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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鄉的夜色分外擰靜,此時的邱元壩,山坡溝壑坐落的人家星星點點亮著燈光。深秋的夜,顯得陰涼,有的人家還圍坐一團,生著旺旺的柴火一家人說笑聊天。哧啦啦的柴火和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院壩里飄忽燃燒。
二娃坐在院子裡,思緒萬千。二娃忽然覺得很疲憊,甚至偶爾冒出一種迷茫的感覺。所有的,都好像發生再昨天,歷歷在目。十多年在河壩和山林中奔波,磨平了稜角,思想和脾氣逐漸的趨於平和穩定。見多了打打殺殺,生生死死,理想和內心那份不甘心支撐他走到了今天,有時有種想靜下心來,認真的過一回完全屬於自己和自己這個家的生活。
自己周圍也在悄悄發生著變化,無論是人還是物。社會狀態也在不停的發生改變。前幾天縣裡王局長給二娃打了個電話說:現在國家政策收緊,可能對礦山資源這一塊將要進行整治。
如果上面大行動一來,誰也阻擋不了,所以要二娃做個思想準備。這個二娃似乎也早早有點預感,畢竟這是國家資源,沒有政策指導,沒有相應的手續,肯定不會太長。
二娃扶著院裡那棵葡萄樹,這是修建歌廳和這套院子後第二年自己親手從縣城王局長家院裡分的幼苗,現在已是枝繁葉茂,碩果纍纍。他望著燈光和月光交相輝映下反射著幽幽青光的一串串果實,心中卻和葡萄的滋味一樣酸甜摻半……
忽然一聲「二哥」打斷了二娃的思緒,斌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我看見張良了二哥。」
二娃心裡咯噔一下,「你怎麼認識他的?」二娃怕他看錯人。「不是二哥,是聽張秘書說的,她認識」。
「現在在那裡?」二娃鎮定的問斌子。
「好像開車進溝了,聽說要進山,好像去找連成。」
「這些都是我聽見張秘書悄悄給別人說的。」斌子再次強調。
二娃忽然感覺事情好像有些不是那麼簡單。
二娃安排斌子去叫三毛過來,三毛過來後,二娃告訴他:「你不要給任何人說,開車和斌子悄悄跟著張良,看他想幹啥。」
至於張良這個人,在二娃心中始終是個心病,雖然這麼多年和自己相安無事,可二娃明白,人性難改,狗改不了吃屎。二娃始終有一種感覺,這麼多年,好像自己背後有一雙眼睛始終在盯著自己。
三毛一路尾隨著張良,和他始終保持一定的車距。
三毛把車遠遠的停在張良後面一個拐彎的地方,下車延著張良的方向跟了上去。張良下車時有個細節讓三毛有點納悶:他為啥要挎個很大的、看起來空空如也的包呢?
到了山腳,張良往連成礦洞的那個方向去了,三毛知道,他和斌子再往前就是連成的金礦,就會被連成的工人發現。二人只好去毛培花那邊,在那裡先呆著再觀察情況。
張良到了連成住處,連成出帳篷把張良迎了進去。進了帳篷才說話「你來的挺快還。」,彼此笑笑,雙手便友好的握在了一起。
連成招呼人端來熱騰騰的黃酒。黃酒是本地最好的待客之禮,相當於城市人來人沏茶一樣。
張良坐下後,迫不及待的問連成:「現在怎麼樣,出金量?」
「還可以,一直都很好的。」連成得意的說。
「不過,我聽我舅說了,可能近期上面要來人整治了,可得儘快出點東西。」張良接著說:「現在社會對環境比較重視,上面肯定要管的,這邊挖金影響越來越大,事情傳的太遠,鬧大了,那些鎮裡縣裡的頭頭誰也擔待不起的。」
連成感覺張良說的有些嚴重,不屑一顧的說:「這都多少年了,誰能管!」
「那可不好說,社會是變化的嘛。」張良畢竟是縣城呆的人,見多識廣,對社會形勢和動向的掌握不是連成能比的。張良接著說:「上次聽我舅說,縣城有兩家丟的娃讓公安找到了,送了回來」。
「什麼,真的?這,這……」連成有些驚慌。
「別慌,應該沒事,這麼多年了,他們就是找到娃也不可能查到我們頭上。」張良安慰連成。
連成停頓了一會,臉上顯出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近一段時間,我會抓緊挖,儘量多搞些黃金在手裡。我還是覺得以後出去生活比較好,還是感覺心裡不踏實。」
按現在連成的勢頭應該是沒有什麼讓他擔驚受怕的,除非他做了天大的、傷天害理的事……
連成從保險柜中捧出一包沉甸甸的東西遞給張良「這是你的,拿好了。」
張良看都沒看一眼,伸手就接了過去,看來二人這種見面已不是第一次了。
「那我得走了,你休息吧。」張良說完起身就往外走。
「好,要心點,手電的電沒問題吧?」連成關心的問。
「沒問題,準備好的。」張良肯定的說。
