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時代1990 第三十一章 《過年》，拜年，一朵小花

    鞭炮齊鳴響震天，大娘老漢要過年。

    帳中元帥遠方來，恭喜程家發大財！

    要過年了，白白茫茫的雪地上。

    一個戴著狗皮帽子的老漢，回到了家。

    「要過年了，我說咋地，一個也沒回來？」

    「沒。」

    「媽拉個巴子的，不回來更消停。」

    財神都上了門，可這家的大娘跟老漢，卻等不到自己孩子回來。

    聽話里的意思，似乎回來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

    屋裡，熱炕頭上坐著大娘跟老漢。

    老漢坐主位，大娘在邊上。

    一張小桌擺炕上，擺著簡單的幾樣。

    干豆腐卷大蔥，這是必須有的。

    這玩意能頂餓，還能下酒。

    老漢單手持杯。

    「不回來就不回來！去年回來了又咋樣？」

    大娘忍不住看了眼牆上掛的照片，那是一張全家福，五個子女還有他們的愛人孩子，還是挺幸福的。

    可老漢接下來的一句是：「去年差點兒鬧出人命來！」

    大娘的臉色有些暗淡。

    很顯然，說是不在乎，說是不回來就不回來，但當父母的還是希望孩子回來。

    老漢喝了口酒，舒坦多了，臉上有了笑容，「姐，咱們倆也能過個熱鬧年。」

    他解開褲帶，從裡面拿出了一摞一摞的錢。

    數清楚了，八千塊。

    推到大娘的面前。

    「都歸你。」

    一句話，大娘感動的老淚縱橫。

    「程子，我沒白疼你……」

    「你看看你，沒錢哭，有錢也哭……」

    這便是《過年》的開始。

    ……

    「趙老師，您這個戲實在是太好了。」

    「別這麼說，沒什麼的。」

    「一遍就過了？」

    「當然一遍過呀！」

    「都是應該的，都是應該的。」

    趙麗容老師跟李寶田老師，這演技簡直是神了。

    這段戲拍完，也沒用多少時間，導演很滿意，後輩演員非常佩服。

    「咋演的這麼好呢？」

    這話問的，趙老師還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是應該的，咱們以前啊，那可不能ng，那是要犯錯誤的，就算不說犯錯誤不犯錯誤的，那咱們也心疼啊，膠片真的挺貴的。」

