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人終究只是黑暗生物當中戰鬥力最低下的部分。傑拉爾德肩膀上被啃掉一大塊皮肉,他暴怒無比地嚎叫著,掄起獵刀幾下砍翻圍上來的屍人,帶著背包一路沖了出去。不得不承認,這種悍勇的確給陷入絕望的哈維和麗達以勇氣。屍人的確外表猙獰,實力卻不如人類。抱著不願意被活活啃食,寧死也要掙扎的想法,他們衝出了宿營地,很快與在不遠處包紮傷口的傑拉爾德會合。
想要另外尋找一處宿營地非常困難。依託大塊的岩石,三個死裡逃生的人用枯樹枝搭建起簡陋的窩棚。幾天後,通訊器又響了一次,查理仍然用非常抱歉的口吻傳遞消息,補給仍然無法送來。儘管他的話說得很誠懇,一再聲稱這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困難,哈維卻徹底喪失了聽他辯解的興趣,只是獨自坐在地面上發呆。
短短几天之內,事情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幾個方向都出現了屍人,它們並不落單,而是集結成群。哈維在沙地上畫過簡單的地圖,發現返回紅石城的道路已經被屍人封鎖。它們原本在這一帶的數量不多,天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把它們吸引過來?也許是鮑勃的那具屍體?或者是那天晚上啃光弗特屍人發出的信號?總之,原本空蕩蕩的荒野現在到處都是這種黑暗生物。它們流著涎水,步履蹣跚著在荒野上活動,任何活動的東西都會引起它們的注意。
傑拉爾德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這傢伙根本沒有腦子,頭顱裡面仿佛是長滿了肌肉。雖然很少離開紅石城,哈維卻聽很多人說起過:如果沒有絕對把握迅速離開,就絕對不能在近處對屍人開槍。傑拉爾德這個笨蛋應該知道這件事,他卻用步槍瞄準十幾米外的一頭屍人,直接扣動了扳機。
屍人行動緩慢,但它們不是雕塑,彼此之間存在著人類無法理解的聯繫方式。分散在荒野上的屍人開始聚集過來,很慢,卻在不經意間構成一張細密的巨網。哈維絕望的發現,通往紅石城的路被徹底封死了。當然,可以選擇從更遠的地方繞行,可是誰又知道,這些恐怖的黑暗生物會不會跟著他們一起行動?自己走到哪裡,它們就跟到哪裡。
紅石城裡出來的人從不挑食。鮑勃的肉早已吃光,哈維也嘗試著想要從屍人身上尋找可以食用的部分。他和麗達一起,用砍刀割掉了一頭屍人的腦袋,可是將屍人拖到僻靜位置的時候,哈維徹底放棄了從這頭怪物身上取肉的想法
屍人身體呈現出不正常的淺灰色,它們仍然具有彈性,沒有發臭,也沒有腐爛,看上去與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就在哈維用刀子割開屍人胳膊表皮的同時,發現灰色皮膚下面竟然爬出多達數十條非常細小的蟲子。它們就像是縮小版的蚯蚓丨在肌肉纖維與皮層下面來回蠕動著。隨著被剝開的皮膚面積不斷增加,蠕蟲數量越來越多,漸漸攀爬得到處都是。
哈維和麗達徹底失去了胃口,逃一般的遠遠從屍人身邊跑開。很多事情,親眼看到總要比道聽途說好得多,至少現在哈維終於明白,為什麼紅石城裡沒有屍人於肉之類的東西出售?因為它們根本就不能當做食物,天知道那些蟲子究竟是怎麼來的?誰也不願意自己胃裡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偶爾,哈維也會想起蘇浩,想起那個在第一天夜裡就被趕走的年輕人。
他會在哪兒?
已經回到紅石城?
還是像自己一樣,仍然在荒野上遊蕩?
