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師和異端裁判者 第四百零七章 沙耶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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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七章 沙耶的夢

    但他明白這種茫然來自何處。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wap.她害怕犯錯,害怕自己丑陋的一面被人認識到。這種畏懼是如此深刻,深刻到接近病態,以至於她幾乎忘了——忘了她最初是為了什麼才把自己變得像是個人類。

    孤獨——很難解釋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情qing)緒。薩塞爾認為,這是代價,是她獲得超越同族的智慧時隨之而來的代價。對這個叫沙耶的東西來說,(愛ài)(情qing)是她平息孤獨的養料,就像是食物和飢餓。她尋求能相互依靠的人,用來消除內心瘋狂的壓抑。

    會吃人的黑色樹樁當然不會得到(愛ài)(情qing)。她在獲得智慧的同時也在盡力模仿人類——不只是外表像是美麗的少女,甚至有了心臟,會怕冷,會因溫柔的撫摸而呼吸加快。但這種改變的理由是什麼?是為了讓(愛ài)(情qing)能夠接納她,讓會對可(愛ài)的少女感到憐惜的人接受她,而在對方接納她之後,她表現的就會是比對方更加全心全意的接納和體貼。

    那位不知所蹤的普萊恩就能證明一切。

    這種改變是如此瘋狂,與其說是(愛ài)(情qing),倒不如說她是會為孩子付出一切的母親。

    薩塞爾能夠確定,毫無疑問能確定,他只需要表示出最簡單的溫柔和好感,她就會獻上自己的(身shēn)體、智慧、甚至是靈魂和生命。這個叫沙耶的東西會為了(愛ài)付出一切,所希望得到的回報卻只不過是簡單的擁抱,不過是一點點所謂的(愛ài)(情qing)和依賴。

    真實可以帶來真實,謊言也可以帶來真實,但這種真實太過脆弱和虛幻。對一個擁有這種智慧的個體來說,這種關係太過危險。對他來說,這種感(情qing)具有太多不確定的可能。只有揭示真相才能把握到腳下的道路。

    他需要提醒沙耶這點,從這種瘋狂的(情qing)感里把她的靈魂剝出來。

    至於揭示真相時隨之而來的痛苦,那是她必須接受的東西。

    「它們還在靠近......薩塞爾。」

    沙耶沒抬頭看他,聲音小的像是自言自語。

    的確,那些東西還在靠近。後方更遠的地方。越來越近。

    薩塞爾沒向後張望,但他從沙耶那裡借來的感官已經暫時發現了一切。他抱緊懷裡的眷族,然後加快步伐。

    同時做兩件事偶爾會分散他的注意力。

    ......

    不知為什麼,那個簡單的問題讓沙耶不知所措,甚至有點恐懼。沒有人——至少沒有任何人類——這樣問過他。連過去以為自己是黑巫師的普萊恩也沒有。

    薩塞爾就這樣抱著她繼續跑。當他們到達另一座地底裂谷時,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更高處的繩索橋上搖曳。沙耶感覺她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這種感覺讓她貪戀,因此她只是一言不發地蜷縮在他懷裡。他們穿過遺蹟怨靈聚集的墓園,繞開祭司者和巡禮者們供奉神明的祭壇,越過發臭的綠色酸液泥沼,又躲過那些在泥沼中徘徊的亡靈巨人。他的瞳孔逐漸擴張,眼睛變得像是血球,皮膚上浮現出一枚枚暗紅色的鱗片,下頜裂開,牙齒拉長,呼吸也帶著耀眼的火星。

    雖然很猙獰,很醜,鱗片也非常硌人,可在這寒冷的裂谷卻顯得格外溫暖。

    但她還是沒法回答那個問題。3中文網

    「這個問題使你感到心煩嗎,沙耶?」在深不見底的黑色裂谷上滑翔時,薩塞爾發現了她的猶豫。他伸出那隻空餘的爪子來,似乎想撫摸她的頭,但又遲疑地收回去。他在背後的挎包上摸索了一陣。最後,他拿出她不久前睡過的毛毯子。

    沙耶一言不發地盯著他。薩塞爾一邊沿著布滿荊棘的灌木叢前進,一邊用毯子把她只穿著單薄衣物的(身shēn)體裹了起來。她感到毯子裡帶著這個黑巫師的溫度。「這很正常,」這時,薩塞爾才說道,「我想每個人都有困惑的時候。重要的是,我們為什麼會因此而感到困惑。」

    沙耶把臉埋在他懷裡,嗅到他(身shēn)體的味道,硫磺的氣味。她知道黑巫師沒有低頭注視她,但她還是沒抬起頭。她的臉在發(熱rè),不是因為害羞,而是離奇的無力感,仿佛有什麼東西抽走了她的全(身shēn)力氣。有什麼可怕的話語在她的耳邊咆哮,像是摩擦的石塊。

