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万俟景侯金盆洗手,退出圈子之後,同樣金盆洗手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薛柏。
薛先生手裡控/制著圈子數量最多的雇/傭兵,這其中當然包括他的義子子車。
薛先生從圈子裡隱退之後,那些雇/傭兵也解散了,當然薛柏身邊仍然跟著子車,兩個人從圈子裡銷聲匿跡,開始過一些簡單的生活。
薛柏在以前從沒想過要過這種生活,隨便找了個小城市,買了一套房子,然後住下來,天天早上起來,從自己做早飯開始,看著子車「笨手笨腳」的收拾房子,似乎用吸塵器比用槍要難得多。
在幾年之前,薛柏還一直堅信著,自己的生活只有復仇,只有復仇是他活下去的動力,一切都不能阻擋薛柏,因為薛柏是一個為了復仇,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怪物。
為了活下去,薛柏從殉/葬的墓中爬了出來,肚子餓了就吃屍體,咬食著那些可怕的屍體,薛柏心中只剩下滅族的仇/恨。
然而薛柏絕對沒想過,自己滿心的仇/恨,還有多年的計劃,全都被他收養的義子,不過是一枚棋子破/壞了。
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薛柏知道,在那時候,他的心裡只有骯/髒的醜陋,可是就是這樣,子車卻不惜一切的站在自己身邊,很多往事回憶起來讓人心揪,不過現在好了,幸虧子車還在……
薛柏現在的日子過得很悠閒,每天沒什麼事情可做,只是變著方法的做飯,家務活對於子車來說實在太難了,子車的生活技能絕對出色,但是僅限於野外生存,讓他進廚房簡直就是少/兒/不/宜的「血/腥現場」,所以薛柏只好包攬了做飯這種事情。
而子車平時就幫一幫瑣碎的家務,例如掃地擦地之類的。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子車的二十歲生日,薛柏早就準備好了禮物,當然還要買花,給子車一個驚喜。
雖然子車看起來很冷硬,不苟言笑的樣子,不過薛柏知道,其實子車的性格很軟,一切的冷硬只為了符合在義/父心中的傭兵形象。
子車喜歡花花草草,也喜歡甜食,喝多了酒之後還會撒嬌,雖然這些事情都不怎麼常見,因為子車比較害羞,性格內斂,並不喜歡表達出來。
薛柏從商場出來,他今天特意去了一趟商場,去取自己訂製的「禮物」,然後看到旁邊的花店,突然駐了足,一定要買花,而且是紅色的玫瑰,子車最喜歡顏色鮮艷的花,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薛柏看得出來。
薛柏走進花店,有小姑娘立刻迎上來,笑著說:「先生,買花嗎?送給什麼人?」
薛柏笑了笑,說:「愛人。」
那小姑娘沒薛柏紳士的笑容差點晃花了眼睛,笑著說:「這邊有玫瑰。」
薛柏看了看時間,讓小姑娘幫他包了花,他和子車約好了時間,今天的晚飯要到外面去吃。
小姑娘包上花,遞給薛柏,薛柏拿了花,時間剛好,準備去約定的飯店,很高檔的飯店,他定了包間,準備給子車慶祝二十歲生日。
薛柏到了飯店門口,還沒走進去,手/機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子車打來的,薛柏還以為他已經到了,很快接起了電/話。
不過手/機里沒有傳來預想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說:「是薛柏先生嗎?」
電/話竟然是從醫院打來的,對方說子車受了傷,倒在路邊,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現在還在昏迷,他身上沒有證/件,手/機里第一個電/話就是薛柏的,所以院方才打電/話來詢問一下,是否認識傷患。
薛柏接到電/話,剛要跟著迎賓走進包間,臉色立刻就變了,衝出飯店,立刻上了車,開著車往醫院去。
