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魯斯號緩慢地向前航行,它即將靠近那個誰也不願意靠近的島嶼,因為,之前有一艘船靠近那個島嶼之後,船上的人都死了。人們認為,那艘船現在成了幽靈船。
沒有人聽我的意見,不要靠近那裡,然而,當克拉魯斯號在島嶼邊上停靠之後,一夜之間,再也沒有人願意為它領航,沒有船長願意駕駛它出航,沒有加煤工為它加煤,沒有水手在它的甲板上忙碌,它再也嗅不到海水的味道,因為它見過了幽靈船。
克拉魯斯號緩慢地向前航行,把船舷兩側的海水攪得翻滾。每天天空都是淡藍色,太陽一刻也不停息地照射著海中移動的那個小圓點。每天海水都是深藍色,海面上風平浪靜,光滑得好像一塊花崗石板,明亮得像一塊有色玻璃。大海不斷地延伸,我們四周都是這無邊無際的海水。每天,船上煙囪冒出的黑煙都把航行帶起的白色浪花遮蔽起來。中午時,哈丁伯格船長會在操舵室懸掛的海圖上扎一個針孔,告訴我們已經在茫茫大海中行駛了很遠。每天,人類世界、文明、報紙、警察和電車車軌都在慢慢地從我們的記憶里消退,我們孤獨地在大海中航行,在茫茫大海里被人遺忘。
「在這浩瀚的大海里航行真快樂,」阿利·巴贊說,「至少不會踩到旁邊人的腳。」
「我們沒有留下一絲航跡,」哈登伯格告訴他,「這對我們也是很幸運的事,沒有人曾行駛到過這裡。你不能漫無目的地行駛,否則會迷航。」
「就像在一個討厭的氣球里一樣。」斯特洛克說。
我只能說克拉魯斯號的這次航行其實是不合法的,它從事的是一樁已經有200多年歷史的骯髒的買賣。這次冒險非常有利可圖,但必須以違反法律準則為代價。
我們要前往的那個島嶼令我們充滿恐懼。在克拉魯斯號這次航行的200年前,曾經有船到過那裡——那是一艘類似哈得遜河上的那種高船首的小噸位帆船,船員在島上登陸,在幹完了計劃好的骯髒勾當後,這艘船就離開了那座島。當那座島在他們的視線中消失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被殺害的人從海里鑽出來站在船的前面,船的甲板上長出像黴菌一樣的東西,船員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在恐懼中備受煎熬。在一周時間內,20名船員相繼死去,到了第二個星期就只剩下6個人活著。
這6個倖存者驚恐地決定棄船逃跑,他們乘坐小船又重新回到島上,記錄下經歷的一切之後都全部死去了。
這6個人棄船的時候船上還懸掛著風帆,亮著船燈,他們是在恐懼中逃走的。根據他們的記錄所說,他們坐上小船前往小島時海上吹起風來,他們用力划槳,但那艘棄船跟在他們後面行駛,好像有東西不願意遺棄他們或者這艘船不願意被遺棄。直到風停了,那艘棄船才慢慢停下。六名船員把這艘船甩在後面,它靜靜地停在海面上,注視著他們遠去。從此再也沒有人聽到過這艘棄船的下落。
或許它的故事就這麼簡單。
但是我對這個事情的看法是這樣的。這6個不幸的船員攜帶著他們那點可憐的戰利品返回島上時,這艘船成了他們最後的朋友。它是一個守護者,到最後都在保護和幫助那6個船員。而現在,200年後,我們幾個人,包括3個黑人和我自己都沒有任何探究這件事的權力。這是對死者的一種褻瀆,這樣的話,我們和掘屍者沒有什麼不同。
當我聽見其他人抱怨海上孤獨的航行時,開始我什麼也沒有說。我不是個船員,只能強行忍受著這種船上生活。但是16天來,每天看到的都是同樣的地平線和茫茫無際的大海,簡直令人發瘋,我感到自己的神志已經開始錯亂。
航行在這茫茫大海上,看不見任何其他船隻,人的精神幾乎要被碾得粉碎。讓一個充滿懷疑的人漫無目的地在海上航行16天,整天看到的只有太陽,聽到的只是船員的抱怨,豈能不產生疑慮。
然而我們不需要有人陪伴,我們的目的就是要秘密行動。但是我想,即使這3個黑人也會歡迎哪怕一艘小船的經過。
第七天,哈登伯格船長和我為了改善一下船上的伙食,準備用吊錨杆捕捉幾條在船頭游弋的小鯨魚。哈登伯格船長算了算我們還要航行的天數。
