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輕是個很奇怪的人。
至少他周圍的人是這麼認為的。
或者說……覺得他活得很累。
在這個享樂主義的大學期間,林輕的同學發現他每天除了上課、吃飯、睡覺,其餘時間不是兼職就是回家,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放鬆時間,永遠都是無比單調的規律,在這個MOBA遊戲火熱的時代,他不僅從來沒有接觸過一次遊戲,而且似乎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當然,他也沒有可以用來消遣的電腦。
現在的大學生幾乎是人手一台筆記本電腦,沒有人會認為林輕買不起電腦,早在一年前就有人發現,他做的兼職已經比大多數大學生畢業後的工作薪水還要高了,那麼原因只有一個,純粹就是他不想碰電腦這種東西。
除此之外,在這個智慧型手機遍地的時代,熟悉林輕的人都會發現,他竟然還在使用古板的老式按鍵手機,黃綠屏幕的那種。
除了打電話發簡訊,這手機幾乎沒有任何娛樂功能。
什麼空氣兔、PSP、單反之類對他來說更是如同絕緣體一樣,在這個時代,一個年輕人居然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概括點說,林輕是一個從不娛樂的無聊的奇葩人士。
或許剛認識林輕的人,會認為他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冷淡沉默,不近人情,註定孤獨一生的那種人。
恰恰相反,他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這是在半個月前,他的一群大學同學在校外誑街時發現的事情。
他女朋友的笑容很溫柔很美麗,氣質恬靜而大方,可惜……卻是個盲人。
這件事在大學傳開之後,再聯繫上林輕平時的所作所為以及他孤兒的身份,不少人都聯想到了一個個小說或是電視劇才會出現的故事:
一個可憐的孤兒遭受了一系列現實的打擊之後,與戀人相依為命,哪怕戀人變成了盲人也不離不棄,放棄一切浪費時間的娛樂,辛苦掙錢養家,節省出每一分錢,只是為了給戀人治療眼睛,或許將來會苦盡甘來,有情.人終成眷屬……
就這樣,林輕就變成了所謂的標準好男人,所以,絕大多數人聽到這個故事都會生起心中廉價的同情,正好找到了一些茶餘飯後的趣味談資,可能會把林輕這個名字變成三大神人之二的『我以前一同學』和『我以前一朋友』。
除了偶爾會在心底撇嘴冷笑的當事人之外。
……
……
林輕一向都認為『眼見為真』這個詞真的不很真。
尤其是半個月前,當他發現那些同學在街上看見他和祁子萱這個精神病女人之後,當他們露出了驚訝和同情的眼神的時候。
說起來,現在的情況和半個月前有點類似。
「一份夏威夷果仁、一份夢幻天使,少冰,嗯……再來一杯曲奇香奶。」
哈根達斯店裡,林輕說這些話的時候,心卻在不斷地滴血,兼職的工資大多數都『上繳充公』了,每個月只有不到幾百塊錢的空閒資金,卻還要拿出來『請』身旁這個牽著他的一臉溫柔笑容的女人來奢侈。
當然,他不敢在心底表露出這種必須遭受三次精神鞭撻作為懲罰的想法。
因為他的心裡正在被這個萬惡的女人『非法入侵』,無論他想到什麼,都會被她輕易探知。
祁子萱特有的略帶沙啞感的溫柔聲音在他心底笑嘻嘻地迴響著:「既然你心甘情願地請客,那我就不客氣了,嗯……幫我要一份夏威夷果仁、一份夢幻天使,少加點冰,哦,對了,還有一杯曲奇香奶哦。」
林輕聞言便臉色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個月的錢又快空了……下一秒,他就感覺腦部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這是精神鞭撻懲罰的前奏。
而祁子萱這個外表溫柔內心惡魔的女人唇角的笑容也越發溫柔。
林輕連忙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算是溫柔的笑容。
祁子萱又在他心底柔聲笑著說:「真是不長記性,說了多少次了,說話的時候眼睛要注意看著我,眼神要帶著溫柔,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溺愛,語氣要顯示出你的關心和溺愛,這個時候要是主動加一句『少吃一點,小心身體』就更完美了,別讓我再教你喔。」
無論祁子萱的聲音再怎麼溫柔親昵,也改變不了林輕認為她是個患了精神病的魔鬼的看法。
自從三年前這個眼睛淌著血的女人突然入住家中之後,林輕簡直就像是進入悲催主角的節奏,也就是所謂的『一切都改變了』。
這個眼盲卻絲毫不影響行動的女人是一個真正的魔鬼。
首先是魔鬼般的身材……嗯,這個就不說了……
首先應該是魔鬼般的詭異能力,類似於電影裡的精神異能,按照這個女人的話來說,這是所謂的『超精神系鎮獄能力』,在家裡的時候,這個懶女人像是個幽靈一樣飄來飄去的,家裡的東西也像是失去重力了一般飄來飄去的。
