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露出來前,我對林沅的印象,只有跳橋時那抹決然背影,和黑夜中隨風舞動的紅裙。
偶有聽說,她年輕、貌美,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以至於出事後,哪怕只見過一面,也有無聊的圍觀人群嘴碎編出些桃色新聞。
我也忍不住想像過,紅裙之上那張臉究竟長什麼樣,清秀可愛,美艷動人,英氣颯爽,冷若冰霜...
可當她轉過身的一剎那,我瞧見那張臉的瞬間,被震驚到幾乎失語。
春水含波的雙眸,翹挺的鼻子,殷紅的薄唇,面容堪稱絕色,讓人移不開眼。
那張臉,和破棺而出的那具女屍竟然完全一樣。
我倒吸一口涼氣,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這到底是林沅,還是女屍回煞詐屍了!
「汪伯,袁叔,你們看見了嗎?」我哆嗦著問出口,身子也不自覺發顫,想要再確認眼前景象是不是真的。
等待的這一瞬呼吸,我多麼希望是自己眼花,產生幻覺了,可下一秒,這唯一一點希望破滅了。
「看見了!」汪強和袁叔幾乎異口同聲,語氣還有難以抑制的驚恐。
汪強又說:「咋和那女屍長一個樣!」
顯然,這一幕已經超出想像,我們在場每個人都驚駭到了極點。
我眼皮狂跳,喉結滾動,碰了碰汪強的肩膀,緊張地說:「汪伯,師父有沒有教過你辨別鬼祟啊?這到底是人是鬼?!」
問完,我渾身冷汗直冒,心情無比複雜。
無論答案是人是鬼,我都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汪強沉默了好幾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餘光瞥去,見他那張平日和善帶笑的胖臉已經愁緒遍布。
片刻後,他幾乎咬著後牙槽吐出幾個字,說:「非人非鬼!」
「啊!」我差點被口水嗆死,忍不住發出疑問。
緊接著,我和袁叔都將目光投射到汪強身上,想看他到底看出了什麼端倪。
汪強沉吟一瞬,無比篤定道:「你看月光下,她影子消失了,這是撞祟了!」
「說是人,她身上有鬼祟,說是鬼,又喘個氣兒。」
「可時間長了,陰氣侵身,活人也變死人了!」
我連忙朝林沅腳下看去,地上有光影閃動,但她的影子卻像藏起來,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我回過神來,這才琢磨出一些頭緒。
林沅這一系列奇怪的舉動,怕是鬼上身後,才顯得詭異。
我剛想開口,可下一瞬,心裡猛地一機靈。
林沅深深看了我們所在的地方一眼,頭也不回進了那座鬼氣森森的陰宅。
「臥槽,她還進去了!」我心裡一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一旁,袁叔這會兒臉色也咔白,看向遠處,眼神閃爍著恐懼。
他猶疑一瞬,開口道:「這沙洲太邪門了,跳橋的這女孩救不得,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才是。」
這下我終於不再勉強,連連點頭。
從看清林沅相貌的那一瞬,我心中的震驚和恐懼排山倒海般襲來。
根本沒有料到是眼前這樣的景象,也沒有膽量再探究下去。
就算那詭異夢境帶來的陰霾縈繞在心頭,但量力而行才是上策。
說著,汪強也不廢話,舉起手中油燈轉身就準備朝原路返回。
呼呼!..
可就在我們三人扭身瞬間,樹林裡颳起劇烈的妖風。
吹得人睜不開眼睛,耳邊更是隱約有陣陣冷笑聲傳來...
