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破天涯 第十九章 天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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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日一早，陸白從夢中醒來，卻在床上。腦袋還有些昏，他盤腿吐納片刻，驅散酒意，提上木劍踏出屋子。
吳貴老婆早已來了，見他出來，喉嚨一哽，趕緊跑過來跪下哭道：「謝謝陸管事！咱家從此給小爺做牛做馬……」
「說的什麼話！」陸白把她拉起來，問道：「就不管你男人了？姜大郎也會做飯。」
吳貴老婆抽抽嗒嗒地說：「請了隔壁張婆子照顧，我給小爺打熱水去。」說罷恭恭敬敬退開，自去忙碌。
牛俸兩兄弟也起來了，拎著木劍過來要跟著練。陸白笑道：「你二人不用練劍了，有空就練氣，沒有內力，劍也拿不穩。」牛祿一臉苦楚，陸白卻視而不見。
兩兄弟雖愚鈍，也不是不能解決。只要能給他們洗鍊經脈，開了穴竅，愚鈍或許比那些自以為聰慧之人更能有恆心，更能積累。若到那時，牛祿還不能內聚真氣，那就是他的運氣了。至於張二趙堂兩人，即使配齊洗鍊經脈的藥，陸白也不打算給他們用。他們與牛家兄弟不一樣，陸白所擔的干係實在太大。
他細細看劍，手指輕彈，木劍卻沒有金鐵的嗡鳴聲。飛霞山莊……那飛霞劍法，又是怎樣一番燦爛？
待到臨工陸續去了藥圃，陸白迎來一位大出意料的客人，竟是那位不知姓名的「公子」。此刻她恢復了女裝，一身淡紫色衣裙，佩玉結絛，婀娜玉立，飄飄如仙女下凡。陸白見她輕眉如柳，杏眸含情，瓊鼻下朱絳淡抹，不由得心下一震，已是看得痴了。
女子見他目不轉睛，微微蹙眉，別轉了臉輕聲道：「陸管事隨我散散步。」不等陸白答應，自轉身盈盈款款，朝僻靜處行去。
陸白拾步追在後面，一路不見女子說話。山道空靈，鳥語花香下，更顯得靜謐。行至一處小亭，放眼下去，薄霧輕煙，空谷蒙紗，滿山的翠綠欲滴。
「怎不說話？」
「在下也是一肚子好奇，尋思姑娘為何不說話。」
女子抿嘴輕笑，道：「本以為陸管事乃少年壺公，不想卻懷有江湖之志，倒讓人小瞧了。」
「姑娘此話，是諷刺在下？」
澈如澄水的眼眸緩緩看過來，女子搖頭道：「錯非有江湖俠志，為何以文弱之身，先諷人於坊市，再衝撞於集鎮？你的武功是入了山莊才學的吧，就敢頂撞你惹不起的武師，不要命了麼？」
女子提起這兩件事，陸白倒還不好回答，更不知女子的意圖何為，拿捏著說道：「是啦，在下事後也怕，當真魯莽得緊。」
女子見過不少那些不知所謂的「少俠」，一個個都是豪氣干雲，深怕別人不知他胸懷似海，頂天立地一般。以為這陸白也會如此，卻不料等來個如此回答，訝道：「瞧你澹然若定的樣子，可不像是覺得「魯莽」之人，莫不是敷衍我？」
陸白聽女子雖溫文爾雅的說話，實則不知不覺間口氣不小，又想到那個陪侍的蠻橫女，能讓慕容賜客氣一聲「鈴姑娘」，那眼前此女身份定然超卓，對她不禁起了防備之心，試探道：「哦？在下並不敢敷衍姑娘，只認為山莊規矩森嚴，事事有法可依，雖然後怕，卻也不至於立即就捲鋪蓋啦。」
女子自廟會初見他，以弱冠年華不費吹灰之力解去重毒，便起了一絲好奇之心。至坊市再遇，他不卑不亢，以理打人，又覺得他心思靈巧，非為一般濁物。再後來，鈴兒把集鎮上發生的事又詳說了一遍，他便更有不懼武力不畏拳頭的筋骨，更把他放在了心上。向人打聽，知道了張二與司徒恨之爭，又因著朱留行此人在山莊年青一輩中，最是風頭強盛，一時起了愛才憐才之意，才要專程跑來勸說他勢比人強，以後切記韜光養晦，埋頭修性為上策。這話剛說到引子上，他竟然就自己認了輸，「後怕」了起來，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
陸白見她秋水盈盈，眼波曼妙，不知轉著什麼念頭，也不敢再說話，更不敢細細看她，把目光丟去了滿山的雲蒸霞蔚，負手卓立，聽熏倚風，一時翩然瀟灑。
女子偏頭一看，好一個迎風挺拔的翩翩少年郎，突然就心生漣漪，一絲紅霞悄然爬上了雙頰，羞而澀之，話也說不得，便學了他的樣，轉目撲簾遍野的蒼梧勁松。
風送馨香，衣袂飄卷，落針可聞的山林間，那兩個神仙眷侶也似的身影，一如長卿鳳求凰，一如文君詩白頭。彼時無言勝有音，穹頂為之寂籟下的，是那裙衫內的怦然而動。
兩人不能不願不敢開口，任輕煙荏苒，清風拂頰，似要把這風流雲動的景，心有靈犀的情，搓成一瞬，灑入萬古。心照而神交，意連而契通……
良久，女子幽幽一嘆！
陸白驟然回神，深深凝去一眼，道：「敢問姑娘芳名。」
「寒青雪。」女子輕捋秀髮，回眸笑去。
陸白心中一震，這飛霞山莊二位莊主，可不就是姓寒！他那唐突的神色，卻似擾了寒青雪的情致。便見她一絲苦味藏於笑靨，輕輕道：「露從今夜白，這陸字，壞了意境！該低頭時，陸管事切不可再莽撞。」言罷霞飛雙頰，真氣迤迤然流轉，腳下一踩，施展輕功飄去。
「寒青雪——」陸白喃喃捏字，心緒追著她遠離的方向，輕飄飄，空蕩蕩，似有還無，一時悵然。
待回過味來，已是呆站了整個時辰，他方苦笑一聲，人家的輕功也是上乘的啊！
回到藥園子，吳大嫂趕緊給他熱飯，胡亂吃了幾口，他才踱進小院，收斂心神，眼觀鼻鼻觀心，練氣訣緩緩引動。
超卓人物必有超卓之姿，想到張二說的，那浣花劍派的慕容賜，風流瀟灑，玉樹臨風，正是所為迎親而來。他陸白一介孤兒，身手低微，縱然心生仰慕之苦澀，也不過徒有羨魚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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