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說,希望我能有像天空一樣廣闊的胸襟,像陽光一樣燦爛的未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男人的眼神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化。
起初,他的眼神冰冷如鐵,又如億萬年也不曾消融的寒冰。
在聽到蘇烈的名字時,那塊堅冰出現了微微的裂痕。而現在,天陽這句話,讓那塊萬載寒冰上的裂痕越來越大,最終咔嚓一聲,冰塊破碎,冰層下方,一汪春水湧出。
它們淹沒了冰塊,如同秋天的長湖,映照著高懸的日光。
長劍放了下來,男人上前一步,抬起了手似乎要去捧天陽的臉龐,卻又放下,克制且警惕地道:「你的母親叫什麼?」
他的口音依舊古怪,但語句已經通順了不少。
天陽想也不想便道:「南菲,我的母親是南菲。」
男人又追問:「是她告訴你,我的名字?」
天陽搖頭:「不,她從來沒有提起你的名字。是我,我找到你放在儲物行里的日記,我是從那裡,開始了解你的。」
男人身體輕輕抖了抖,繼續問道:「你的母親,她...她現在怎麼樣?」
天陽全身一震,緩緩地低下頭,眼淚卻仍不住地湧出來,滴落地面:「她,她已經不在了。我沒有保護好她,我沒有保護好她!」
猛地。
一隻手把天陽抱住。
他聽到那個男人道:「不,這不關你的事。是我,是我的責任。」
「我對不起她,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在她有身孕的時候,我沒能在她身邊。在她身產的時候,我沒在她身邊。就連她走了,我還是沒能在她身邊!」
「我也對不起你,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沒有陪伴你成長,沒有教你懂事明理,沒有給你任何指引,沒有給到你任何東西。」
「可即使這樣,即使這樣,你還來找我,孩子,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不值得...」
一滴虎淚,滴落在天陽的肩上,彈射出無數細小的痕跡。
天陽抬起頭,看見男人強忍悲痛,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強顏歡笑:「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高了,我都快忘記,自己在這裡呆了有多久。」
「看得出來,南菲把你教導得很好。可是,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也在尋找墳墓?」
天陽退後少許,搖著頭道:「不,我找到了喪鐘,發現你藏在寶石鎮的一塊晶片,看到裡面的內容,知道你在隱藏『墳墓』的位置。」
「我也在努力阻止一些人找到它,但是我失敗了........」
蘇烈朝宮殿外面看了眼,道:「看來你的故事很長,而我們有的是時間。來吧,天快黑了,在夜晚的時候,不能離開宮殿。」
天陽往大門外看了眼,才發現天色已經變得昏暗起來,遠比剛才自己登山時要黯淡不少。
他沒有問父親為什麼天黑不能離開宮殿,蘇烈在這裡生活了很久,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肯定在自己之上。 父子倆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天陽就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他從自己成為升華者開始講述。
蘇烈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等天陽說完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蘇烈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消化著天陽帶來的大量信息,足過了片刻,他才重新張開眼睛道:「沒想到,在你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
「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南菲她也不會........」
「你已經幫她報了仇,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意味著我什麼事都無法替她去做。」
他苦笑起來,他的眼神很痛苦,卻又透著無奈,和深深的疲倦。
天陽看著他道:「你是怎麼在這裡生活的?這個世界,應該沒有生存的資源吧?」
蘇烈抬起頭,凝重頜首:「你說得沒錯,所以我現在,已經越來越接近黑民了。今天如果不是見到你,如果不是你叫起我的名字,我恐怕會連最後的堅持也遺忘了。」