不過這些詭異的事情見多了也就習慣了,並沒有什麼。
最讓林輕感覺到魔鬼的是她的『愛心』懲罰。
即是能讓人痛不欲生的精神鞭撻。
第一記精神鞭撻讓林輕在地上打著滾痛苦好幾個小時,頭痛欲裂到近乎抓狂,如今三年過去了,他已經承受了不知道幾千記精神鞭撻,也算是逐漸適應了不少,上一次連挨十三記精神鞭撻也只是痛苦了幾分鐘而已。
當然,這肯定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其次讓林輕感覺到魔鬼的就是這個女人的性格。
表面上溫柔地好似鄰家姐姐,面孔也漂亮得不像話,但是她的本質上卻是一個極其偏執的精神病患者。
「既然你看了我清白的身子,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是林輕脫了她那身沾滿黑色污泥的衣服之後,她醒過來之後的第一句話。
就在林輕在心底狂罵自己犯賤的時候,卻聽這個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保守女人又說了幾句:「不過呢,你幫我脫了那件沾滿詛咒的衣服,等於是救了我一命,我這個人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要是想讓我不殺你,那就只有嫁給你這個方法了,如果你是我的丈夫,就不算是毀我清白了。這麼看來,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娶我,還是死呢?」
無論這個微笑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四醫院逃出來的精神病人,林輕都只能選擇娶她了。
不過這才是悲劇的開始,如果早知道這個女人是個魔鬼,林輕寧可當初乾脆選擇死了一了百了。
「你這種爬蟲想娶我祁子萱,簡直就是我們這類人的莫大恥辱,不過有句話叫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哪怕你無法達到我這種層次,也至少要努力靠近吧?這幾年時間,你就先從性格為人這一點開始改變吧。」
當初林輕聽到這一番話之後,終於確定了,這個不正常的女人不僅是精神病,還是個滿腦子不正常的中二狂魔。
於是,他就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記精神鞭撻。
他痛,劇痛,痛得滿地打滾,痛得瘋狂咒罵。
他口不擇言地慰問了這個女人猿類先祖和未來與他的無數後代,恨不得在這個女人身上用盡一切男性可以發泄的手段活活折磨死她。
祁子萱的笑容依然溫柔親切。
結果在第一個月里,祁子萱沒有做別的事情,毫不留情地精神鞭撻了他整整一百鞭,讓他一個字也罵不出來,每一鞭之後都會給他足夠的時間恢復,在下一鞭之前都會給他一個近乎窒息的長吻,儘量緩解林輕的精神壓力,不然他早就被折磨成瘋子了。
當然,林輕是不可能心甘情願地和她接吻的,當然會反抗。
只可惜,無論林輕怎麼瘋狂地咬她伸進嘴裡的舌頭,都毫無作用,就像是咬到了最有韌性的橡膠,不僅沒有起到反抗的效果,反而還增添了不少情趣,只能任由那條潮濕微冷的小舌頭在嘴巴里攪得天翻地覆,無法無天地逗弄著他的舌頭。
這種吻,從最初的瘋狂演變成憤怒,再由憤怒演變成悲憤,悲憤又逐漸演變成麻木,最後變成了今天的習慣和接受。
況且這並不是最難接受的,如果只是這樣,或許林輕早就已經接受了。
最令他痛苦的是這個女人給他制定的規矩。
第一,必須遠離電腦、智慧型手機、電視、平板等等一切可以接觸到網絡不良信息的電子設備。
第二,必須養成吃苦耐勞的好習慣,每天必須去兼職養家,上繳九成工資。
第三,必須時刻保持溫柔的眼神,無論是否心甘情願,都必須扮演一個好男人的角色。
第四,必須……
所以,幾十條必須遵守的規矩就創造出了林輕這個從不娛樂、無聊、奇葩、不離不棄的好男人。
作為一個高中時期經常混跡在網絡海洋和各類遊戲的90後,作為這個時代在清醒時手機絕對不能離開手邊三小時的年輕人,離開了手機和網絡,簡直就是深陷無聊的地獄,對於一個信息時代的人來說,幾乎找不到其他消遣了。
如今林輕最喜歡的消遣方式,就是用各種刁鑽的語言逗弄嘲諷這個女人,正好接近懲罰的底線,卻不被她懲罰。
連這麼無聊的事情都能拿來消遣,他到底是有多無聊,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就是聽祁子萱說那些關於她過去的事情了。
可惜,祁子萱從來沒有透露過具體的信息,關於她是什麼人,來自什麼地方,完全是一片迷霧,按她的話來說,就是時機不夠。
不過,似乎也快到揭曉的時候了。
三年來,祁子萱基本上沒有出過家門,最近才開始頻繁地出來,半個月前那次正好是首次離開家門,出門前還特地交代了一句讓林輕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千萬別忘了,我們去任何店鋪或是餐館的時候,走之前記住拿走一張名片或是傳單裝進口袋裡。」
「差不多了。」
