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娟的變化,我看在眼裡,那兩行眼淚讓人頭皮發麻。
我從水裡給她撈上來,屍體都沒有驚人的變化。
可現在,她卻流下眼淚...
而這一幕,也被離得不遠的程廣富看見。
他衝過來,想要幫忙。
「你站住!這事兒只有千水能做,親人一旦碰了屍體,孩子回魂戀陽,就徹底送不走了!」
姜老頭一聲厲喝,伸手鉗住程廣富肩膀,讓他動彈不得。
程廣富一臉悲傷,渾身止不住顫抖,又看了棺材裡好幾眼,才不吭不聲的退了好幾米。
見周圍人都散開,姜老頭半蹲在土堆上,低聲對我說:「你給她從水裡帶上來,算是救了她一次,鬧祟後,只有你能背,講究個送人送到西。」
「這孩子死得意外,夫家又不做人,驚屍後凶煞異常,你背屍後沾上煞氣,一般小鬼也不敢近你身,也是難得的好處。」
最後,他盯著我的眼睛,浮現少有的肅然:「白天你也見到,有人用陰術作亂,往後會遇到不少詭事,從現在起,遇事給我冷靜凝神,別怕!」
姜老頭的再三叮囑,讓我胸腔的心臟嘭嘭直跳,只能深呼吸強行平靜下來。
喉結滾動,吞了好幾下口水,我才硬著頭皮說道:「我明白!」
心裡也有種肩負重任的感覺。
緩了幾秒,我感覺準備好了,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開始從棺里撈屍。
不得不說,背屍和撈屍,都是體力活,要不是我年輕力氣大。
單說這百八十斤的屍體,就拽不起來。
墳地寂靜的嚇人,只有我發力後憋出的哼哧聲。
我身上瞬間泌出不少汗。
夜風一吹,一冷一熱的酥麻感在背上蔓延開來,很不好受。
我心知姜老頭的顧慮,背屍這種事,只有我們這種人能做。
但他和汪強年歲到了,這種體力活,只能留給我來撐場子。
我當然不能出掉鏈子。
伸出胳膊從程娟腋下穿過,我和她貼的極近,比起之前在水中她渾身的僵硬感,此刻一股難以形容的陰冷,更是透過肌膚傳來過來。
就這麼幾秒鐘時間,我感受到一股駭人的涼意,不斷朝四肢百骸里鑽。
我雙腿彎曲,悶哼一聲,幾乎用出全部力氣,將程娟從棺材裡提了起來。
與此同時,姜老頭也在時刻緊盯我的行動。
程娟出棺的剎那,他向身邊的汪強急聲說道:「屍出棺,不落地,死人絕不能沾地氣!」
汪強也像是準備好似的,掏出兩個碗,裡面還有半碗清水。
電光火石間,又在碗上搭了一塊木板,徹底隔開地上的泥土。
他抬頭對我說道:「把屍體放上來!」
我提抱著程娟,聽他一吩咐,立刻輕甩一下,讓程娟的雙腳不偏不倚,落在了碗架起的板子上。
這動作,極為考驗力氣技巧,我爹讓我下河撈屍前,就練了許久,就是為了撈屍上船,有些不得不守的規矩,需要特殊對待。
這下終於派上用場。
程娟的屍體隔著木板,站立在碗上,穩穩噹噹。
見此一幕,姜老頭和汪強都鬆了口氣,看我的目光也露出讚許的神色。
顯然,我這一下做的還不錯。
「汪強,準備一下,起屍回家。」姜老頭開口說道。
汪強動作也麻利,拿出一沓黃紙點燃,繞著我和程娟走了一圈。
同時,手中動作不停,不停向著空氣拍打,似乎在驅趕什麼。
在這團火光的照耀下,朦朧的月光明亮了些,升騰起的模糊霧氣也被驅散。
甚至,那股不斷朝我體內急竄的涼氣,也稍稍緩和了些。
汪強跟著姜老頭做白事,也是有些真功夫在手。
很快,汪強手中的黃紙燃燒大半,溫度也升得極高,他眼看著就捏不住了。
眾目睽睽下,伸手一揚,那團燃燒的黃紙落入了土裡的棺材中。
火光照耀下,棺材裡的景象也顯露無疑。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
可就這麼一眼,我心裡猛打了個激靈,汗毛都倒豎起來。
那裹屍墊棺的黃色絹布上,出現了一個個血色的小腳印。
看上去就像有小孩在裡面亂爬,無比瘮人。
我忍不住看向姜老頭,想要說些什麼,但他臉色同樣變了變,顯得無比驚詫。
「難怪鬧祟後,棺材裡還有響動,這是養出鬼胎了!」
姜老頭雙眼微眯,聲音冷冷傳來。
我眉頭皺得更緊了,下意識低頭望向程娟腹部。
難道說撈屍上船後的胎動,是真實存在的?
可下一瞬,我又有些不確定。
要是真有異動,汪強做白事的時候,就該看出來,又怎麼會放任不管?