「我們現在離那個島有800多千米,」他說,「這艘船航速達到了13節,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但是你知道,我能更快地抵達那片陸地。」
[綜]閃亮的配角
「怎麼會呢?」我立即彎下身問道,「指望有個好天氣?」
「迪克森先生,」他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不管怎麼說,大海是個奇怪的地方,我天生就是在海上討生活的人。我了解大海,而且知道它的感受。夥計,往遠處看,什麼都沒有看見是嗎?除了我們整天都能見到的千篇一律的地平線之外,什麼都沒有是吧?桌子上的玻璃杯像尖塔一樣平穩,我想這艘船的性能還是和起航那天一樣好。
「而如果我現在在家裡,我就是一個只會吃格洛斯特乾酪的傻子——你明白嗎?我要轉左舵,我肯定我會這麼做的。為什麼?因為我了解大海,迪克森先生,我了解大海。」
我以前也聽其他老船長這麼說過,於是我向哈丁伯格講述了一位船長曾經在亭可馬里外平靜的海域裡翻船的經歷。我問他,剛才他對大海的感覺給了他什麼提示沒有(因為在公海上的任何先兆都是不祥之兆,至少不是好兆頭),但是他卻含糊其辭。
「我不知道,」他略有慍怒,好像有很大的困惑,邊說邊卷著繩子,「我不知道。有該死的東西在接近我們,我敢賭一頂帽子,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迪克森先生,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空中有一隻大鳥,轉眼就不見了。」他突然大叫起來,倚在旁邊捶起他的膝蓋:「我一點兒都不喜歡它。」
那天晚上晚飯過後,我們抽起煙,在艙室里又談起了同樣的話題。此時,哈丁伯格正在駕駛室里當班。阿利·巴贊開口說話了。
「是我的話,」他說,「如果有什麼東西突然冒出來的話,我就立刻詛咒。」
他邊說邊笑,可是正在此時,廚房裡的一個平底鍋掉在了地上。他嚇了一跳,隨口罵了一句,向廚房的方向看去。
斯特洛克情緒也很沮喪,好像在前天就已經這樣了。
「我說,玻璃杯不錯。」他說,「我猜海上沒有風,但我覺得有點兒不舒服,而且我們的船也不妙。」
不知道是這次談話讓我精神緊張,還是大海的感覺已經找上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晚飯後,睡覺前,一種奇怪的憂慮感襲上我心頭。等我回到自己的艙房時,我變得十分易怒,這倒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我突然找不到火柴了。其他人也多少感到有點不舒服。
我心中的不安難以名狀,我覺得我們被什麼東西監視了。
我們船上的成員稀奇古怪,先前我只提到過3個黑人夥計和我自己。我們船上還有幾名加煤工,另外還有一名輪機長。但是我們很少能見到他,因此就不把他算在內了。我和3個夥計從早到晚都憂鬱地站在船中間的甲板上,無聲地、急躁地挑戰著各自的神經,直到滑輪的吱呀聲讓我們驚跳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利器架在脖子上。我們沒事兒就會吵架,常常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認在我的航海生涯中從來沒有跟像這3個傢伙一樣討厭的船員共過事。
我們只有一次意見統一過,就是在那個中國廚師不小心糟蹋了一爐餅乾的時候。哈丁伯格提議拿出我們僅剩的啤酒喝上一點兒,我們站起來為彼此的健康乾杯。
我記得就在那天晚上,我們坐在甲板上直到很晚——那天真的很古怪——一直講述著各自的經歷,最後我們又下到船艙打起了紙牌。
我們讓斯特洛克留在駕駛台——他正在當班——竟然忘記他對打牌也十分上癮。當時大概是凌晨一點鐘,我聽見他吹了一聲又尖又長的口哨,我放下牌說:「聽!」
接下來一片寂靜,我們先是聽到船上引擎發出悶悶的飛速運轉聲、排氣裝置抑揚頓挫的斯斯聲以及哈丁伯格馬甲里大懷表的滴答聲。接著,甲板上的駕駛台里傳來斯特洛克拉長的聲音——簡直是夜晚裡的哭嚎——「喂,喂,有船。」
