒。

    關於這場戰爭的記憶深深銘刻在黑鴉的靈魂之中，成為了他心中最強烈的執念。

    不過他並不反感。

    身為亡靈，執念是他們存在的意義和目的，失去這些近乎偏執的信念，沒有哪個施法者可以撐過亡靈轉化時的痛苦與虛無。

    最關鍵的是……

    六千年了，自己現在的力量距離大宗師……究竟還有多麼遙遠的距離。

    他一定要弄清楚！！

    「無事！……希特麗，你們說到哪了？」黑鴉問道。

    對於強大的告死者-黑鴉，希特麗可不敢像對枯骨那樣冷嘲熱諷，連說話的語氣、聲音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是關於那個大宗師後裔的事情，枯骨提起後，您就一直在發呆，我們正在等您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