「我在這裡呆得太久了,久得,都已經忘記我是人類,忘記我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了。」
說完,蘇烈挺直腰背,嚴肅道:「剛才我注意到,你那些能力,並非升華者該有的。你難道,也被黑暗污染了嗎?」
天陽在剛才的述說里,簡略了很多事情,否則三天三夜都說不定。
那其中,就包括了他生成了原爐,掌握黑暗粒子的事情。
現在被蘇烈這麼一問,他只好道:「在黑王子的討伐戰里,我發生了一些意外,我被黑王子培育的一顆果實,被其中的果漿淋到,之後就能夠使用黑暗粒子。」
「在那之後,我就可以使用遺留物,直接利用,使用黑暗粒子激活它們的特性。」
蘇烈一臉意外:「你能夠使用遺物留,可以直接利用它們?」
天陽奇怪地問:「難道你不可以?你不是說,自己越來越接近黑民?」
蘇烈苦笑了聲,朝大門的方向看去:「在墳墓里,也是有白天黑夜。白天的時候,雖然有黑暗粒子,但還在可以接受的水平。」
「但一到了晚上,黑暗粒子就會格外濃郁,會污染和侵襲外來者。只有在宮殿裡,在那些建築中,由這些建築內部所散發的光芒,才可以驅逐黑暗粒子。」
蘇烈往大門指了指:「我為了在這個世界生存,為了做某件事,我冒險在宮殿外渡過了幾個夜晚。」
「我也由此發生了轉變,我已經無需像正常人類一樣進食,我的星蘊日漸消散,體內的黑暗粒子越來越強盛。」
「這使得我擁有了比作為破陣人時更強的力量和能力,但同時,也讓我向黑暗滑落。當我體內的星蘊完全消失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應該就會徹底轉化成黑民了。」
「可就算是這樣,我也做不到直接利用遺留物。那些東西遺留的物品,我至多拿它們來打造一些裝備,但無法利用它們的特性。」
天陽訝然道:「居然是這樣,我還以為,你跟我是一樣的。」
蘇烈搖搖頭:「關鍵可能在你說的那顆漿果上,它污染了你,又沒有徹底污染。這是好事,而且你還能夠使用星蘊,還能夠晉級,這說明你體內星蘊和黑暗粒子處於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
不,它們各自獨立。
星蘊在於我的體內,黑曜原爐約束著黑暗粒子,各不干擾,各成系統。
天陽在心中糾正地說道。
然後他又問:「你來這的原因是?」
蘇烈看著殿頂,目光悠遠,仿佛記起久遠的事情:「起初我深入逆界,是為了不讓人找到墳墓。後來我再三考慮,與其擔心有人找到墳墓,何不乾脆摧毀它?」
「於是我找到了南黎基地,在那裡拿到了墳墓的路線圖,從而遇見了...她叫什麼來著,那個小女孩。」
天陽提醒他:「亦歡,她叫亦歡。」
「對對。」
「你知道嗎?那個小女孩的父親是誰?」
不等天陽回答,蘇烈就公布了答案:「是範文哲,就是那個找到墳墓的逆界居民。對,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表情跟你一樣。」
「不過,怎麼說呢,那個小女孩已經不是人類。哪怕她曾經是,現在也已經不是了,但她有強烈的自我意識。」
「是這股意識,讓她還能夠保持善良,也幸虧是這樣,我才能跟她溝通,讓她瞞著她媽媽放我進來。」
蘇烈臉色微微一變道:「你見過她媽媽嗎?她媽媽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她那個母親早已變成怪物,她現在剩下的念頭只有一個,就是保護大門,因為這是她丈夫叮囑過的,也是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媽媽呀,有空我再跟你細說。總之,亦歡讓我進入了『墳墓』,或者說,深淵。」
「這個世界,是深淵啊。」
天陽頗為贊同地點頭:「我從那些黑民的遺留物里發現,這些黑暗子民的稱喟,幾乎以深淵為前綴。所以我也推斷,這個世界真正的名字,恐怕是『深淵』。」
蘇烈哈哈一笑:「我當時要有你這麼方便的能力就好了,我是花費了好多年,才弄清楚這件事的。」
「經過這麼些年的探索,我發現,這座世界並非我之前所設想的『夾縫』,而是一座完全獨立的世界。」
「它恐怕位於宇宙的最底層,它是所有世界最終的歸宿,它是一座墓場。」
「無盡滑落於黑暗的世界,它們最終,都會抵達此地。」
蘇烈用手比劃著,然後指著宮殿兩邊和穹頂的壁畫:「我探索過不少類似的宮殿和建築,在那裡面,都有壁畫、甚至影像保留了下來。」
「那些畫,那些影像,都向我展示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世界。」
「天陽,我覺得。當一座世界墮入深淵,徹底走向死亡之後,那個世界的一部分,最具特色的一部分,就會在這裡,形成一座宮殿,或者風格特殊的建築。」
「然後,會有壁畫或者影像保留了下來,見證了那座世界曾經的經歷。這些東西啊,就是那些死去世界的.......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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