三毛和斌子一直在毛培花的住地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張良下山要走的路,直到看見路上出現光亮,估計也就是張良了,然後才和斌子一起也跟了上去,不能讓他消失在視線里。
回去的路上,張良一直沒有停車。三毛和斌子只到跟著他出了邱元壩地界,才返回給二娃復命。
二娃聽了三毛的描述,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淡淡的對三毛和斌子說:「行,曉得了,你倆也累了,趕快去睡吧。」於是自己也進屋準備休息。
二娃關上門,轉過頭,看見嚴婷一個人坐在床頭,靜靜的盯住窗外,眼裡充滿了無限的憐惜。
至從孩子不在身邊後,嚴婷一直堅持不再要孩子,二娃尊重她的意願也不強迫她。他知道嚴婷心裡多難受,十月懷胎,剛做母親老天便剝奪了她為人母的權利,這個打擊,換誰也接受不了。
嚴婷聽見二娃進了房間,慢慢的把頭轉了過來,默默的看著二娃。
二娃感覺到嚴婷今天的情緒於往日有些不同,氣氛也不太對。
「我們要個娃吧?」嚴婷用飽含深情的眼睛看著二娃,柔柔的說。
也許是嚴婷想通了些事情,也許是她感覺自己不能這麼自私。畢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情,不能因為自己的心結就剝奪二娃做父親的權利。
二娃聽嚴婷終於說出讓他期待已久的話,驚喜萬分。
「婷,真的!」二娃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嚴婷微微一笑,雖然笑的很勉強,但就這個,二娃已經很滿足了。她輕輕點了一下頭,「真的」。
二娃過去坐在嚴婷旁別,用右手摟住嚴婷,「老婆,放心,我們的娃會找回來的,我們給他生個弟弟,她回來一定很高興的。」
嚴婷把肩膀靠在二娃胸前,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又把眼睛投向窗外,投向那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中……
魔芋廠房已全部建好,一切啟動事務也基本安排妥當。
由毛培華擔任總經理,管理一切事務,三毛擔任副總經理,張銀搞外銷和跑市場這一塊,張海成管生產。二娃的魔芋加工廠就要轟轟烈烈開業了。
這麼封閉、條件落後的鄉鎮,開這麼大個工廠,當然是一件大事。少不了各界頭頭腦腦的祝賀捧場。鞭炮、吶喊又一次想起,都快掀翻的邱元壩鎮。
這時的連成可坐不住了,現在的連成,財大氣粗,對二娃魔芋廠的開業橫豎看不慣,心裡很不對勁。
「現在的邱元壩可不是你二娃一個人的天下,我非得讓邱元壩人知道,現在還有個我連成!」連成心裡憤憤的想。
於是他叫來棒子和吳氏兄弟商議,如何利用今天這個機會打打二娃的威風,長長自己的志氣。
這時的吳氏三兄弟和棒子雖然心裡發虛沒有底氣,可看到連成那堅定的態度,也只好硬著頭皮往上沖了。
「那個什麼花不和你們有過節嗎,今天就拿這個整事。」連成想起啥是啥。
「能,能行嗎?」棒子用懷疑的口氣問。
「有啥不行的,老三的氣我還沒找他們出了,正好今天新老賬一起算。」吳老大想起吳老三受的委屈心裡就來氣。
「對,就這麼幹。不過。為了面子,我得先過去假裝祝賀。你們再找機會和那個什麼花挑事,那娃今天肯定也在。不過最好別出人命,多帶幾個人過去。」連成說完,披了個大衣哼著曲搖頭晃腦就走了。
連成走後,連成和吳氏三兄弟又做了個大致的安排和分工。
魔芋廠建在河對面一個大平地上,今天廠子周圍全是人,就連遠遠的田埂上都站著觀望的人群。大家說著,笑著,議論著,氣氛十分熱烈。院裡擺著幾張大桌,桌上放著葵花花生還有香菸什麼的。
本地有個代代相傳的古樸民俗,就是在主人開業的這天可以接納所有的人,生人熟人遠的近的,甚至是原先有過過節或有仇的,如果是發生過矛盾或有過結冤的人來祝賀,就表示願意接受和解,生意會更加紅火。
飯菜基本是按本地過酒席的標準安排的,由於有遠道而來的客人和鎮裡的領導,所以頭一輪子坐席肯定是這些人了,第二輪以後便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和自己家人。
但二娃今天不一樣,安排人招呼只要來的人都要坐席吃飯,不分高低貴賤都要上桌,而周圍鄰居幾乎也是傾家出動,棒子和吳氏三兄弟以及他們那些手下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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