    那句話攫住了她,就像他的手捏住了她的靈魂一樣。

    就像突然回到母親的懷裡一樣,沙耶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

    有些問題的答案並不那麼容易接受。

    她的童年儘管無知,但還是非常幸福,以至於現在想起來還讓她感到懷念不已。

    儘管那是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那裡的人住在星星上,星星則懸浮在宇宙中,他們管他們居住的地方叫做地球。

    是奈亞拉托提普大人帶她來到了這個有黑巫師的世界。

    起初,她沒有現在這樣的智慧,她也不太明白造主使她誕生的目的,可撿到她的爸爸一直對她很和善,甚至可以說是溺(愛ài)。「沙耶,以後你就叫沙耶。」他這樣告訴她,「我的名字是奧涯。」

    他給她起名字,他教她人類的知識,他教她讀書和識字,在午夜的壁爐旁給她念有關人類的小說。她那時只是個怪物,不過她沒有意識到這點。那時的沙耶一直覺得自己非常幸福。她覺得有人(愛ài)她。她用和人類的孩子一樣的方式體會著幸福,她從沒真正體會過苦難。

    她聽過許多人類的故事,包括宏大的史詩和美麗的(愛ài)(情qing),她覺得那些故事應該都是真的。故事中描述的(情qing)節總是讓人嚮往,哪怕苦難都帶著某種高貴的寓意,這也是她一切認識和一切智慧的來源。她會做夢,夢到自己會走到故事中去。哪怕爸爸警告過她,她還是會做夢。

    然後爸爸消失了。那時她不明白他死了,只是以為願意接納她的人消失了。於是她前往爸爸工作的地方尋找他。

    下一個看到她的人陷入了噩夢般的恐懼。

    那是某所醫院裡癱瘓在(床chuáng)的病人,那是爸爸工作的地方。

    成為孤(身shēn)游((盪dàng)dàng)的恐怖傳說的第一個夜晚,從前愚蠢的想法就從她腦中剔除了。她很快明白過來,故事和她正在面對的東西不一樣。故事不會讓她流血,故事不會讓她受傷,故事不會讓她明白自己並不堅定也並不勇敢,故事也不會懷著憎恨指責她咒罵她。當她還是一個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的小孩子時,她會覺得自己是那個會獲得(愛ài)(情qing)的美麗的灰姑娘。這些故事會讓她心生嚮往。但後來她才發現,她其實是那個可怕的老巫婆。

    於是她真的成了可怕的老巫婆,除了用嚇人來壓抑自己的孤獨感以外無事可做。

    她的童年過去了。她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醜陋的老巫婆,她完全相信了這一切。


    於是她開始祈禱,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祈禱,也許只是因為爸爸給她讀過奈亞拉托提普的故事。那是一個可怕的邪神化(身shēn),是怪物們的神明,也是那些瘋狂的神明里唯一可以交流的一位。

    她不就是怪物嗎?

    她數不清有多少次,自己默默地對著爸爸不知從哪翻來的破舊紙頁祈禱,而每一次她都在祈求她能獲得新的意義。她能感到,某種偉大的東西就站在她祈禱時的每個角落裡,注視著她。儘管它太過偉大,讓她心中充滿恐怖的預兆,但她還是一次又一次的祈禱——或許是祈禱,或許只是蹲在書頁前面發呆——祈求它的眷顧。

    孤獨。

    因為孤獨。

    孤獨是她生活唯一的維度。

    然後,奈亞拉托提普真的回應了她。

    或許是因為興趣,或許是因為什麼其它東西,那時她不太明白,那時,它也沒有出現在她眼前,更沒有答應她什麼。但現在,她認為奈亞拉托提普的確回應了她。

    於是,在那天夜裡,那個叫郁紀的年輕人——那個在她看來和所有人一樣遙不可及的人——在病房裡和她搭了話。他像是祈求生命一樣祈求握她的手,或者說像是手的東西。然後他開始哭泣。那是一種喜悅的哭泣,為他能接觸到她而哭泣。那天她的靈魂是多麼歡悅!

    「這半個月以來,第一次.......接觸到人。接觸到作為人的(身shēn)體!」

    他是這樣說的。

    現在她明白,其實是他眼中的世界反轉了。醜惡的事物變得美麗,美麗的事物卻變得醜惡,人類變成她這樣的怪物,她卻變成了美麗的少女。

    是的,人們更願意接納美麗的少女。這是故事沒告訴她的東西。

    當郁紀終於邀請她去他的家中生活時,她就明白了。她徹底的明白了。只要能讓她被接納,只要他能讓她生活的維度不再只有孤獨,那麼,沒有什麼事是她不能接受的。她會全心全意的擁抱他、(愛ài)-撫他、親吻他、接納他,她會讓他為自己的存在感到愉快。除了為他的(愛ài)慕而自豪,或是為他的滿足而欣喜之外,她還有其它存在的意義嗎?