薛柏怎麼也沒想到,子車會遇到事情,他還以為子車已經到了飯店,如果早知道是這個樣子,薛柏就不會和子車分開走,裝神秘去一個人取禮物了。
薛柏心裡亂七八糟的,一張臉陰沉的仿佛要下雨,快速的踩下油門,衝著醫院飛快的駛去。
薛柏金盆洗手以後就到了小城市居住,並不是因為這裡環境好或者空氣清新,而是因為薛柏以前的職業,讓他不能大隱於市。
雖然薛柏已經金盆洗手,不過他的人脈很廣,以前手下的人也很多,很多人還會來找薛柏,做各種生意,或者出錢合作,不過薛柏當然不會接手這種事情,全都拒絕了。
也有人會找到子車,專門來挖牆角,畢竟子車在薛柏手下也是一員干/將,在子車沒有金盆洗手之前,名氣也不小。
兩個人從退隱之後,換過三次城市,都住不了太長時間,因為總會有多多少少的麻煩,或者有多多少少的人認出他們。
不過也都是一些小麻煩,薛柏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他沒想到,子車竟然出/事/了。
醫院的人說子車暈倒在一個很偏僻的小巷子裡,是好心人送他到醫院的,當時流/血很多,而且是中槍,非常危險,正在搶救,在電/話里也沒有說太仔細,薛柏也不敢聽,怕說多了自己會更心慌。
薛柏快速的趕到醫院,問了護/士站,立刻就到了搶救室門前,門前有護/士正在等傷患的家屬,看到薛柏之後,立刻告訴他具體的情況。
子車的頭部受傷,子彈順著他的耳朵上方划過去,有一個非常大的切口,頭部震創有嚴重出/血,胸口還有槍傷,非常嚴重,看起來像是鬥毆的樣子。
那條巷子非常偏僻,本身沒有人路過,不過有人在附近遛狗,是狗聞到了血/腥氣才跑過去的,不然子車很可能就這樣死了。
搶救室的燈還亮著,薛柏趕到的很及時,手術不可能這麼快的完成,子彈也需要取出來。
薛柏今天穿了很正式的西裝,一身筆挺的西裝讓他看不出來年齡,只是顯得成熟溫柔,頭髮也仔細打理過,還戴了一條昂貴的領帶。
而此時的薛柏全身都只剩下了暴躁,他在醫院的手術室門前轉了好幾個圈,最後坐下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煩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薛柏伸手摸/到自己的口袋裡,西裝的外套里放著一個紅色的絨面盒子,那裡面是他特意為子車定製的二十歲生日禮物,然而他的禮物還沒有送出去,子車卻受了槍傷。
子車吃過鳳凰浴火的不死藥,在正常的條件下和理論下,子車的壽命幾乎是無限的。
但是子車受了嚴重的槍傷,就算吃過不死藥,也不一定會安然無事。
薛柏閒雜暴躁極了,他突然回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是這般的暴躁,想要毀滅一切的暴躁,不過以前是為了報仇,而現在,是為了他的子車……
薛柏伸手使勁搓了兩下自己的臉,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手術室的燈亮了很久,久到薛柏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在思考什麼,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
很快有醫生從裡面走出來,薛柏幾乎是衝起來,一步就衝過去,嚇了醫生一大跳,在醫生開口之前,薛柏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手術很成功,子彈已經取出來了,血也止了,病人的心跳血壓都非常正常,身/體非常強悍,流了這麼多血竟然還挺了下來。
病床很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子車就躺在上面,閉著眼睛,戴著呼吸機,臉色煞白,看起來非常虛弱。
薛柏一下就回憶起,子車毫無生氣的躺在自己懷裡的樣子,頓時心臟狂跳,立刻衝過去,旁邊的幾個醫生護/士都要被嚇到了,說:「家屬輕一點,小心病人的傷口。」