牌頓時從我們的手中滑落,我們就像變成了石頭人,站在那裡面面相覷。緊接著,我們興奮得有點失常,一路跌跌撞撞、罵罵咧咧地跑上了甲板。
天空低垂著一輪滿月,發著紅光,海上沒有一絲風。海面平靜得就像冷卻了的火山熔岩,就連船頭都劈不開海面的浪花。
我記得我站在那裡張望著空曠的海面——投在海平線上的月光就像一條著了色的彩帶——我皺著眉頭,表情相當愚蠢。這時跑在最前面的哈丁伯格大喊起來:「不在那兒——上駕駛台來!」
我們跑上去,加入斯特洛克。等我追上去時,其他人正在問:「在哪兒?在哪兒?」
他還沒來得及指給我們看,我就看見了——我們,所有的人都看見了。我聽見哈丁伯格的牙齒不停地上下打架,就像捕獸的夾子。阿利·巴贊小聲咕噥著:「仁慈的上帝呀,您怎麼送來了這麼一條船?」
此後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張口說話,我們定定地站在那裡,身後拖著一動不動的黑影。我們擠作一團,越過左舷向遠處眺望著,相互頂了對方一肘,這其中蘊含了許多意義。
我們看到的船——噢,離我們還不及半英里——與時下所有船的設計都不同。
船身很短,船尾樓很高,船尾稍稍朝向我們的船,上面安裝著奇怪的小窗戶,跟一幢房子似的。船尾樓兩側有兩個巨大的鐵燈籠,好像曾經是被用來點信號燈的。船上有3個主桅杆,但是上面除了一些腐爛的橫條外,幾乎沒有帆,周圍都是低垂的糾纏不清的索具。
在血紅色的月光下,這艘船靜靜地漂流在海面上,在孤獨而陰鬱的大海里顯得那麼古老,好像是被遺棄了。這是我記憶當中所見到的最險惡的東西。
接著,斯特洛克就開始喋喋不休地重複他是怎麼看見這條船的。
「這顯然是一艘無主荒船。我剛才睡著了,是的,我睡著了。有點玩忽職守。我們在逐漸接近它。當我醒來的時候,為什麼——你們知道的,當我醒來的時候,它就在那兒了。」他淺淺地一笑,「而且,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麼它會在那兒了。我轉了個身就突然看見它在那兒——當我醒來時,就在那裡了。」
他又笑了笑。正笑著時,我們腳底下的發動機驟然停止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受到撞擊,撞到了船體的一側,致使我們站的地方都發生了傾斜。蒸汽機發出尖利聲——接著一切歸於沉默。
機器的噪音停止了。克拉魯斯號在平靜的水面上滑行著,僅靠正在減少的動力推動它向前滑行。
哈丁伯格大喊道:「全體待命!」然後又通過管子向機房喊話:
「怎麼回事兒!」
因為我站得離他最近,能夠清楚地聽到下面傳上來的微弱的聲音:「軸承的問題,先生。」
「壞了?」
「是的,先生。」
哈丁伯格轉過臉來說:「下來,我們得談談。」
我想我們誰也沒再看那船一眼,我當然也避而不看。但我們的船還在朝著它前進,我把手搭在斯特洛克的肩上,直視著他的雙眼問他:「你當時睡著了?這就是為什麼你是突然間才看見它的。」
現在距離我問這個問題已經有5年了,而我一直在等待斯特洛克的回答。
我們的軸承壞了,當我們下到機房看到那個壞部件時我們的希望都破滅了。我們和輪機長談了5分鐘,得知根本無法修好它。我們對一看到那艘怪船就發生機器故障這樣的巧合沒有說什麼。但我知道我們對軸承損壞這件事情並沒有感到任何驚訝。
我們從機房慢慢走上來,無精打采地回到艙房。
「現在怎麼辦?」哈丁伯格先開口,算是個開場白。
沒人說話。
此時已是凌晨3點鐘。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坐著的位置正對著艙門,艙門是打開的。我能看到滿月當空高掛,黎明的曙光正帶著一絲黃黑色從天邊升起,天上的繁星還在眨著眼。在火紅的月光和暗黃色的曙光的映襯下,大海是灰濛濛的。就在不到半英里以外的海面上,為我們伴航的那艘船依然在那裡。每次克拉魯斯號緩緩地隨著海浪左右搖擺時,我都能通過舷窗看見它。
「我同意上島。」阿利·巴贊大喊,「不管有沒有軸承。你們知道的,我們還有一點兒裝備的。」——討論就此開始。
