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隊的人一聽說先頭部隊遭遇了狼群,都好奇圍過來,向二爺和那兩位部隊裡的同志打聽情況。
二爺動身出發前還雄赳赳、氣昂昂,這會兒蔫吧得像個老母雞,說娘咧,進山還沒摸著道,我們就碰見狼群了,林子裡邊全都冒出綠色眼珠子,手電筒一掃,賊亮!我特娘的還以為誰家掛彩燈籠呢,結果頭狼嚎了一嗓子,滿山的癟畜生全都朝我們圍上來,得虧二爺我跑得快,要不然紅軍的隊伍就沒法順利到達陝北會師了。
一路兇險,不必細說,楊教授聽完,單獨找到我,問牛子溝後山真的有狼嗎?
我說有是有的,不過這些年縣城搞開發,山里辦了伐木場,按理說這麼大規模的狼群已經很少見了,但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楊教授眉頭皺得挺深了,看了看鐘全和那兩個拿槍的戰士,說科考隊大多都是非戰鬥人員,遇上狼崽子就只有填肚皮的份兒,看來後山那條道多半是走不通了,要不天一亮,你先帶著我們試試水道?
我一聽就直搖頭,說楊教授你是不曉得,亂風坡水道狹長迂迴,最近正趕上漲水季節,上次我和胖子冒險進去撈了一回屍,差點沒把命留下,走水道的風險可不比山道差!
楊教授說你先等等,我召集人手開個會。
科考隊的一幫同志都被重新召集到火堆旁坐好,進山兩條道,一條水路一條旱路,沒別的選擇,但兩條道的風險都特別大,進山會有野獸,走水道就必須面對尖刀峽的激流,一不小心落水,撈起來就是屍體了,所以大夥吵來吵去,也沒個頭緒。
最終二爺找到我,說你認識進去的路吧?
我是從小長在這兒,自然曉得怎麼去亂風坡,點頭說您可想好了,真要帶著科考隊的人走水道,橫穿亂風坡?那可不比紅軍橫渡赤水輕鬆多少。
二爺擠眉弄眼,小聲說風險肯定是有的,昨晚的動員大會,上面領導不講了嗎?干革、命事業的隊伍就不能怕流血犧牲,反正流的都是別人血,你考慮這麼多做莫子(什麼)?
這老痞子一番話差點沒把我嗆著,說二爺,您可夠腹黑的!
二爺嘿嘿笑,「我可是提醒過姓楊的,誰讓他非得冒著槍林彈雨激流勇進?這老小子為了追求真理不怕死,明天你帶路,我陪你壓陣,咱們就闖水道!」
我還是不敢答應,就說二爺,亂風坡下面到底有沒有大墓,誰都不曉得,當年我爺爺開山,最後不也被洪水給淹了嗎?我和胖子打撈起來的棺材,那是碰巧走了狗屎運,棺材完全有可能是從上面沖刷下來的,怎麼就確定入口一定在亂風坡?
二爺的意思是,裡面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必須等他下水看過之後才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我懷疑二爺有詐,這老痞子在勞改隊裡的話我可深深記得,怎麼這會反倒熱心起來了?
沒等我想明白,二爺已經回頭去找楊教授了,兩個老頭進屋一陣嘀咕,不曉得在說些啥。
簡單休整,天一亮隊伍就開拔起航,回水灣只有兩條破船,裝不下這麼多人,啟程之前大夥都拿著開山砍刀進了後山,伐出許多木頭,兩個女同志負責劈掉樹枝,用尼龍繩綁在一起,鐵索連舟,做了三個小木筏。
我很擔心後面的木筏吃水太重,容易在行進過程中翻了江,鍾全試了試木筏的結實程度,對我說沒問題,加上兩條破木船,這些人准夠了。
他上過戰場,有著豐富的在各種環境下作戰求生的經驗,得到他的肯定,楊教授便讓大夥放寬心,說這龍王爺啊,在亂風坡可未必翻得起什麼浪!
下了水,我和葛壯坐在第一條船上開路,大金鍊和二爺負責給我們掌舵,第二條小船上則坐著楊教授和兩名部隊小戰士,剩下科考隊的成員兩個負責一座木筏,都將進山的裝備綁在了身上。
川河木筏之間用鋼絲索連著,為了防止水道顛簸,將人晃下水,每個人腰上都牽著繩子,連接在船頭。
淌過回水灣,前面就是狹長曲折的亂風口子了,我和葛壯都心有餘悸,划船特別小心,生怕半路擱著暗礁觸底,大金鍊一邊划水,一邊探頭探腦地朝前面望去,
「兄弟,這峽谷怎麼長的跟刀刃一樣啊?走在這兒,我就感覺脖子上好像給人架了把刀似的,橫豎不得勁!」
二爺瞪他一眼,讓這老小子不要胡說,只管划船就好。
船行吃水很深,今天運氣不錯,趕上峽谷風平浪靜,可刀削的石壁上還是猶如一把利劍,橫穿在眾人心頭,說不出來的壓抑氛圍。峽谷石壁錯落有致,石壁上密布著青色蔓藤,張牙舞爪地似狂蟒盤山,凸起的山石狼牙猙獰,所過之處,宛如鬼域迷城。
不多久峽谷起風了,飄出一層淡淡的白霧,這朦朧的霧氣鎖著江面,伴隨著水道的浮浮沉沉慢慢展開,山頂亂石突起,傳來「呼呼」的風嘶聲,霧氣也越來越重,漸漸讓人不安起來。
大金鍊忽然打了個哆嗦,用胳膊肘使勁蹭我,說兄弟,這地方邪得很,你有沒有聽到裡面有人在唱歌?
我說你別亂講,擾亂了軍心,當心楊教授先把你綁了石頭沉江墊底,這水道上哪會有人唱歌啊?
大金鍊說你仔細聽,真的有女人在唱歌啊,你們都沒聽見嗎?
我怔了一下,和葛壯對視一眼,他輕輕走過來說道,「小南瓜,我好像真聽見了……」
我說你可別扯了,哪裡來的女人唱山歌,牛子溝的村民不都被疏散了嗎?
濃霧深卷,縈繞著江心阻隔成一片白紗帳,視線中霧蒙蒙的,沒等我和葛壯找出這「歌聲」究竟從哪兒飄過來,又聽見隊伍里有人在哭了,吵吵得讓我心煩,衝著隊伍後頭大聲說道,
「這又不是上戰場,你們哭個什麼勁?」
「啊,誰在哭?」第二條船上的楊教授距離我很近,聽到這話就轉過身去,對著小木筏上的兩個女同志說道,「陳芸,小月,是不是你倆在哭?」
「沒有啊楊教授,誰哭了?」
濃霧中看得不是很分明,陳芸和小月應該都站了起來,我隱約還能看見陳芸叉著腰在說,你們不要看不不起女同志,萬一是男同志在哭呢?
「你們都沒哭?」我臉色變了,這峽谷中的哭聲又尖又細,聽起來明明就是個女人的。
科考隊的女同志只有陳芸和小月,不是她們,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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