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憐不依不饒時,莊子外面奔進來幾個小孩,急急忙忙地喊:「鐵匠讓人抓啦,楚憐,你爹讓人抓啦!」
楚憐一怔,問道:「又喝酒惹事了?」
「他們要拿你去作小妾,你爹就讓人抓啦!」
楚憐正茫然無措時,白大耳也跑出屋子,喝道:「瞎嚷嚷什麼?什么小妾什麼讓人抓了?」
小孩七嘴八舌地喘著叫嚷,莊子外傳來一片喝喊聲。眾人步出莊子瞧去,一群人自南面推推搡搡地走過來,其中有十多個官差打扮之人,提著水火棍和鐵尺鐧。
楚憐「啊」了一聲,雙手把張得大大的嘴巴捂住,瞧見他爹被官差拖行在地上。白大耳嚇了一跳,跑過去拉住一個官差拱手問道:「差爺,這是咋回事?他是我們莊上的鐵匠,犯事了?」
差役是興元鎮上來的,也認識白大耳,道:「這賊廝給鎮上吳老爺打鐵器,趁人不備偷了吳老爺五十兩的銀票,咱們接到報官,來這賊廝處一搜就搜出了銀票。」
「那……小妾是怎麼回事?」
差役怪笑一聲,賊兮兮地說道:「父債子償,吳老爺說了,拿他閨女抵債則就罷了,另外還有銀兩相送,偏生這賊廝不開眼,死活不答應。」
白大耳雖著急,也別無辦法,這鐵匠瞧著老實,卻讓人抓了賊髒,進了衙門不死也要掉層皮,不禁回頭朝楚憐看去。
楚憐奔到她爹身邊,身手就去扶。「爹,你為啥要偷人家銀票,呀,你流血啦!」說著就「嗚嗚」地哭了出來。
差役正要拉開她,卻聽她喊「爹」,笑道:「你就是她閨女?喲喲瞧這瘦弱的身子骨,長得倒是水靈靈的不賴。咋樣,勸勸你爹?去吳老爺家可是享福去的,保管給你吃得紅潤亮堂,不比跟著打鐵的強?」
「我才不!」楚憐站起來朝差役啐了一口,神手就去打差役,罵道:「我要殺了你,殺了吳老爺,我是江湖人!」
一眾差役愣了片刻,忽然哄堂大笑了起來,一個個笑得是東倒西歪。就連圍觀的那些可憐鐵匠的人,也於此時忍俊不禁偷笑了出來。
陸白嘆了口氣,也跟著走到領頭的差役面前,道:「五十兩是吧,我幫他給了。」
這一聲出來,一眾差役又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領頭的上下打量他一遍,哼道:「你給?你是哪裡來的泥腿子?」
白大耳心中發怵,不是怕官差抓陸白,而是怕陸白一氣之下把官差給殺了,趕緊拱手道:「嘿好教差爺知道,這是我家親戚。差爺你看,這丫頭一直在我家養著,跟半個女兒一樣,鐵匠的錢,我就幫他出了罷。」
「你出?」差役為難地說道:「這可不是銀子的事了,賊廝偷錢,便是犯了事要捉回去過堂。」
陸白瞧鐵匠蜷在地上,吭也不吭一聲,臉若死灰般的,雙眼空洞無神。他心下一動,就蹲下去往鐵匠脈搏摸去,這一摸,心中是翻起了巨浪,鐵匠竟然是武學中人,卻是渾身經脈全被重手震廢了,如今只好廢人一個!