討論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每個人都很憤怒,場面十分聒噪,有的人扯著嗓子大喊,有的人用力地敲打著桌子。最後討論是怎麼結束的我記不清了,但到結束時大概已經是凌晨五點鐘。值更的人傳話到艙房說:「你們要不要到甲板上來,先生們?」此人說起話來不斷顫抖,我能聽出來好像此事對他生死攸關。
我們相互看著對方,我看到阿利·巴贊的嘴唇逐漸變白。船上一片寂靜,好像是哈丁伯格的聲音突然說道:「是什麼事情?萬能的主呀,我不是懦夫,但是這件事情我真的受夠了。」說完他就上了甲板。
外面很涼,太陽還沒有升起。夜晚將盡,曙光尚未來臨之時,介於黑暗和光明之間的時候實在奇特和詭異。
天空中的灰暗既不是夜晚的顏色,也不是黎明的色彩,正從這個世界上一點點地退卻。
我們站在圍欄旁,沒有說話,盯著遠方。船上靜悄悄的,只能聽到我們腳下某個地方爆裂的管道滴滴答答地滴著水。這聲音了無生氣,就像——上帝知道——死亡之鐘的滴答聲。
「你們看見了,」值班人說話的聲音僅比耳語聲大一點兒,「沒錯,它在動——朝我們的方向。」
「哦,一定是洋流讓它向我們漂過來的。」斯特洛克儘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高興點兒。
是不是黎明永遠都不會來臨?
阿利·巴贊——他的父母是天主教徒——已經開始默默地祈禱了。
這時哈丁伯格大聲叫起來:
「我真的不想那個東西——停在那兒的那個東西撞上我們的船頭。我不想那樣。我們得想點兒辦法。掛上帆吧。」
斯特洛克說:「可是風在哪兒呢?」鳳王的精靈古怪王妃
他說得對。克拉魯斯號靜靜地停在海面上,海水就像一塊兒鐵板,除了那條幽靈船以外,一切都靜靜地一動不動。
幽靈船慢慢地駛過來,它那高大笨重的船頭直直地衝著我們的船,浪花在它腳下翻滾著。它過來了,近在咫尺。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它,看到它上面腐爛了的支架、糟亂的索具和滿是裂縫的甲板。乾淨的海水在它的身旁迴旋,就像要迴避一個不潔的幽靈。它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沒有東西能夠掀動它那巨大的身軀,但是它卻在移動。
我們孤立無援,克拉魯斯號哪兒也動彈不了,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沒有人想起應該把船上的燈熄滅,燈火仍然在黎明中閃亮著,這與火紅色的月光和綠色的幽靈船的氣氛格格不入。
空曠的大海上一片寂靜,現在是6點鐘,在奇怪的半明半暗中這種寧靜就好像沉睡在海洋底部的死者一樣平靜。海面上因為霧氣而灰濛濛一片,幽靈船形單影隻、了無生氣地掠過了我們的船頭。
我不知道那艘船消失後過了多久,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才重新振作起來的。但最終我們作出某種決定,即我們要繼續揚帆遠航。我們離小島已經很近了,不能再返航。
我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給船上帆,直到夜幕降臨時才來了微風。我相信這個消息讓所有的人都十分振奮,而且更加賣力。最後的檢查也完成了,哈丁伯格負責掌舵。
我們從上午開始,已經漂流了很長一段距離,克拉魯斯號的船首向我們出海的方向轉去。但是風速一旦強到可以掌舵的時候,哈丁伯格就調轉舵頭,繼續朝著小島的方向前進。
在這個航道上還沒行駛上半小時——不,連20分鐘都沒有——風向就轉了,克拉魯斯號徑直朝著10點鐘的方向去了,現在克拉魯斯號只能搶風航行。這時最奇怪的事情降臨了。
我清楚克拉魯斯號上根本沒有裝移動船板或龍骨,我也承認一艘900噸的運輸船上的船帆並不是為了讓它加速或起到平穩作用的,也許有從小島朝向我們的洋流。所有這一切都是可能的,克拉魯斯號本應該向前航行的,洋面上應該有伴流的。
除了這些,我們這艘值得信賴的船簡直是——我該怎麼說呢?