    儘管她明白她只是團(肉rou)塊。(肉rou)塊什麼都不是。她什麼都不是。所以這就是她的全部意義。

    她,沙耶,必須有她存在於此的意義,難道不是嗎?她需要一個啟示,某種啟示,任何啟示都行......所以,那個把她當作少女的男人,她覺得那就是啟示。

    隨後,她便為了使他感到幸福而付出全部心思,她會做飯,思考哪種食物對他才是美味;她會掩蓋房間的味道,塗滿刺鼻的油漆,因為他覺得正常的氣味都是腐爛的(肉rou)塊;她會用她的(身shēn)體來滿足他,去挑逗他,因為他覺得這個瘋狂的(肉rou)塊世界裡只有她一個人是美麗的少女,是他的全部救贖;她會躲著他吃人(肉rou),因為她害怕他發現她的真相,她害怕這會讓她失去一切,直到他也開始吃人(肉rou)為止。

    也對,畢竟他眼中的人(肉rou)不是人(肉rou),反倒是香甜的果凍。

    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或者說,明白郁紀到底哪裡不對勁的時候,也正是他開始吃人(肉rou)的時候。

    於是她開始嘗試把其它人也變得像郁紀一樣。

    因為她,沙耶,她擁有遠超過那個世界人類的知識和智慧。她改變了鄰居家先生的大腦。那是一個實驗。

    這件事被證明是一個失敗。鄰居的先生見證了和郁紀眼中同樣的世界。他重生了,重生的代價是他殺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但他也瘋了,他沒有像她想像中那樣接納她,溫柔地抱她,而是要用她的(身shēn)體來滿足他的施虐心,好用瘋狂的折磨來平息他心中瘋狂的絕望。她過去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感覺到痛苦和委屈。後來她明白,當鄰居的先生瘋狂之後,他就成了和植皮者沒什麼不同的東西,因為,它們的**是和撕裂與殺意同行的。

    植皮者生來如此,那些納格拉也一樣。黑巫師把它們設計成那樣,好讓他們能控制它們的智慧,因為,它們是人類最絕望、最殘酷的一面。

    隨後,為了滿足這個瘋狂的世界中她唯一的救贖,亦或是為了道歉,她騙來了他過去的女朋友。她要讓那個女人變成郁紀的寵物。

    至少在郁紀地憤怒殺死鄰居家的先生後,她認為他是唯一的。

    那個醜陋的小妻子在她的虐待中哭了,像瘋女人一樣哭叫著,祈求著,無論沙耶怎麼樣好言勸她,都沒法讓她停止。沙耶知道她那種豐滿的(身shēn)材才是雄(性xing)喜歡的東西,所以她狠狠發泄了自己的不滿,也許也有畏懼,就像擔心自己會失去(愛ài)(情qing)一樣。不久後,她就把那個醜陋的小妻子變成了和她一樣的(肉rou)塊。

    果然,郁紀一開始還猶疑不定,但在取得了她的同意之後,他就毫不在意的占有了那個醜陋的小妻子的**。

    起初沙耶有些嫉妒她受到的寵(愛ài),可畢竟那個醜陋的小妻子已經精神崩潰了,就像一隻沒有理(性xing)的寵物,所以她還是大度地接受了她。不久後,她發現自己懷上了人類的子嗣,她起初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甚至還獨自慶祝了這一切,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懷孕之後的某一天,奈亞拉托提普出現在她面前。那是一個微笑的黑人。「這是你的命運,黑山羊的孩子。」隨後他就消失了。

    多麼溫柔的聲音,多麼殘酷的話語。

    是的,她的命運。她在那些人類的種子裡獲取了足夠多的東西,現在,是她把自己獻給造主的時候了。她要把這個世界污染掉。她感到恐懼,但她什麼都沒法做。這毫無意義。

    沙耶繼續祈禱——但這次,她祈禱的是她不要為子嗣獻出自己的幸福。或許她是這麼祈禱的。

    出乎預料的是,奈亞拉托提普再一次實現了她的願望,以某種很難接受的方式。

    一個月後,郁紀的朋友們來了,帶著劇烈的恨意和殺意。

    女人和男人在他們的家裡找到了她,不顧她的尖叫和反抗,將一切都毀的一乾二淨。

    他們的家毀了,女人用低溫氣體凍結了她,用霰彈槍擊碎了她。郁紀的朋友則用斧頭殺死了他,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把他從瘋狂里拖出來。

    ——「你想看看你的其它結局嗎,黑山羊的孩子?」

    這次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穿著長袍的窈窕女(性xing)。

    她堅信她能獲得幸福——不知為什麼,反正她就是這樣堅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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