子車的臉上也有挫傷,傷口已經處理,貼著紗布,樣子看起來非常憔悴,眼睫長長的,在眼底投下一片烏黑的陰影,青黑色的眼圈看起來很沒有朝氣,整個人脆弱的仿佛是一張紙片。
病床從手術專用的電梯推進了特護病房,護/士安排病房和儀器的時候,薛柏被叫去弄了住院手續,跑了一大圈之後快速的回到了病房,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西裝已經濕/透了。
薛柏進了病房,守在一邊的小護/士站起來說:「病人的情況很穩定,讓他休息吧,麻藥之後就會醒過來,不過大約也要明天了。」
薛柏點了點頭,謝過了護/士,很快護/士走出去,薛柏就輕輕的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抬起手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子車的臉頰,溫度不是很高,非常脆弱的樣子。
子車好像沒有知覺,躺在病床/上,安安穩穩的睡著,呼吸倒是平穩,只是雙眉有些微蹙,看起來睡覺也不太舒服。
薛柏不敢離開,一整夜都沒合眼,坐在床邊就看著子車,子車一直沒有醒來,一直到天亮了,也沒有醒過來,醫生早上來查房,讓薛柏適當叫一叫子車,麻藥的勁兒應該過去了,別讓子車一直睡覺。
薛柏叫了叫子車,輕輕拍著他的臉頰,但是子車看起來很困,半天只是皺眉,一點兒醒過來的跡象也沒有,薛柏大約叫了十幾分鐘,子車終於疲憊的睜開了一絲眼睛,似乎是看到了薛柏,嗓子裡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喊了一聲「義/父」,然後很快又閉上眼睛沉沉的睡過去了。
子車出了事情,溫白羽和万俟景侯很快趕過來了,兩個人是坐飛機來的,早上頭一班飛機,到了醫院已經是中午了,子車還在睡覺。
因為昨天晚上太晚了,所以住院的手續還有一些沒有辦完,薛柏很快被叫出去繼續辦手續,溫白羽和万俟景侯就留在病房裡照顧子車。
沒想到薛柏走了一會兒,子車竟然就醒了,眼睫顫/抖了好幾下,非常疲憊的睜開了眼睛。
溫白羽一陣欣喜,說:「子車?子車你醒了?」
子車疲憊的睜開眼睛,感覺有人在叫自己,他想要動,但是根本動不了,身上連著各種儀器,而且帶著濃濃的疲憊。
子車的眼睛疲憊的張著,不斷的扎眼,似乎覺得光線很刺眼,溫白羽趕緊碰了碰万俟景侯,說:「把窗簾掛上。」
因為溫白羽的話,子車撇頭看向了万俟景侯,眼神追著万俟景侯看,隨著他站起來,然後看到窗口,看著他把窗簾掛上,仿佛在研究掛窗簾這個動作,好像研究的非常仔細,非常投入似的。
溫白羽見子車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由得說:「子車,你沒事吧?感覺怎麼樣?」
子車還插著氧氣,呼吸有些粗重,眯起眼睛,臉上帶著忍痛的感覺,想要抬手,但是他的手背插著針,另外一個手臂上全都是儀器,溫白羽趕緊安撫他,說:「不要動,是頭疼嗎?你頭上有傷口,當然會疼,麻藥過了,忍一忍好嗎?」
子車的旁邊連著麻藥的管子,如果非常疼痛,可以給一些麻藥,但是麻藥這東西本身就不好,而且一氣兒用完了之後就沒有了,之後會更疼痛,必須讓他適應這種疼痛才行。
子車的呼吸很粗重,看著溫白羽,眼睛裡帶著一種奇怪,然後又去看万俟景侯。
溫白羽看了一眼万俟景侯,心說不是這麼寸吧?
就在溫白羽想的時候,子車虛弱的開口了,喘著粗氣,說:「你……你是誰……他怎麼……他怎麼和我長得一樣……」
溫白羽:「……」
溫白羽一瞬間就想坐在地上,子車的頭部被子彈劃傷,巨大的撞擊力讓他頭顱內部有淤血,醫生採取了保守治療,所以並沒有開顱。
溫白羽無力的說:「子車他不會是……不會是失憶了吧?」
万俟景侯挑了挑眉,見子車一直盯著自己看,說:「起碼他記得自己長什麼樣子。」
溫白羽:「……」雖然万俟景侯說的很對,但是溫白羽簡直想踹他,這個時候還講冷笑話!
