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之下 第1269章 孤獨

    在蘇烈的眼裡，星都並末發生任何變化，發生變化的，只有阿璃。

    阿璃的行為變得奇怪起來。

    之前那斬向她脖頸的一劍，蘇烈相信，阿璃起初是已經發覺，並且準備應對的了。

    但突然之間，阿璃變得不知所措，睜眼如盲，她甚至看向了別的地方，別的方向。

    大敵當前，分心它顧，絕對是大忌！

    蘇烈相信，縱使它已經完全瘋狂，但本能應該還在，沒理由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但事實就是，阿璃對他視若無睹，從而讓蘇烈的第一擊，差點把她的脖子給劈開。

    而接下來，它明顯要反擊，可一時間它卻表現出呆滯，仿佛它忘記自己要做什麼。

    蘇烈戰鬥經驗非常豐富，從阿璃的表現，他很快做出判斷。

    肯定是兒子天陽利用什麼手段，影響了這瘋狂的噩夢之神。

    阿璃遭遇的正是天陽的『顛倒迷境』，這個能力連異神也無法倖免，墮入迷境裡的阿璃，才會無視了蘇烈，才會突然失去任何想法。

    蘇烈可不會客氣，更不會浪費這種絕佳的機會，手中虛幻的雙手巨劍不斷攻擊，在阿璃身上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血浪，只是阿璃的恢復能力很強，之前讓蘇烈用混沌之力形成的灰線切成了兩截，尚能迅速復原，現在雖然被蘇烈斬出一條條深刻的傷口，但這些傷口幾乎是轉瞬既逝。

    阿璃自然不會傻傻地挨打，只是受到『顛倒迷境』的影響，它的動作非但遲鈍，而且笨拙，甚至連敵人在哪裡都難以把握。

    它往往需要好幾秒的功夫，才能勉強判斷出蘇烈的方位，可等它準備攻擊的時候，蘇烈早換了個地方。

    並且，它的思維經常中斷，這讓它難以進行有效的反擊，在這種層次的戰鬥中，無論攻擊還是反擊，機會往往一閃既逝。

    哪怕沒有『顛倒迷境』的影響，能否準確把握到還是個問題，現在，阿璃更是無計可施。

    錯非這是在夢境世界裡，阿璃本身又是主宰夢境的神明，否則的話，恐怕它早就倒地難以為繼了。

    天陽也沒放過這種良機，用『顛倒迷境』影響阿璃後，他繼續用『虛弱』、『失控』等原爐能力干擾阿璃，讓它的氣場一點點萎靡，讓它的身體不斷變異。

    與此同時，天陽身形如飛，掠上了一座高塔。儘管沒有了星蘊，『復仇者』職階的各種特性和能力無法展現，連速度也下降不少，但比起阿璃這種巨大的體型來，天陽仍然稱得上敏捷和靈活。

    他掠至塔尖，雙腳一跺，飛向了阿璃。

    此時阿璃正背對著他。

    天陽高舉『荒火』，黑暗粒子注入，斷刃上那一條條細微的裂隙中當即噴濺火星。

    轟！

    紫紅爆炎噴涌而出，噴出一道數百米的火柱，火焰又迅速收速，形成霧狀，勾勒出隱約的劍刃輪廓。

    炎皇劍！

    天陽雙臂猛往下壓，『荒火』拖動這把長達數百米的火霧之劍，向阿璃當頭劈去。

    興許感覺到危險，縱使受到『顛倒迷境』的影響，阿璃也本能地做出反應。它那頭凌亂的長髮，那些粗壯的髮絲突然根根豎起，指向四面八方，當即像一顆海膽長發盡展。

    那發梢上的嬰顱，原本眯著的眼睛盡皆張開，看向了四面八方，並且同時發出了尖叫！

    已經斬劈而下，帶起勁風，捲動風雪的火霧之劍，立時快速變淡，體形不斷縮小，但『炎皇劍』還是劈了下去，從阿璃的腦袋沒入，切開它的脖子，進而斬開它的胸背........

    只是原本可將阿璃一分為二的火霧之劍，最終因為受到某種影響而縮小了大半，於是僅劈開了阿璃的上半身。

    從阿璃左右分開的半身看進去，天陽不由一陣頭皮發炸，只見阿璃那巨大的身軀之中，除了一根根粗大如柱的骨骼外，竟然沒有器官，有的只是一個個血淋淋，像嬰兒般蜷縮著身體的小女孩。

    那些東西看上去就像之前以七八歲小女孩模樣出現的阿璃，只是它們眼睛緊閉，胸口微微起伏，在肚臍上有一條類似臍帶的東西，連接著它們和阿璃。

    這時被『炎皇劍』切開的身體，切割面迅速生成肉膜，遮擋了天陽的目光，將那些成群結隊，密密麻麻，蜷縮成團的事物封閉起來，緊接著身體開始重合，開始再生。

    看上去，天陽的攻擊徒勞無功，但剛才那一劍，讓天陽利用『戰爭-侵奪』又奪取了阿璃一部分本質。

    「啊——」

    重新復原後的阿璃，發出了一聲尖嘯，天陽的臉色立生變化，他看到眼前的場景正在發生變化，它們向上升起，建築跟著地面往上跑，如同一個合攏的『盒子』。

    他竟然受到『顛倒迷境』的影響！

    這顯然是阿璃的本質造成的，天陽當機立斷，立刻解除『顛倒迷境』，頓時眼前的景物恢復正常，儘管這樣一來，難以牽制住阿璃，可如果自己和父親都受到影響的話，反而阿璃會占據優勢。