    趙老師談起當年事，許多人聽著。

    白鋒也是如此。

    一盒膠片，價格是1500塊錢，而這一盒能拍4分鐘。

    這個東西真的是精貴，在以前還被封鎖過，現在柯達來做廣告，這貨在以前可不是東西了。

    老演員們，為了能節省膠片，也就是節省電影製作的成本，就從自己身上用功。

    好好的磨鍊演技，精益求精，大家多演練，到時候正式拍，必須一條過。

    1990年的城鎮職工平均月薪是175塊，1500塊錢在當下真的是一筆大錢。

    能買台大電視，還能買套房子呢。

    白鋒聽趙老師講述，他心裡難免生出許多感慨。

    他其實也不想總是吐槽後來那些鮮肉流量們，覺得浪費時間。

    可現在看到這些老藝術家、老演員的表演。

    後來那幫貨，真的是爛。

    還好，咱們這《過年》還得繼續拍，工作效率還得提起來。

    就單單這麼一個開場，便已經埋下了足夠的伏筆。

    老程家有五個子女，他們這次過年還沒回來，而且，聽得出來去年過年已經狠狠鬧過了。

    那顯然，接下來就應該是五個子女的回歸，以及今年會不會鬧。

    其實，但凡看到這裡，觀眾肯定心裡有數。

    絕對還會鬧的。

    ……

    「大小子熊，大丫頭囊，二丫頭是個白眼狼，她敢偷了戶口本跟那野種私奔……」

    屋裡正包餃子呢，老漢叼著個菸捲罵自己的幾個孩子。

    「我說咱們大過年的，就不興說點兒吉利話嗎？」

    大娘這話很有力，老漢不說了，卻在這個時候，屋外傳來了動靜。

    「媽！」

    二兒子回來了，還帶了自己的女朋友。

    女朋友，真的很漂亮，而且還是高幹子弟。

    老漢對二兒子最是擔心的就是女朋友這件事。

    「你們倆大學裡面不管嗎？」

    「大學管的，但我們是研究生了。」

    確實，這個時代大學對戀愛這件事也干涉，但是，聰明的都知道應該在大學時期找對象。

    研究生了然後馬上就成了一對兒，很明顯之前就有鋪墊唄。

    只是這也沒什麼。

    大娘更擔心的是兒子女朋友的家世。

    「你說高幹到底有多高？」

    「你說田鴿爸？就跟高官一邊兒大唄。」

    「我滴媽呀！你說你找這麼一個大官的閨女，往後不遭罪？」

    二兒子卻不在意這些，只是一直笑著，然後看情況，把門一關，把媽一拉。

    「媽，咱們家現在有積蓄沒有？」

    這個問題，直接就對照了之前的那八千塊了。

    大娘聽孩子說是要去沿海考察，食宿自理，也沒猶豫，「你爸爸手裡有錢。」

    顯然，大娘是偏愛二兒子的。

    但這理由也很充分，二兒子考上研究生了，這確實是出息了。

    如此看來，二兒子還行。

    那其他幾個呢？

    ……

    馬上就過年了，來了扭秧歌的。

    老漢打出來看看，帶著再置辦一些年貨，雖然他一直在說，整的東西多了吃不完浪費。

    巧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孫兒。

    「爺爺！」

    小胖臉兒凍的紅璞的丫頭，戴著個白色的毛帽子，見到了爺爺可親了。

    但……

    「上爺爺家過年不？」

    「爺爺，我想去，但媽媽不讓我去。」

    小丫頭有些委屈，邊上的大兒子也發悶。

    老漢乾脆把小丫頭抱家裡去，告訴大兒子。

    「她再敢砸柜子，我就打斷你的腿！」

    就這樣，茜茜這小丫頭完成了她的首秀。

    ……

    程家這五個子女，都有各自的問題。

    老大兒子懼內，他那老婆一看就是個厲害人物。

    二兒子雖然出息，可找的女朋友是高幹，得拿出錢來配上人家。

    這次去調研，得要1000塊錢。

    三兒子不著調，一出場就是電影院看了個通宵。

    還有個小女朋友，兩人也快要結婚了，打算管老父親要1000塊錢。

    大女兒嫁了一個有能耐的人，但現在聽說又流產了。

    那有能耐的人，挺騷行的，就不是一個正經人。

    跟老婆回來了之後，看著二兒子的女友，握手就抓著人家的小手不放。

    還有老三要結婚的女朋友，這貨也是賊眉鼠眼的。

    至於說二女兒私奔這件事，她嫁的那人叫大川，跟大女兒丈夫原來還是一個單位的。

    總之，這家的情況比較複雜，但，隨著臨近過年。

    還都回來了。

    白鋒身為主要投資人，這貨也就是跟組看著拍戲。

    挺過癮。

    有趣的是，他還得了一個任務。

    茜茜這小丫頭，導演覺得東北味兒不夠。

    白鋒就教教唄。

    只是他們倆這麼一教，俞飛虹總是忍不住過來參和。

    「乾爹。」

    「別，別這麼叫。」

    「可媽媽讓我這麼叫的呀。」

    「別聽她的，叫叔叔就得了。」

    白鋒這貨實在是不想當什麼乾爹，他一個年輕小伙都給叫老了。

    俞飛虹對這件事，一直都覺得挺好玩，而且，白鋒不想當乾爹已經不止一次了。

    這回，她接了一句。

    「咱們茜茜不聽她媽的，那聽誰的？」話鋒一轉，「難道聽你這個乾爹的嗎？」

    白鋒瞬間可無奈了。

    茜茜不明所以，就是覺得很好笑，跟她俞姐姐一起笑。

    但還好，咱們茜茜是個懂事兒的孩子。

    「叔叔，白叔叔。」

    白鋒一聽，高興了，「哎，乖啊。」

    這貨不是吃虧的主，繼續教導茜茜，一指俞飛虹，「你呀，要有禮貌，不能叫她姐姐知道嗎？她跟叔叔我一邊兒大，你得叫她阿姨。」

    茜茜一直被教導要做一個有禮貌的孩子，當即就點了點頭，「阿姨好。」

    這一句，簡直是暴擊俞飛虹，當下對著白鋒就錘了兩下。

    「你個死老白！」

    茜茜見他們二人互動，紅撲撲的臉上笑個不停。

    「好了好了，咱們正式教學開始。」白鋒沒被錘死，那就趕緊下一個環節。

    「好好教！」俞飛虹這個氣，卻也一時沒辦法。

    其實，聽他的這個教學還是挺有意思的。

    「嗯嗯。」茜茜聽了也不以為意，用小拇指摳鼻子。

    小孩兒嘛，正常的很。

    白鋒卻笑著一指，「茜茜，你知道這用東北話叫啥？」

    「啊？」茜茜懵懂的很，卻也摳出了一塊，「這個嗎？」

    「對。」

    「啊，這個……」她想了一下，「不應該叫鼻屎嗎？」

    白鋒嘿嘿一笑，「這個在東北叫『鼻嘎』。」

    這個名稱一出來，俞飛虹都覺得十分新鮮。

    「啊？為啥？」

    白鋒笑道：「我怎麼知道，反正就這麼叫。」

    茜茜也沒聽過，只覺得發現了新大陸，跟她俞阿姨一起哈哈大笑。

    接下來……

    「眼屎，叫痴抹糊。」

    「啊？真的？耳屎呢？」

    「耳蟬。」

    「為啥呢？」

    「哪那麼多為啥。」

    其實，劉姐平日裡都儘量的說普通話，不想讓女兒沾染東北的氣息，現在是毀了。

    白鋒都要憋不住笑了，他腦中已經出現了許多畫面，未來的天仙在大場面里時不時來幾句東北話，那肯定十分有趣。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

    咱們《過年》這部片子，拍的很順利，一周後就來到了最關鍵的一場。

    一桌子菜，小丫頭看得流口水，剛想吃，就被媽媽給夾住了筷子。

    「按規矩，你得先拜年，拜年才能吃。」

    拜年，這可沒那麼簡單。

    拜了年有壓歲錢嘛，小丫頭轉著桌給長輩拜年，很快就積攢了一大把的錢。

    而到了爺爺這裡……

    小丫頭有所停頓。

    其實，她一直跟著拍戲，早看出來這過年就是難在了這錢上。

    爺爺好難，還要錢嗎？

    眼神飄忽……這時，有人給了她提了個醒。

    接著……

    「爺爺，我送你朵小花呀。」

    「啊？什么小花？」

    小丫頭雙手來到兩腮，這麼一打開，還真跟一朵小花似得。

    那之前的壓歲錢，卻被她先放下了。

    爺爺看了哈哈大笑，「給，給你一張四個人頭的。」

    這年夜飯也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