薛柏從外面進來,子車正奇怪的看著溫白羽和万俟景侯,尤其是万俟景侯,看到薛柏從外面進來,立刻有些激動,心跳瞬間就上去了,還有血壓,說:「義/父……?」
薛柏看見子車醒了,立刻衝過去,驚喜的說:「子車?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疼?忍一忍乖孩子,沒事的,忍一忍就好了。」
薛柏激動的說著,子車卻一臉震/驚的看著他。
溫白羽咳嗽了一聲,說:「那個……他好像有點……」
醫生很快就過來了,給子車做了檢/查,子車思維非常混亂,他認識薛柏,知道薛柏是他的義/父,但是不認識溫白羽,尤其覺得万俟景侯非常奇怪,因為這個人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最可怕的是,子車寫下來的日期,竟然是五年之前……
也就是說,那時候子車才十五歲,還沒有認識溫白羽和万俟景侯,怪不得能認出來薛柏。
當醫生問到子車是為什麼受傷的時候,子車的回憶更加奇怪,亂七八糟的,說的零零碎碎,然後頭疼欲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最後醫生斷定子車是頭部受創,而且裡面有血塊和腫塊擠/壓神/經所致,要等腫塊和血塊消退之後再看看情況。
不過子車在回憶自己怎麼受傷的時候,溫白羽心裡真是捏了一把汗,因為他回憶的可是執行任務的過程……
薛柏一下就聽懂了,在五年之前,也就是子車大約十四十五歲這個時候,薛柏已經派他出去做任務了,而且子車是一個非常好的傭兵,那一年子車在任務中受了重創,也是頭部受創,是子車執行任務中,最嚴重的一次受傷。
溫白羽一臉禽/獸表情的看著薛柏,說:「十五歲?」
可能還是不到十五歲……
子車的記憶斷在了那段時間,因為腦袋裡有腫塊,意識不是很清/醒,讓他仔細回憶就會頭疼,不只是頭疼,傷口也疼,而且想事情很耗神,子車疲憊的厲害。
薛柏看著子車一臉冷漠的樣子,這個年輕人仿佛真的回到了五年/前,不會哭不會笑的時候,在五年/前,子車還是一個殺/人的機器,他從沒去過正經的學校,從小被培養起來,子車的專/業知識不比任何人差,他還會很多同齡人根本不會的東西,一切都為了完成薛柏的復仇計劃……
薛柏以為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怎麼會想到突然出現了這種事情,溫白羽看著子車一臉陌生又冷漠的樣子,拍了拍薛柏的肩膀,說:「自己作的,自求多福吧。」
五年/前,子車還是個「殺手」,對薛柏只是敬畏,甚至是害怕……
薛柏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就是在子車五年/前受傷之後,子車身/體好了一些之後,竟然選擇了逃跑,不過因為他身/體受了重創,並沒有好的利索,所以剛逃跑就被薛柏的手下發現了,立刻帶了回去。
當時的薛柏非常憎恨子車,因為他的先人,用了子車一家人來作為陪/葬,薛柏曾經發誓要斬草除根,他養了子車十幾年,而眼看著子車就要被自己培養出來的時候,竟然想要逃跑。
那後果可想而知……
當時子車的傷口還沒有好,身上傷痕累累的,薛柏一把攥/住他的脖子,十四五歲的少年,子車本身身材就不高大,看起來有些纖細無害,尤其他的臉白的像紙,用一種悲哀的眼神看著自己,因為呼吸不暢很無助的咳嗽著……
薛柏永遠都忘不了那種眼神,薛柏當時並不想真的殺了他,只是給他一個警告,然後讓手下的人把子車帶走,讓他養傷,還有懲罰,當然養傷之後又要投入新的任務之中……
薛柏回憶起這些,突然覺得非常疲憊,五年/前的子車逃跑過,但是沒有得逞,現在一切又重新來過了,子車的記憶受了創傷,他回到了自己的五年之前,那么子車會怎麼做,還會逃跑嗎?
薛柏有的時候在想,子車為什麼會喜歡自己,自己那麼暴戾,殘/忍,甚至把子車當成一個報仇的工具,隨時都可以棄之不顧,看著他流/血,看著他受傷,還掐住他的脖子對他冷笑。
他不能想像這樣對待子車,子車竟然喜歡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喜歡自己?
如果時間再重新來一次,會怎麼樣?
薛柏陷入了無比的焦慮之中,時間已經註定了子車會逃跑,如果他真的逃跑了,薛柏要不要把他抓回來?還是讓子車跑掉,遠離自己這個暴戾又骯/髒的人?
薛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臉上陰晴不定,子車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很冷漠,但是相當僵硬,看起來非常緊張,嘴唇也緊緊抿著,都不敢去看薛柏,他的眼睛閃爍著,明顯裡面全是害怕。
薛柏揉了一下自己的臉,說:「我出去抽根煙。」
他說著站起來就出去了,直到薛柏出去,子車才動了一口氣,露/出一絲少年的表情,因為疼痛稍微咧了咧嘴唇。
溫白羽看著薛柏那頹廢的表情,有些不落忍,一抬頭卻發現万俟景侯竟然在笑。
溫白羽偷偷踹了他一腳,說:「你笑什麼?這個場合適合笑嗎?」
万俟景侯挑了挑眉,說:「只要我喜歡,應該就適合。」
溫白羽:「……」這臉皮已經不是厚的問題了!