    『顛倒迷境』一解除，阿璃的身體突然變得漆黑，緊接著它的身體像一灘爛泥般猛然垮塌，攤開在地面上，滲透進了星都的地面之中。

    接著星都的地面、石雕、亭台、樓宇盡皆蠕動起來，它們從死物變成了活物，而這些如同爛泥般的活物里，又凸顯出一道道身形。

    那些身形放眼看去，竟是一個個蘇烈，一個個天陽。這些蘇烈和天陽，從地面中升起，從石雕里行出，從亭台的柱子裡或樓宇的牆壁里跌落。

    轉眼之間，這片區域，突然多了數百個天陽，數百個蘇烈！

    「這....」

    天陽愕然四望，只見自己附近，都是一個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天陽』，這些如同複製品的天陽從外觀到眼神，再到氣場，都與他一般無異。

    竟然連他也難辨真假。

    突然，這些天陽揮動著一把把荒火，竟然自相殘殺起來，有身體被劈成兩半的，有腦袋被削下來的，有全身籠罩在爆炎里的。

    這瘋狂、沒有絲毫理性的世界裡，天陽忽有所感，側身避開一把從背後斬來的『荒火』，然後就見自己的複製品被旁邊另一個『天陽』腰斬，緊接著那個『天陽』看了過來，對方手上的『荒火』同時噴吐爆炎，高舉過頂，凝成火霧，就是一式『炎皇劍』斬了下來！

    轟！

    天陽閃開，看著那火霧巨劍斬在地面，形成連綿的爆炸，波及不知道多少複製品。

    感受著地面的震動，感受著迎面而來灼熱的風，天陽不由喉結上下滑動，至此他可以肯定這些複製品，甚至連力量都跟他不相上下！

    「使用常規的方法，是無法終結阿璃的。」

    青鸞的聲音這時傳入耳中，她的聲音讓天陽眼前的瘋狂場面有了一種疏離感，喚醒他的冷靜。

    「能夠終結阿璃的，只有她自己。」

    天陽一下子明白，果然，要終結阿璃，最終還是得使用她自己的能力。

    因為這是夢境世界，哪怕再怎麼真實，終究仍是一場夢。

    在夢裡，無論天陽和蘇烈如何努力，也難以擊敗能夠掌控夢境的阿璃。

    除非，是用她自己的力量！

    「阿璃掌握著『夢魘』的本質，可她已經瘋了，她還會被自己的噩夢『嚇』到嗎？」

    「也許會，儘管已經瘋狂，但她其實害怕自己的瘋狂，她應該還能夠保持一絲清醒，否則的話，當時從青鸞身上分裂，她就無法分割自己的瘋狂形成『無限迷宮』。」

    天陽架開一個複製品斬來的劍，掃視四周：「這些我和老爹的複製品，同樣也是阿璃的瘋狂，她這樣做，類似於分離了自己的瘋狂，只是不像拿自己的瘋狂形成無限迷宮那麼徹底。」

    由於掠奪了阿璃一部分本質，因此天陽對於阿璃的狀態，能夠把握到一部分。

    「如果是這樣的話，阿璃現在應該會有那麼一絲清醒。」

    「只要她有一絲清醒，就能夠被『夢魘』所影響，只是，阿璃她會害怕什麼？」

    突然。

    避難所里那些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在天陽腦海里一晃而過。

    「或者，阿璃留著那些人，非但是為了做為『人質』使用那麼簡單，也許是......她害怕孤獨？」

    猛然間，來到星都之後的經歷在天陽腦海中一一閃過。

    阿璃在尋找青鸞...

    阿璃在避難所里庇護了一個個星都居民...

    無限迷宮裡的瘋狂妹妹...

    阿璃想要和青鸞合二為一...

    阿璃...害怕孤獨！

    天陽不再猶豫，抬起了左手，他手中湧出一團冰冷的，虛無的，空洞的漆黑光華。

    ...........

    「一隻小蜜蜂呀，飛到花叢中呀，飛呀，飛呀...」

    陽光明媚，一條田野小徑上，有個穿布衣的小姑娘，大概七八歲大，張開著小小的雙臂，學著鳥兒撲騰翅膀的模樣，蹦蹦跳跳地往不遠處一座屋子而去。

    那座木屋，用籬笆圍出一個小院，院裡三五隻小雞，正歡快啄食。

    小姑娘推開籬笆的小門，大聲地叫道：「姐姐，我回來了。」

    小屋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有個撐著傘的女子自屋中走出，眼中滿是溫柔的神色，聲音像風鈴般清脆動聽：「回來就好，快進屋吃飯吧，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