差役便要踢開陸白,白大耳趕緊摸出幾塊碎銀塞到了差役手裡。
那鐵匠見陸白給他搭脈,失神的雙眼便似閃出一絲光來,不禁朝陸白看去一眼,隨後臉上泛起一絲苦笑,認命似的低聲道:「想不到此處還能看到個少年高手,如何,瞧出什麼來了?」他說得聲音低,旁人只以為他在嘀咕嗔喚。
「爹,你為什麼要偷人家錢啊!」楚憐小臉上兩行淚止不住,忽然拉住陸白的手哭道:「陸大哥,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不要去吳老爺家,我想在白老爺家,我……我給你做妾罷。」鐵匠聽她女兒如此說,臉上慘然一閃而過,卻沒再說話。
她的聲音清脆,也沒刻意低聲,又把周圍引得哈哈大笑。
差役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差使也耽擱久了,有什麼話,探牢房的時候再說!」便要把鐵匠拖走。
「慢!」陸白站起來,伸手一攔,摸出一張百兩銀票遞給差役,道:「他是本庄人,又走不掉,先放了他。回頭我去找吳老爺說說話,看看能不能撤了官司。」
白大耳走南闖北的,比一般人見識更多,見陸白已然插手,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差役捏著銀票,朝自家同伴交換了幾下眼神,問道:「你是誰?」
「在下陸白,雅州城來收購藥材的。」
「雅州來的,為何要管閒事?」
陸白還沒說話,楚憐張口就嚷:「陸大哥是江湖人,殺了你們也不犯法!」
陸白倒給氣樂了,心想這小女孩怎麼張口閉口就是殺人,哪裡聽來的這些話。卻瞥見鐵匠輕輕嘆了一聲,微閉的眼角似有淚光。
這句話差役沒笑,又把陸白再三打量一遍,疑道:「你……殺過人?」
「小女孩不懂事,亂說。差爺,事情本就不大,左右不過五十兩,回頭我去找吳老爺,就把此事了了,大家都得好處,可不是好?」
差役便湊在一堆商議,不片刻又過來點頭道:「那咱們今天就不押走他,要明天衙門不見吳老爺的人撤案子,可就怪不得咱們了。」
「好說!」陸白抬手一拱,給白大耳遞去眼神。白大耳領會得,趕忙去扶鐵匠,道:「丫頭,把你爹扶進莊子。」
差役走了,看熱鬧的瞧見人被扶進莊園,也都散了去,只幾個小孩一直跟著瞧熱鬧。
白大耳把人扶至屋裡坐下,讓婆子把丫頭領出去,再去熬熱湯,道:「陸兄弟,你大可不必插手。要可憐丫頭,我也有錢,給吳老爺賠個禮,自然也就沒事了。」
陸白點點頭,並不接話,對鐵匠說道:「這位大哥可有來路,在下飛霞山莊陸白。」
鐵匠雙眼驀然一亮,旋又搖頭自嘲地笑道:「飛霞山莊,天下第一莊,此等閒事原是管得住。我麼,就是一個鐵匠罷了。」
「好,那吳老爺為何會讓楚憐做妾?他怕是栽贓你的罷?」
聽聞此話,鐵匠立時朝陸白瞪了過來,道:「小兄弟為何這般以為?」
「雖不知你過往,但觀你隱有氣度,該也是條漢子,不是會偷盜錢財之人。」
鐵匠臉上驟然泛出光來,片刻又苦笑出來,道:「哼哼,好漢……前些時日丫頭給我送新衣服來,我正要去鎮上給姓吳的打鐵器,便帶著她去鎮上耍一回,讓這位吳老爺瞧見了。」說著,接連搖了兩下頭,像是給陸白解釋般嘆道:「落難之人,天下哪裡也容不得身。就是我不答應讓丫頭給姓吳的做妾,進去牢房,姓吳的來找白老頭買,你道白老頭當真就不干?丫頭去了,受苦或者享福也是她的命,好歹不會有性命危險。」
白大耳聽得尷尬不已,連忙道:「胡說,丫頭就是我半個女兒,如何我就要答應!」
鐵匠並不答話。
「為何楚憐張口閉口就是殺人?你可曾給她說過江湖事?」
一聽此話,鐵匠雙眼陷入迷茫,悠悠思去了許久,才一臉痛苦地嘆道:「我……在她小時候時常飲酒自責,對她說外公和娘親都是被人殺死的,也酒後說過報仇殺人的話,哎……」
陸白點點頭,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也不跟兩人說出去所為何事,颯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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