閉著眼睛的祁子萱放下了小碗,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然後抬起白皙的俏臉,沖林輕微微撅了撅嘴唇。
林輕反應很快地抽出一張紙巾,很自然地替她擦了擦嘴角,又颳了刮她的鼻樑,露出一絲假得不能再假的溺愛笑容。
她的確是個盲人,但是卻能通過精神視角觀察到林輕的表情。
「哼,你敢笑得再假點嗎?」
一聲不滿的冷哼在林輕心底響起,同時一記只有平時一半力度的精神鞭撻在林輕的心中抽了一鞭。
林輕的手指一顫,繼續面不改色地溫柔微笑,牽起她的手說道:「走吧。」
「最近精神力進步不小嘛。」祁子萱在林輕心中懶洋洋地說了一句。
走之前,林輕從櫃檯上的盒子裡抽出了一張宣傳單,裝到了口袋裡,這半個月來已經裝了二十幾張傳單和名片了。
兩人像是正常情侶一樣牽著手,沿街走了十幾分鐘之後,林輕便聽到祁子萱在心底提醒道:「現在看看,傳單變了嗎?」
每次拿到傳單裝到口袋裡十幾分鐘之後,她就會提醒林輕看看傳單,似乎她就是特意為了這些傳單而出門。
林輕心裡不信,還是依言把手伸進口袋裡,準備掏出傳單的時候,他卻是一愣,手指上傳來的觸感並不是光滑的傳單,而是一張硬質的卡片。
「怎麼可能?」
林輕連忙一把掏出卡片,赫然發現原本粉藍色的傳單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張黑紅相間的硬紙名片,名片上有著幾個燙金的楷書和一行小字。
『獄使:林輕』
『級別:見習』
『生命:14天』
名片背面的風景圖則是一副隱藏在迷霧中的古怪建築物,似乎是監獄模樣,下方則是兩行細密的小字:『同時滿足兩個條件,即可進入黑神監獄,一,不存在第二注意力,二,隱秘之門。以此獄使名片為憑證,可以進入黑神監獄。』
「什麼玩意?」林輕愕然看著這張怪異的名片。
「果然沒猜錯,真的選上你了。」祁子萱唇角露出一絲笑容,一邊拉著林輕繼續走,一邊在他心底說道:「你不是問我是什麼人嗎?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林輕心中一詫。
「就像是這張名片上的『獄使』這個詞,你和我這類人就是被稱為『獄使』,黑神監獄的使者。」祁子萱在林輕心中說道,「至於黑神監獄,你可以認為它是一座不存在於現實的特殊監獄,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我們獄使才能找到監獄的入口,比如說你這個見習獄使,在沒有第二注意力的情況下,就可以通行任何一扇處於隱秘的門進入監獄,監獄裡面有什麼,你進去就明白了。」
林輕與祁子萱這個魔鬼相處三年了,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能很快接受,不禁疑惑地說道:「沒有第二注意力這一點我能理解,隱秘的門什麼意思?」
「很簡單,就是說讓你悄悄進入一扇門,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是黑神監獄大門的降臨條件。」祁子萱在他心中解釋道。
「任何一扇門都可以?」林輕不禁疑惑道。
「重要的不是門,而是你作為獄使的身份,就像是變成獄使名片的傳單一樣,『門』或者是『傳單』,都只是用來降臨的介質而已,關鍵在於黑神監獄與現實的重疊,你就是一個坐標。」祁子萱很有耐心地解釋著。
林輕沉默著思忖半晌,又問道:「生命十四天,是什麼意思?」
祁子萱腳步緩了緩,居然沒有在林輕心中回答,而是出聲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什麼?」林輕一怔。
祁子萱輕聲道:「意思就是你只能活十四天了。」
林輕並沒有感覺到恐懼,反而很冷靜地問道:「我只能活十四天?為什麼?上個月我才去醫院檢查了身體,我很健康啊,難道這獄使的名片還能預測生死?意思是在十四天之後我會遇到意外身亡嗎?」
「你很冷靜,看來這三年的訓練沒有白費。」祁子萱在林輕的心中笑了一聲,說道:「你知道我們認識多久了嗎?」
林輕想了想,說道:「三年多吧。」
「準確來說是1220天。」祁子萱輕聲說道:「黑神監獄只會挑選一種人作為獄使,第一,生命低於一個月,第二,擁有某方面遠超常人的特長。如果是那個人本來就認識其他獄使,那就更加有可能被黑神監獄選擇了。」
「某方面特長?我哪裡長?腿還是那裡?」林輕不自然地開了個玩笑,勉強掩飾著聽到生命低於一個月的震驚。
「經過我的鍛煉之後,你的精神力比普通人強得多。」祁子萱沒有理會林輕的調侃,而是很認真地說道:「說實話,三年前你救了我之後,我就知道你可能會有這麼一天了,你幫我脫掉了那件沾滿詛咒的衣服,並不是祛除了詛咒,而是把詛咒轉移到了你的身上。」
她輕輕搖頭,嘆口氣道:「那詛咒的效果是被詛咒者1234天後必死無疑,如今已經過去了1220天,還有14天,你的靈魂就要徹底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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