万俟景侯說:「而且我發現這個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我倒是很想知道薛柏接下來的做法。」
溫白羽突然感覺到万俟景侯帶著一股「陰笑」,那笑容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万俟景侯拍了拍溫白羽的肩膀,說:「行了,咱們走吧,看來薛柏這些天有的忙了,我要出手替他查查襲/擊子車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之後可能還要感謝我。」
溫白羽說:「咱們就這麼走了?子車沒問題嗎?」
万俟景侯說:「他之前吃過不死藥,恢復要比普通人快得多,沒關係,接下來煩惱的應該是……培養感情?」
万俟景侯說著,又帶著一股陰險的笑容,帶著溫白羽就走了。
兩個人離開之後,子車迷迷糊糊的又要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嘴唇很乾,特別渴,但是他懶的睜開眼睛,這種難受的程度對於子車來說,實在是小兒科。
子車就這麼堅持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嘴唇上熱/乎/乎的,有濕/潤的東西在自己的嘴唇上打著滾兒,子車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面有些濕/潤的水珠,還是溫/的。
子車疲憊的睜開了眼睛,有些奇怪,就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拿著棉簽,沾了溫水,小心仔細的給自己往嘴唇上塗抹,動作非常輕柔。
子車一瞬間有些恍惚,感覺那個人像是義/父,但是心裡覺得不可能,義/父怎麼可能這麼溫柔,他應該高高在上,自己的任務失敗了,義/父一定會用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己,用一種很失望,又厭棄的眼神看著自己。
子車一想到這裡,突然感覺到深深的絕望,因為頭部受創,子車的心理年齡還停留在十四五歲,這種年紀心性還不是很穩定,就算子車比較早熟,看起來相當冷漠堅強,但是只是表象,冷漠的外表讓他的內心更加脆弱,不堪一擊。
子車想到這裡,眼眶忍不住有些濕/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子車覺得自己很脆弱,幾乎被自己的幻想就給打敗了,忍不住眼眶發酸,鼻子發酸,眼淚就要打著轉兒的流下來。
薛柏見子車的嘴唇很乾,但是他又沒有完全醒過來,所以只好給他用棉簽沾著溫水擦一擦嘴,哪知道子車慢慢睜開了眼睛,盯著自己看了良久。
薛柏以為自己會嚇到子車,畢竟子車的記憶還停留在五年之前,那是一段很黑/暗的日子……
而子車一句話沒說,盯著自己良久,突然眼圈一紅,癟著嘴就要哭出來。
薛柏嚇了一跳,還以為碰疼了他,立刻說:「子車?怎麼了?乖孩子別哭,是義/父弄疼你了嗎?哪裡疼?我去叫醫生。」
子車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不然義/父不可能對自己這麼溫柔,不過他聽到義/父的聲音,頓時從幻覺中醒了過來,發現義/父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旁邊的小柜子上放著一杯溫水,還有一包棉簽,其中幾根棉簽是濕的,已經用過了。
子車一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義/父,都不敢說話,義/父溫柔的替自己擦嘴唇,還溫柔的跟自己說話,問自己疼不疼,子車眼裡全是震/驚,都忘了控/制眼淚,兩滴眼淚就順著子車的眼角流了下來。
薛柏嚇壞了,趕緊按了鈴,把護/士叫過來,護/士檢/查了各種儀器,顯示都很正常,只是心跳有些快,讓病人別激動,很快醫生也過來看了看,並沒有什麼事兒。
子車怔愣的看著薛柏忙碌的背影,感覺不可思議,但是他失血過多,太疲憊了,覺得自己可能是做夢,很快就睡著了。
子車在醫院裡住了半個多月,身/體恢復的非常快,因為他的身/體裡有不死藥,再生能力很強,雖然沒有燭龍那麼強悍,但是對於槍傷來說是小意思,唯獨不太好的是子車腦袋裡的腫塊,還沒有消退,子車的記憶還是維持在五年/前。
這一段時間,薛柏天天都在病房,每天都靜/坐著,看著子車,子車也不敢說話,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一天一天的就躺著度過,有的時候一天都不會說一句話,只是用餘光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薛柏。
薛柏也在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子車如果逃跑,自己到底要怎麼做,現在的子車可能根本不喜歡自己,對自己只有畏懼和害怕,如果子車想走,要怎麼辦?