恐怕就是楊松一家,背著所有人幹了極盡惡毒之事,才驚了屍體,養出了鬼胎!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看向遠處已經不省人事的王八蛋。
恨不得一鐵鍬給他來點教訓,害人害己!
汪強湊了過來,沒等我開口,就捏住程娟的嘴,塞進去纏滿紅線的黑驢蹄子。
「師父,先鎮住母屍,鬼胎作祟也不能離母體太遠,帶回去再說!」汪強扭頭看向姜老頭,一臉凝重。
姜老頭點點頭,看向程廣富,說道:「楊松一家害她太慘,還惹出了更糟的禍事,先帶回家,再想辦法處理。」
程廣富也是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聽見姜老頭提議,連忙點頭不敢反對。
接著,又無比緊張地問發生了什麼,但姜老頭只是搖頭,讓他別操心,因為他也管不了。
好在程廣富聽勸,只是招呼一聲,就讓手下先離開。
那些人也被嚇破膽子,聽見沒他們啥事兒,連滾帶爬地朝墳地外跑去。
此刻,偌大的墳地只有幾人,姜老頭從我腰間布袋,拿出我撈屍的繩子。
親手纏在程娟身上,五花大綁了個結實。
又拿出符籙,貼在她的眉心,才扭頭對我說:「背她離開陰氣重的『狗頭鍘』地勢,就能入棺,路上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只管朝前走,可明白?」
我連連點頭。
見狀,姜老頭也不再耽誤,那根熟悉的軟鞭再次出現在他手中。
對著空地抽了九下,朗聲高喝一聲:「晦月陰路開,離魂歸家來。冤親債主莫糾纏,孽債皆有判官斷!」
「啟屍,回家!」
隨著高喝聲和鞭撻聲落下,眼前的路似乎更好辨認。
我按照姜老頭的吩咐,用力一撈,就把程娟背在身上。
程廣富和程娟舅舅兩人手中已經燃起供香走在前面,汪強和姜老頭斷後。
他們手中還不斷向沿路亂撒紙錢。
回去的路上我走得很慢。
撈屍體背屍上船,我也不是沒做過,但這次走在路上,走了多久,我就感覺雙腿開始發顫,累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娟的頭趴在我肩膀上,涼颼颼的感覺持續不斷,總覺得像是有人在朝我耳邊吹氣。
同時,一股難以驅散的冷意攀上我的脊骨,朝我身體內不斷鑽。
我心裡有些煎熬。
肩上可是燃著命火,這股冷意很不尋常。
我很懷疑是屍體陰氣太重,蓋住了命火,才讓我體力不支。
不僅身體莫名疲勞,還意外感到陰寒無比。
我咬著牙,不斷抬著已經僵硬的雙腿,跟著程廣富走著。
不知不覺,已經出了墳地,我的腦門子上也布滿了汗珠。
恰巧一滴汗,滾入我的眼角,十分礙事。
我皺著眉頭想要甩開。
可就在我準備甩頭的剎那,餘光不自覺向外瞥去。
不知何時,身邊不遠處,不斷晃動著人影。
正伸長伸手,向我背後抓去!
我心裡一凜。
曾聽我爹說過,人死後走在陰路上,會遇到許多冤親債主前來討債。
若是能勘破一切,便能斬斷因果,前去投胎。
難道說我又走在陰路上,而那些撲向我背後的黑影,是程娟累世的冤親債主來討債了?
我被這個想法嚇得一激靈。
連忙收回視線,微微低頭,只注視著腳下的路,不敢再多張望。
可幾瞬呼吸後,我發現自己想多了。
很多事,哪裡是我不想理會,就能避免的?
那些人影,不斷朝我靠近,幾乎要將我圍起來。
我明顯感覺到,身邊的溫度驟然降低,仿佛置身在冰窖中。
陰路上的這些不肯散去的陰魂,裹挾而來的陰氣太重了。
連我這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都有些撐不住。
「供香已上,紙錢落地,孤魂野鬼速速退散!」
這時,汪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一張張紙錢隨風飄落在路上。
眼瞅著,那些人影伸向程娟的胳膊,轉而向地上撈去。
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陰路上的孤魂野鬼,還有來討因果的冤親債主,見錢眼開,也不折騰我了。
可還沒高興幾秒,仍有幾道人影趁著空隙,伺機待發,猛地向我身後撲了過來。
我耳邊隱隱傳來呼嘯的風聲,和極為怨毒的嘶吼。
啪啪!
與此同時,鞭子抽動的聲音傳來,一道道撕裂聲緊隨其後。
我看見那些人影瞬間四分五裂,還有悽厲的慘叫聲傳來。
我深呼吸一口氣,猜測著多半是姜老頭動手了。
直接讓那些不知好歹的陰魂,魂飛魄散了!
瞬間,我感受到的壓力驟然消退,整個人也突生許多力氣,奇妙的很!
視線內,在前面引路的程廣富突然猛地駐足。
手中的供香都嚇掉了,突然驚惶開口道:「姜師父,前面,前面好像有個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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