可無論什麼樣的問題,都沒有隆隆作響的腹部來的更加真實。哈維感覺自己的胃袋快要被酸液燒通,強烈的飢餓感促使著他必須做點兒什麼。
儘管是白天,風卻很大。強烈的風速絲毫沒能趕走熾熱的高溫,地面的岩石被曬得滾燙,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哈維、麗達和傑拉爾德只能呆在大塊岩石背面的陰影里。哈維自己也忘記了這究竟是幾天來更換過的第幾個營地?反正,那些屍人總是會在周圍出現。只要看見一個,就意味著很快將有一群會過來。即便殺死其中幾頭,也會被源源不斷出現的屍人包圍。從查理那裡領取到的彈藥不多,每人只有二十發,早就已經在幾天前消耗一空。在這種情況下,近戰只會把自己陷於死地,最安全、穩妥的辦法就是有多遠逃多遠。
「你還在考慮什麼?」
哈維身旁響起了粗而沉重的女聲,很小,只夠他一個人聽見。發聲的位置就在哈維耳邊,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順著皮膚傳遞到大腦的濕潤與溫熱。
「必須現在就下手,否則我們就算沒有被屍人殺死,也會在荒野上被活活餓死。」
麗達趴在哈維肩上,用瞪圓的雙眼死死盯住十幾米外的地方。傑拉爾德正躺在另外一塊岩石側面熟睡。他胳膊上的傷口已經感染,在這種缺醫少藥的環境下,根本談不上什麼康復。溫差劇烈的天氣對傑拉爾德造成了很大影響,傷口早就腐爛了,隔著很遠,也能聞到令人噁心的臭味。無論他走到哪裡,身邊總有一群蚊蠅在飛舞。如果不是覺得必須帶上他,在關鍵時候也許能夠派上用場,哈維早就把行動遲緩的傑拉爾德扔給屍人。
傑拉爾德受傷的那條胳膊已經廢了。大面積感染的傷口甚至影響到他的大腦。這幾天傑拉爾德一直在不停的說胡話,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進入了灰色地帶與黑色地帶的連接部分。於燥的地面越來越少,沼澤濕地越來越多。在這種地方,很難找到於淨清潔的水源。哈維和麗達還好一些,能夠保持理智,用容器把污水澄清以後再飲用。傑拉爾德卻被傷痛攪擾得經常失去理智,一頭扎進黑沉沉的水潭裡開懷痛飲。每次哈維將他從污水坑裡拉起來,總是渾身上下沾滿了淤泥,臉上甚至還爬著不知名的吸血蟲子。
從前天開始,麗達就一直在喋喋不休,要哈維於掉傑拉爾德。這樣的話,能夠減輕一個逃亡的負擔,兩個人也可以好好吃上幾頓飽飯。
「殺掉他倒是簡單。」
哈維沒有直接答應麗達的要求,而是皺起眉頭,不太確定地問:「問題是我們以後怎麼辦?怎麼才能離開這兒?
連哈維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時候忘記了那個該死的任務。
活著離開荒野的想法,占據了整個大腦。步槍已經扔掉了,沒有彈藥,它的價值還不上一根燒火棍。格鬥刀是紅石城居民的標準武器配置,這玩意兒無論在任何時候都用得上。問題是,光靠哈維和麗達兩個人,兩把刀,根本無法衝破屍人的包圍圈。現在已經不是最初在灰色地帶的那個時候。如果當時放棄任務,自己肯定已經回到了紅石城。正是在貪婪的驅使下,哈維他們一步步深入荒野,再也無法回頭。
哈維一直想要繞過屍人最密集的部分,另外尋找回家的路。他很快發現,這種做法是徒勞的。附近的沼澤實在太多了,為了繞開陷阱,有時候不得不走上更遠的路程。有好幾次,哈維發現自己根本就迷失了方向,如果不是依靠太陽的指引,恐怕連具體方位都無法確定。
在這種情況下,傑拉爾德活著的價值,肯定遠遠大於他死去的價值。
食物雖然匱乏,卻並不是完全沒有。哈維抓到過幾隻老鼠,麗達也在水坑裡抓過兩條蛇。雖然烤熟以後的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但它們至少能吃,富含人體所需的蛋白質。
麗達對哈維很是眷戀,她總是隨時與哈維粘在一起,即便是在休息的時候,也要抓住哈維的手,直接塞進自己的衣服,讓他撫摸著自己癟縮的乳房。飢餓的時候,無論男女都沒有做那種事情的興趣,卻並不妨礙肉體上的觸摸。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女人對男人的接受,以及肯定。
哈維經常發現麗達看著傑拉爾德流口水,同時不斷做著吞咽喉嚨之類的動作。每當那種時候,麗達就會變得非常可怕。她眼裡釋放出狼一樣的綠光,不由自主張開嘴,露出沾滿牙垢的牙齒,狠狠齧咬著她自己的手指,以令人畏懼的方式用力啃著指甲。
「他第一天就強姦我。」
「他是個兇殘野蠻的傢伙,根本不會對別人有絲毫憐憫。如果換了受傷的人是你,他肯定早就砍掉了你的腦袋。
「求求你殺了他吧我寧願飽吃一頓活活撐死,也再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餓著。」
類似的話麗達每天都在耳邊嘮叨,哈維卻一直不贊成。他覺得,傑拉爾德的用處並不是充當食物那麼簡單。只要找到屍人包圍圈的薄弱點,那才是殺死傑拉爾德最正確的時機。必須用傑拉爾德充當誘餌,只要提起那砍斷一條大腿,就足夠自己和麗達在路上分食,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恢復體力,然後逃回紅石城。
絕境中的人會抓住每一點看似希望的機會。正因為如此,哈維和麗達都沒有扔掉通訊器。就在上個星期,那裡面再次傳出了查理的聲音。這次是好消息:補給車隊已經抵達了荒野,但他們沒有在指定位置找到獵人們。查理一直在詢問哈維和麗達在哪兒?當他聽到兩個人目前現狀,以及鮑勃等人死訊的時候,查理沉默了,在通訊器里保證:「只要你們活著回來,我一定會按照當時承諾的,給你和麗達每人十塊金幣的酬勞。」
這些話讓哈維和麗達燃燒起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查理要求他們保持通訊暢通,必須隨身攜帶通訊器。因為,救援人員已經從灰色地帶邊緣趕過來。只有確定他們的位置,才能與其會合。
當務之急是,如何避開密密麻麻的屍人?
