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五月是個忙碌的日子,麥子發白的那幾天,高宗福每天都一大早跑去地里看,元龍喜說,叔,不用起那麼早,啥時都能去看。高宗福嘿嘿笑著說,娃,你不懂,走,明個早上跟叔一起去地里,叔教你。
第二天,天剛亮,高宗福就爬起來,元龍喜比他起的還早,已經將院子掃了,蹲在門口等著,見高宗福出來了,就站起來,打開大門,跟在高宗福屁股後面,朝地里走去。高宗福在路上對他說,娃兒,這看麥,是有講究的,定要在早上去,才能看明白,等日頭上來了,照在麥上,白晃晃的你就看不清了,要是晌午去一看,麥子都熟了,割下來拉到場裡,卻還都是青的,不要看那麥粒都大了,等一曬,就癟了。元龍喜認真的聽著高宗福的話,兩人來到麥田,高宗福繞著一塊地轉了一圈,自言自語的嗯著,說差不多了,最多也就三五天了。又讓元龍喜去折下一剁麥穗,將麥粒剝出來,丟到嘴裡嚼了嚼,滿意的點著頭。
上午,高宗福就讓高志飛將屋裡的鐮刀都給拾掇出來,自己拿著,坐在鹼畔的青石上,將菸袋子掛在脖子上,讓元龍喜給舀了一瓢水,嘶啦嘶啦的磨起了鐮刀,吃完早飯那會,他就打發劉三去請短工了,今年的工錢比往年高,一人一天兩升麥子,一起場,就給裝,一再囑託劉三都叫上幾個人,都要年輕能幹的好後生。
五天後,高宗福親自套上馬車,兩頭驢拉著,帶上高志飛一行人,到了地頭,先不下鐮,在地頭上用黃土堆了個小堆,點了香,帶著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這叫祭麥神和土地,要謝這些主宰這人間生死的神仙們,祭完了以後,所有人一人手裡一把鐮刀,一字兒排開,中間是高宗福,左右兩邊是劉三和高志飛,再往後是新來的短工和元龍喜等人,高宗福望手心裡唾了口唾沫,凝重的朝麥田望了幾眼,低下頭,左手抓住一把麥子,右手揮著鐮刀,將第一把麥子割下,整齊的放在地上,生怕弄亂了每朵麥穗。然後低著頭,貓著腰,鐮刀在他的右手有節奏的揮舞,只聽見沙沙的聲兒,麥子一片片的倒下,跟在左右兩邊的人依次跟在後面,一個新來的短工,將那些稍微有點發青的麥子連根拔起,抖乾淨根須上的土,將兩把麥子跟對著根,使勁擰上幾圈,然後再將兩把麥子和在一起,從中間分個縫,分成兩端,鋪在地上,將前面割倒在地上的麥子抱在一起,捆好,不一會,一排排麥捆就一字排在地里,金黃色的麥茬發著刺眼的光,一閃一閃。
從第二天起,高宗福就不去地里了,祭麥神,下第一道鐮,他必須去,麥子開割了,就專門在場裡看著麥子,割回來的麥子先不打場,要在場裡在散開,積在一起,等所有的麥子都收完了再打場,曬麥。高家的地多,收麥子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幾天,要不抓緊收,這些麥子在太陽下要不了多久,就會落到地里,高宗福一點也不能馬虎,天不亮就囑託高志飛將人叫起來,一塊地一塊地的將地里的麥子割下捆好,再運到場裡來,在石家溝,有好幾個打穀場,但是也就只有高宗福的打穀場,是自己一家人的,其他的那些打穀場,都是好幾戶人家合用一個。
雖說麥子比往年晚種了一個月,麥穗兒較往年也小癟了不少,可高家地多,石家溝的的地,一大半都歸了他,今年打下的麥子,將東窯下的三孔窯洞裡的糧囤都裝的溢流了出來,高宗福心裡頓時吃了顆定心丸,先前那三窯的糧食,是他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積攢下來的,而且還都是些雜糧,可今年一年,就將糧囤都給裝滿,要是再不來災年,就高家這些人,這三孔窯洞裡的糧食,也夠吃上幾年了。
大半個月後,收完了麥,就等著來上一場透墒雨,將麥茬趕緊翻了去,趁早種上秋糧,趕到年底還能再收一次。
剛將麥收了沒幾天,一場無聲的透雨從天而降,地里的墒剛剛好,高宗福沒有讓那幾個短工走,收完了麥子,他總覺得空氣里有一股濕漉漉的味道,這雨來的最是時候,家裡的牲口都被套上了犁,一天兩晌,將高家的地全部翻了一遍,再將一半的地又重新翻了一邊,耱平,開了溝,撒上了秋莊稼。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68s 3.649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