薛柏注意到了,子車觀察自己的眼神,非常小心翼翼,那種眼神閃爍著,害怕到了極點。
薛柏有些苦笑,這就是自己給子車的印象,或許子車真的走了,也是一件好事……
薛柏不和子車說話,但是一切都小心的照顧著子車,無微不至,半個多月之後,子車的傷口幾乎都癒合好了,已經可以出院,只要一個月來做一次檢/查就可以。
薛柏替他辦好了出院手續,然後開車接子車回家。
子車「第一次」照到了鏡子,頓時嚇了一跳,這些天都是義/父照顧他,子車完全沒有機會照鏡子,現在一照鏡子,莫名覺得自己竟然變大了?
應該說是變老了?
子車的記憶停留在十四五歲,子車狐疑的看了看鏡子裡的人,奇怪的看了好半天,總覺得自己受了一次傷,變老了很多。
薛柏收拾好了東西,看見子車站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發呆,走進來說:「子車。」
薛柏叫了他一聲,子車剛才在發呆,突然聽見義/父的聲音,猛地嚇了一哆嗦,身/體都僵直了,快的回頭,說:「義/父?」
薛柏只是叫他一聲,沒想到子車的反應這麼大,而且嚇得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薛柏嗓子滾動了好幾下,真是替自己悲哀,果然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都是自己作的,子車這麼怕自己,這麼畏懼……
薛柏嘲諷的笑了一聲,說:「走吧,回家。」
他說著轉頭出了洗手間去等,子車疑惑的盯著薛柏的背影,似乎對薛柏的話帶著濃濃的不解。
回家?
家……
子車趕緊出來,薛柏已經提著行李準備下樓,還按了電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說:「來,這邊。」
子車快速走過來,伸手過去要提行李,說:「義/父,我來吧。」
薛柏避開子車的手,說:「你的傷還沒好,我提著就行。」
子車有些吃驚的看著薛柏,在他的印象里,薛柏高高在上,自己雖然是薛柏的義子,但是和其他傭兵沒有任何區別,薛柏的舉動讓他非常吃驚,但是不敢說話。
其實在子車的印象里,薛柏也會偶爾「溫柔」,不過那樣的溫柔轉瞬即逝,是因為薛柏有任務派給子車,或者任務成功之後,薛柏會露/出一個微笑,對子車溫柔的說兩句話,僅限於兩句。
子車心裡特別不安,小心翼翼的跟著薛柏進了電梯,然後下了車庫,取出車來,薛柏親自開車,帶著子車走了。
子車坐在副駕駛,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褲線,一句話不說,抿著嘴唇,真的好像回到了從前,只是一個會幹活的傭兵,不說一句多餘的。
薛柏已經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讓子車露/出「害羞」的表情,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讓子車表露依賴和撒嬌。
然而現在一切都沒有了,兩個人之間突然拉開了距離,那種距離叫疏離,比疏離更可怕。
薛柏帶著子車開車到了小區里,把車子停好,然後帶著子車下車,在子車詫異的目光下,帶著他上了小區的民用電梯,往樓上去了。
子車的眼睛快速的轉著,好像很吃驚,又很震/驚,他們進了一個小區,這不是他們的訓練基/地,也不是傭兵的宿舍,一切都很奇怪。
子車不敢說話,更猜不透義/父的用意,只好低頭跟著義/父往前走。
很快他們到了一戶住家門前,在子車/震/驚的目光下,薛柏掏出了鑰匙,打開了大門,然後推開門,說:「來。」
子車趕緊跟上去,走進了門裡,他第一低頭,就看到地上擺著兩雙拖鞋,一副大一些,一副小一些。
薛柏把小一些的拖鞋拿過來,放在子車面前,說:「先去休息一下,一路上坐車累了吧?」
薛柏已經把聲音放到最溫柔了,卻看到子車一臉受了驚嚇的模樣,盯著地上的拖鞋看,然後小心翼翼的走進來,換上拖鞋。