等睜眼一看,樹林裡竟然升騰起濃郁的大霧,根本看不清來路。
而在大霧深處,還有緩慢挪動的身影,像是有人在向我們走來。
「糟了!這是江面起鬼霧了,活人死人都在一起走,稍不留神就走不回去了!」
袁叔驚惶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而我一聽,也是臉色大變。
在黃河上討生活的,都知道江面鬼霧一起,水路開陰,陰陽兩界同走一路。
這時還在河面上撐船,指不定遇見什麼東西帶回來。
通常情況下,我們這些干偏門懂行的,絕不會在此時衝撞這些禁忌,早早就避開了。
不過,上了沙洲也算在江面上,此刻起了鬼霧,避都避不開,完全被圈在這方寸之地。
而且,這鬼霧起的蹊蹺無比,轉眼間看不清來路,像是生怕我們逃了似的。
「汪伯,江面起鬼霧絕不能下水,底下的東西都會出來,上船就是死!」
我看向汪強,將其中利害和他明說。
即使現在撐船離開沙洲,只要在鬼霧範圍內,那些沉屍聽著動靜就會來找替死鬼。
別說回到岸邊,恐怕只會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汪強臉色難看至極,急的眼珠子都滲出血絲。
他沉思片刻,看向手中的油燈,說:「油燈驅邪,還能頂個一時半刻,咱們先等等看著鬼霧會不會散去,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我們目光投射在油燈上,滿眼緊張神色。
燈火搖曳,卻是唯一的希望,讓人挪不開眼。
可剛站定幾秒,我聽見四周淅淅索索的動靜越來越大。
像是樹林裡有許多人在走動,步子踩在一些砂石樹葉,發出的輕微響動。
環顧四周幾眼,我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
那慘白的濃霧中,一些人影似乎在和我們拉近距離,眼瞅著就要圍了過來。
汪強也在不斷扭頭,片刻後,聲音有些發顫說道:「鬼霧起,陰路開,徘徊在路上的鬼祟聞著活人味兒戀陽,在慢慢圍過來了。」
「那怎麼辦?看樣子越來越近了。」袁叔急切問道。
「先慢慢退後,不然撞祟了可就不好辦了!」汪強答道。
說完,他舉著油燈,讓光亮引路,我們不斷朝著沒有鬼祟的方向退後。
可不斷後退,我心頭卻不寒而慄。
因為我們此刻,距離那處詭異的陰宅越來越近了!
「汪伯,這些霧中人影,好像在朝陰宅靠攏,咱們也被逼過去了!」說到這,我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媽的!真是如此,太他媽邪門了!」
汪強連著幾句痛罵,已經快壓不住內心的驚惶。
我們三人不是傻子,幾乎可以確定,鬼霧中那些人影行進的方向,就是在圍宅!
陰差陽錯,也給我們後路斷了,不得不退至陰宅附近。
很快,連連退步,我們出了樹林距離陰宅不過十米遠的距離。
陰宅周圍倒是有片空曠平整的土地,和樹林隔開,一點霧氣都沒有,像是有層隱形的結界。
此刻,濃霧中那些莫名的響動也完全消失,安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只是晃動的人影還在移動,遠遠看去樹林依舊鬼氣森森,讓人不寒而慄。
又過了幾息,確定那些人影雖然在移動,但像是迷路似的,不斷在樹林裡打轉。
我們之間,隔著一定距離,雖然視線內能看見彼此,但始終有著無法愉悅的鴻溝。
這時,我才不自覺重重喘了口氣,壓在心頭上的大石移開了些。
鬼霧中的人影,出不來樹林!
就在這時,汪強似乎看出什麼,還拿出一個羅盤,上面的指針一出現,就瘋狂轉動,直到指向一個方位。
他遲疑片刻,說:「這樹林的風水位好像在變化,始終控制著生門位置向一個方向。」
我一聽,看向濃霧中的樹林,可是視線模糊,根本看不出任何詭異之處。
我忍不住問道:「汪伯,風水位變化會怎麼樣?咱們還能出去嗎?」
汪強皺著眉頭,神色肅然道:「這樹林不簡單,似乎被人布下陣法,當風水位變動,便會引起異象。」
「難怪瞬息間,這片地界就升騰起鬼霧,恐怕早有高人在沙洲上動了手腳。」
說著,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又盯著羅盤好幾眼,似乎在確認什麼,才開口道:「要想出去,得從風水位的生門吉位走,不然撞見什麼就說不準了。」
「可眼下,羅盤指向的方向只有一處。」
我盯著他的臉,看他那表情不對,心裡猛地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瞬就看他右手一抬,指向了陰宅方向。
「這裡,是唯一避開鬼霧的出路。」
我看向那黑漆漆的陰宅,吞了幾下口水,才開口道:「汪伯,你沒搞錯吧?難道咱們要進宅子?」
說完,我忍不住朝眼前這座高門深院望去。
宅子建得很有古韻,但四周封的嚴嚴實實,只有門,沒有窗,一塊塊漆黑的磚頭蓋起的院落。
怎麼看,都不是活人該進去的地方。
「我又不是師父,錯不錯,你汪伯的本事也只能看出這點門道。」汪強也是擦了擦汗,說了實情。
「不走,風水位再變化,說不定鬼霧漫上來撞了鬼祟,同樣死路一條。」
「你們說怎麼辦?」
他也是一臉難色,有些拿不定主意。
咔嚓——
突然,陰宅的大門被夜風吹拂,竟然發出古怪的響動,緩緩打開。
而裡面的堂屋大門,也敞開著,似乎等我們進入。
我心突突直跳,根本無法平靜,這就像是等著我們的陷阱。
可前有狼後有虎,完全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時,袁叔突然倒吸一口涼氣,目光深深投射在院子裡。
「老汪,你還記得之前河邊有一座龍王廟嗎?這陰宅怎麼這麼像那座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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