我應該說沒有一個人真正了解一艘船——徹底地。我應該說新船都有點小脾氣,而且性能都不穩定,而老船或經歷過大風浪的船隻則反覆無常,但不會有太多的小脾氣。這些船的船長們要想駕駛得得心應手就必須學會了解它們,就算最好的船只有時也會發發脾氣,它們會罷工、搖晃不定、不聽從駕駛和操作。我還要說有的船會一直平穩地在海洋里航行,就好像路面電車緩慢地行使在雙軌上一樣既安全又順從。但是一旦不肯前進了,它就倔強到底,任由你想盡辦法也無濟於事。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就遇見了這種情況,我們的克拉魯斯號就是這樣。
我們拿它真的沒有辦法,船上損壞的軸承讓它動彈不得。不管怎樣,我們都無法讓它向島嶼前進半步。我們一直在說「洋流」,可是為什麼測速繩卻測不到呢?
我們試了3天3夜。克拉魯斯號拖著沉重的身體,在海面上搖搖晃晃,就好像騎士在壓路機旁停住馬時,那匹馬後腿騰空時一樣。
我告訴您吧,我能夠感到克拉魯斯號從頭到尾都在顫抖和戰慄,像是在狂風驟雨中航行。它慢慢地被壓向下風,漂離航道。
我們儘可能地給它動力,張起滿帆。3個黑人像毫無人性的怪獸一樣大聲咆哮著,或許我應該把他們形容成「印度的看象人」,他們正試著把生病的大象趕到老虎身邊,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無益的。「詛咒那該死的洋流、該死的運氣和那該死的軸承。」哈丁伯格大喊,從掌舵的位置他能夠看到克拉魯斯號正在被壓向下風,「來吧,老傢伙——你這堆垃圾!我的上帝呀,你們一定以為它被嚇壞了!」
或許克拉魯斯號真的被嚇壞了,這一點有待進一步討論。不過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哈丁伯格被嚇壞了。
一艘不聽從指揮的船其實比船上有一名叛變的船員好不到哪裡去。這兩者我們剛好都有。當班的加煤工都很迷信,他們看到——我們所看到的——並且知道是什麼讓克拉魯斯號動起來的。它的失控只是個時間問題。
這一切都該結束了。我們在船艙里召開了最後一次會議,只能承認我們無能為力——我們必須掉頭返航。
我們掉過船頭順著風向行駛,讓「洋流」幫助我們。克拉魯斯號乘風破浪,海水在它的腳下掀起朵朵白色的浪花。伸出圍欄的測速繩也被扯了回來。
自從我們調轉船頭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碰到厄運。
看來回舊金山的航行很吉利。
我們剛調轉船頭不久就發生了一件怪事。我們大概剛往回走了8千米,正是傍晚,斯特洛克在值班。大約7點的時候,他在駕駛室里喊我上去。「看見它了嗎?」他說。
只見那艘船靜靜地跟在我們身後,在黃昏的陰影中時隱時現,孤孤單單的樣子難以名狀。我們遠遠地把它甩在了後面,我和斯特洛克站在船舷上靜靜地看著它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斯特洛克說:「它又加速了。」
幾個月之後我們的船駛進了金門,並在那裡拋了錨。一解散,船員們就衝上岸,不出幾個小時我們在海上的見聞就不脛而走,從北非海岸到西海岸所有有水手的地方都在講述這段傳聞。
克拉魯斯號仍然停靠在那裡,沒有人願意為它領航,沒有船長願意駕駛它出航,沒有加煤工為它加煤,沒有水手在它的甲板上忙碌,它再也嗅不到海水的味道。因為它見過幽靈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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