就在這個時候,「咔嚓!」一聲,隔壁的門突然開了,子車全身一凜,似乎進入了戒備狀態,全身的肌肉都蹦起來,讓他纖瘦的背影顯得異常挺拔,子車的手下意識的摸/向後腰,那個地方是他以往放槍的地方。
隔壁的住戶門打開了,一個中年女人手裡抱著一隻純白色的小狗,看到薛柏就笑了起來,說:「薛先生?哎呀可出院了,這小/臉瘦的,多吃點好東西補補吧,哎,這是你們的狗……」
中年女人懷裡抱著一隻白色的小比熊犬,看起來真跟一隻玩具熊似的,虎頭虎腦,兩隻耳朵一直抖來抖去,看到了子車,立刻「汪汪」叫了兩聲,特別親切似的,撒了歡兒的跳下來,跑過去扒著子車的褲腿,一下一下的蹭著,好像衝著主人撒嬌一樣。
子車都給嚇到了,一隻小狗?還是觀賞性的小狗,並不是出任務用的超大型犬,那隻小白狗對著自己撒嬌,不停的拱腦袋。
而且那個中年女人好像和他們很熟,竟然用這麼隨便的口氣對著義/父說話,義/父也沒有生氣,謝過女人幫忙照顧寵物,就把小狗抱起來,關上了家門。
那隻小比熊並沒有害怕薛柏,而是在薛柏懷裡撒嬌,使勁拱他,還伸出舌/頭要舔薛柏的臉頰,奶聲奶氣的叫喚著。
子車更加吃驚了,看著薛柏溫柔的摸了摸小狗的腦袋,說:「乖,子車受傷了,你這些天不要總賴著他,知道嗎?」
白色的小比熊「汪汪」叫了兩聲,然後跑過去圍著子車大轉兒,雖然圍著子車大轉兒,但是並沒有撲過去,好像聽懂了一樣。
子車站在原地不敢動,盯著那寵物發呆,薛柏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無奈,又很心疼,說:「你去休息一會兒,我做好飯叫你。」
子車一臉怔愣,看著義/父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掛在一邊,然後解/開領帶也掛起來,挽起自己的西服袖子,一邊挽一邊走進了廚房,然後子車聽到了開水的聲音,「嘩啦啦」的水流聲。
子車怔愣在原地,一副呆愣的表情,腳邊的小比熊歪著頭看著子車,耳朵一搖一搖的,一臉呆萌不解的樣子,和子車的表情簡直如出一轍!
子車低頭看了看小比熊,小比熊用小爪子蹭著他的褲腿,特別想要主人親/親抱抱的樣子,子車慢慢的彎下腰來,樣子很僵硬,慢慢伸手抱起小比熊。
小比熊終於得到了主人的抱抱,立刻撒歡兒的叫了好幾聲,小黑眼珠子亮晶晶的看著子車,好像在笑似的。
子車狐疑的抱著小比熊,總覺得很熟悉,然後抱著小比熊往裡走,房間一共沒幾間,面積也不是很大,第一間是洗手間,帶著浴/室,再往裡走有一間書房,書房有落地窗,陽光能照進來,採光很好,冬天的正午暖洋洋的。
再往裡走,是一間臥室,子車推門進去,立刻僵硬在原地不敢動了,因為這間臥室應該是義/父的,大衣櫃半打開著,沒有合起來,裡面都是義/父的衣服,掛的整整齊齊。
子車趕緊抱著小狗把義/父的臥室門關上,不過他退出來之後,發現沒有其他房間了,子車滿心狐疑,小心的又推開了臥室門,慢慢往裡走了幾步,仿佛裡面有危險的機/關……
子車走進去,輕輕撥/開半開的臥室門,發現裡面還有一些的衣服,型號小一些,竟然很適合自己的尺寸?
子車更加詫異了,看著那些大號和小號的衣服掛在一起,不由得僵硬的轉頭看了看其他地方,雙人床,兩個枕頭,兩把椅子,床頭柜上有兩個馬克杯……
不止如此,子車還看到床頭柜上擺著一個相框,裡面有一張相片,是遊樂園的背景,人物竟然是自己和義/父!
子車不可置信的拿起相框,看著裡面的照片,相片裡面,自己靠在義/父懷裡,手裡還牽著一個氣球,笑的有些靦腆不好意思,但是真的在笑,而義/父伸手摟著他,一手搭在他的腰上,笑的竟然很溫柔,一雙眼睛眯起來,微微低著頭,帶著濃濃的寵溺……
子車盯著相框,不由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使勁眨了眨眼睛,喃喃的說:「我……我是不是沒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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