在危險環境下必須保持足夠的體力。沒有食物,維持體力的最好辦法,就是儘量減少活動。儘管白天最適合逃亡,熾熱的高溫和刺眼的陽光卻加劇了水分蒸發,迫不得已,哈維只能在岩石陰影里熟睡,等待黃昏時刻再行動。
哈維是被一股濃郁的烤肉香氣弄醒的。
在睡夢中,哈維看到了許許多多擺在面前,卻無法伸手拿到的美食。這種難以言語的欲望最終變成了恐懼,將他驚醒,睜開眼睛看到的現實就更加令人驚悚。哈維看到傑拉爾德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完好的一條胳膊與兩條大腿都被砍斷,串在樹枝上,架在火上燒烤。儘管這段時間以來缺乏食物和營養,傑拉爾德魁梧的身體正在迅速變瘦,但他的皮下脂肪仍然還有薄薄的一層,被旺火一烤,表面的皮膚很快變得焦黃,龜裂出一道道細密的縫隙,烤化的油脂從皮層下面滲透上來,不斷泛動著熱氣騰騰的濃亮油珠,接二連三地炸開,又持續不斷地冒出來。
「混蛋臭婊子你……你究竟在於什麼?」
哈維絲毫沒有食慾。他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暴跳如雷地抓住正在篝火旁邊烤肉的麗達,狠狠抽了好幾記耳光。力量太大了,麗達當即被打得暈頭轉向,重重摔倒,嘴角滲出鮮紅的血絲。
她並不畏懼哈維,反而仰起頭,惡狠狠地瞪著滿面恨怒的男人。
「你不願意動手,我只能殺了他。」
麗達的長髮在寒風中飛揚著,就像一堆被吹亂的雜草。她的聲音沙啞,其中摻雜著受傷口腔里含糊不清的雜音:「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像樣的東西。昨天一整天甚至什麼也沒有。我知道你留著那個混蛋有用,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已經沒有力氣走出去,留著他還有什麼用?就算真的還有你說的那種機會,面對那麼多涌過來的黑暗怪物,我們又能跑多遠?」
她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
麗達其實已經算是哈維的女人。此前在荒野上遊蕩的那段時間,麗達對哈維坦白過,自己的確不是什麼好女人。
麗達最初的案底是詐騙罪。
母親十七歲就生下了麗達。整個幼年時代,麗達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母親每天都要與不同的男人來往。她穿的很暴露,總是毫無顧忌的在自己面前與別的男人親熱。她長相只能算是普通,在床上卻比誰都要放得開。天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也許只是某個男人在爽過以後留下來,尚未被及時清除的殘留物,才最終變成了麗達。為什麼要把自己生下來?這問題麗達母親自己也無法解釋。即便是麗達大了一些,對此類問題喋喋不休追問的時候,也總是語焉不詳,用「當時就是覺得有個孩子很好玩」之類的語句隨便搪塞。
十四歲的時候,有一天,麗達把母親灌醉,然後送進一個地下妓院,賣了五十個帝國銀幣。
麗達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那個女人從未盡過做母親的責任。她教會自己抽菸、喝酒、賭博,甚至上街之類的事情,也都是手把手的「教育」。第一次接客的時候,母親把還是處女的自己賣了兩個金幣。男人騎在自己身上,她就在陪在旁邊做現場指導。也許是天生就適合做這行,麗達並不覺得有多麼疼痛,只是事後覺得很不划算。母親只給了自己十個銀幣當做酬勞,而按照官方的兌換數字,每個金幣就可以換到一百枚銀幣。
在這個該死的世界上生存,真的很困難。因為什麼都需要錢。尤其是當你覺得迫切需要某種東西,口袋裡卻連一個銅板也沒有的時候,那種對物質強烈無比的需求欲望,的確是最好的罪惡催化劑。不需要別人教唆,不需要什麼誘導,你會有種從地上隨便抓起一塊石頭就衝進商場打砸搶的瘋狂意識。
我要
可是我沒有
這就是最原始的動力源泉。
麗達能夠用作出售的,只有自己的身體。可是當妓女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你需要化妝,需要花錢購買服裝,從高跟鞋到性感內衣一應俱全。男人對光溜溜身子的女人毫無興趣,他們最喜歡半遮半掩,欲拒還迎的那種類型。你必須把臉蛋洗於淨,再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否則,隔著很遠就能聞到你身上的汗臭,鬼才願意跟你上床,更不要是說為此付錢。
五十個銀幣並不算多,麗達只是忍受不了母親隨時從自己手裡弄錢的卑鄙行為。她染上了毒癮,光是這方面的開支,每天就需要不少的花銷。殺死這個女人,或者把她賣掉,兩種想法在麗達腦子裡徘徊了很久。她最終選擇了第二種。原因很簡單,那樣做至少能夠給自己帶來一部分收益,也不用背上親生女兒殺死親娘的可怕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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