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每一張熟悉或陌生的臉失去神采,楊小千心頭都在滴血,不能再打下去了!
「方玉、湯韜,跟我斷後!」楊小千無視咽喉處的撕裂痛感,用嘶啞的嗓音決斷下令,「劉司令,請帶著你的人和我的人突圍!請你照顧好他們。」
事不可為,這一戰打到現在已經付出太多犧牲,所有人的性命都如同一顆立在高空鋼絲上的雞蛋,危如累卵。楊小千想過拋下他們私自逃離,因為敵人真的太強大,再打下去,或許自己會死在這裡——若不是有黑幽靈,他已經死過很多次了。
可是正因為敵人如此強大,逃又能逃到哪裡去?今天逃了,明天逃得了嗎?今天自己不去面對敵人,或許明天就是手無寸鐵的同胞,咿呀學語的幼兒,甚至是自己年邁滄桑的父親去面對這些怪物。
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遠救會內如同方玉、湯韜這樣為他人奮戰不休的同伴,想想天堂島上樹立的那座紀念碑,楊小千邁不動自己的腿,他逃不了。
改變不只發生在別人身上,同樣也發生在楊小千身上,不只有他影響了其他人,如方玉、湯韜這樣的人也在不斷影響著楊小千。
當喊出讓劉遠舟帶人撤退自己帶人斷後的話時,楊小千頭一回直面自己堅定熾烈的決心:他會在保證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幫助陌生人;他會在天堂島上不分晝夜不求享受努力學著管理好每一件事;他會在聖奈爾教堂門前跟著于謙發起衝鋒營救戰友;他會選擇站到台前承擔壓力而不是悶聲積累韜光養晦……因為他不是一個懦夫,他謹慎,小心,謀定而後動,但他心裡依舊有那個曾經舉著玩具槍抓小偷的八歲小孩。
想來只有方玉湯韜真正具有犧牲精神,所以楊小千讓他們留下與自己一起斷後,像胡文超這樣的人即便命令他留下他也未必真心愿意為他人爭取撤退時間而犧牲自己,至于于謙和阿呆,楊小千指揮不了,只好不提。
「不能撤,現在撤就前功盡棄。」出乎意料,劉遠舟拒絕了楊小千的請求,「她快堅持不住了。」
溫言確實快要堅持不住了,這一點還活著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從最開始速度快到能在人們視網膜上留下殘影,一拳能打穿地面,到巨大化後遭受圍攻,再到被機炮和聯裝火箭彈反覆轟炸,溫言的力量和速度與之前相比都大幅下降。
現在的女巨人動作遲緩僵硬,進攻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凌厲,誰都看得出來她已是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多久。可問題是,其他人又能堅持多久?
在與變異體的混戰中,各部就損傷不小,溫言出手後更是無比慘烈。希望小隊全員陣亡,曙光小隊只剩下方玉、寧思雨胡文超和兩個重傷的戰士——以他們的傷勢,在沒有戰地醫生隨行附近沒有醫院的情況下,基本無法挽救。
其他覺醒者近乎全滅,眼角有深刻魚尾紋的中年婦女倒在血泊之中,她用能力僥倖躲過了溫言的追擊,卻因為位置突然轉換,背後中了自己人打出的子彈。迷離之際,有淚水從眼眶裡順著她眼角的痕跡流下,悔恨自己最後還是沒能再見兒子一面。
許樂的喘氣聲像開到最大馬力的風機,如此激烈的戰場上連活命都需要運氣,想保護別人談何容易。儘管許樂盡了全力保護妹妹許雯,依舊沒能讓她逃脫死神的魔爪。看見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妹妹死在溫言手中,許樂再沒有逃離的想法,他充滿血絲的眼裡只能看到溫言,他的心裡只剩下仇恨。
他不止恨溫言,還恨楊小千和劉遠舟。因為他們也是間接導致許雯死去的兇手,如果不是他們要開什麼可笑的覺醒者議會,如果不是他們明知有危險還要為達目的把別人一起拖下水,許雯是不用死的。
「雯雯死了,你們為什麼還活著?」抱著這樣的想法,復仇的種子深埋許樂心中,生根發芽,作為直接殺死許雯的兇手,溫言是這股恨意的主要對象。
沒人有多餘的精力觀察許樂的反應和狀態,楊小千也不例外,他快到極限了,身邊殘存的黑霧漸漸稀薄消散,黑幽靈的形態開始模糊,再拖下去很快就要像其餘幾個陣亡的覺醒者一樣耗盡能量,七竅流血倒地昏迷,在這裡暈倒等於死亡。
「劉遠舟!帶人撤!趕緊走!」楊小千第一次直呼劉遠舟的名字,可見他心中的焦灼。
就在劉遠舟要再次拒絕時,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
女巨人千瘡百孔的身體向外冒出滾滾白煙,熱氣產生的稜鏡效應使得周圍景象微微扭曲,白煙飄散後,巨人消失,一個絕美淒艷的女子站立在屍骨遍地的戰場中央,一絲不掛,光滑細膩的肌膚全部露在眾人視線中,身上些許猩紅傷口絲毫沒有破壞她的美感,反而讓她像斷臂的維納斯一般在不完美中得到升華。
「人類,你們贏了。」
溫言一雙芊芊玉足踏在血地里,白玉上鑲著花瓣似的小小腳趾盪起漣漪,一如她動人心弦的聲音在其他人心中撥起的漣漪。
贏了?
很多人陷入呆滯,或是為眼前美景所驚艷,或是為突然降臨的勝利感到疑惑。只有兩個人沒有丁點遲疑,立刻動手。
劉遠舟將從屍體堆里拾起的火箭筒對準溫言扣下扳機,楊小千將殘存的黑霧凝成一柄長矛擲向溫言的右眼。
結果不出意外,並沒能對溫言造成多大傷害,一層薄如蟬翼透如水晶的防護層從溫言肌膚里長出,擋住了榴彈和黑色長矛。溫言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是不想動,而是不能動,一層又一層相同的薄膜順著腳踝爬上腿根,爬上胸膛,爬上脖頸,爬上額頭,最後覆蓋她全身。
「這是什麼?」驚疑不定的方玉忍不住問出聲,但沒人能解答他的問題。
溫言的目光在劉遠舟和楊小千身上來回移動,一字一頓地說:「你們很強,但你們無法戰勝聖族。」
面對手下敗將挑釁似的嘲諷,劉遠舟沒有答話,也沒有再動手,他知道那是白費功夫。楊小千皺起眉頭,想了想,以更加不屑的語氣回道:「恐怕你還不清楚,258旅的精英部隊已經蕩平南郊,將你們所謂的進化神國夷為廢墟。你以為你長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就奈何不了你?殺了你,再追殺梁錦源,沒了你們,遠江的喪屍和變異體只不過是一堆堆會動的爛肉,有我們輔助配合,要不了多久258旅就能全面收復遠江,清除剿滅所有……」
「你認識李金奎嗎?」溫言突然打斷楊小千。
「嗯?」楊小千愣住,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旁邊劉遠舟瞳孔收縮倒吸一口氣,之前他始終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即便直面死亡也不曾如此失態。
「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說完這句話,溫言的眼眸隨同她的聲音一起沉寂,陷入昏暗,身外薄膜層層包裹,如同琥珀。
………………
258旅總指揮部外,羅納爾多朝李金奎點頭確認。
李金奎隨即衝上前,獰笑著撕碎兩名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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