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巡 第一章和死過有什麼區別

    東勝神洲的南方邊境處，緊鄰著東海的陸地上有一大國名喚傲來。

    這傲來國，乃是東勝神洲乃至是四大神洲中最美麗的世外桃源，自然有奇景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山野之中，瑤草奇花不謝，青松翠柏長春。乃是天地間一等一的山靈水秀。

    五千年前，最廣為人知的精怪孫悟空與私自下凡的仙子紫霞虐戀一生，不想妖仙之戀為天地所不容，天庭得知之後立即派下兵將捉拿二人，幾番激戰，孫悟空雖將前來緝捕的天兵殺盡，紫霞仙子卻還是重傷逝去...

    孫悟空痛失摯愛，許下『此生復仇，屠盡四洲』的誓言，手持如意金箍棒率東勝神洲與北俱蘆洲的一眾妖族殺上天庭大鬧天宮，就此爆發仙魔大戰，在天地之間攪動風雲，掀起無數血雨腥風。而人族雖有心置身於外，卻苦於被戰亂波及。最終，正派、邪道的修士秉持自身的道入了仙魔兩路陣營對戰...

    仙魔大戰僵持百年，直打的天地變色，日月不敢再現，神洲生靈死傷過半，血流成海！如此滅世之景，終是驚動佛祖，親手將妖族之王孫悟空鎮壓在不知名之地五指山下令其思過，其餘妖族卻逃過一劫，仍然回歸兩洲散居，開枝散葉，休養生息。

    年輪轉卻，五千年轉眼過去，那場轟轟烈烈的仙魔大戰的見證者們漸漸死去，昔日的戰場與故事，只淪為老人口中的古老傳說。而這些年裡，仙族與魔族中的領袖，若仙族的地仙之祖鎮元子或平天大聖牛魔王那般的人物，早將昔日恩怨放下，與人族之中的強者一道開山立派，廣收門徒。三族共十五大門派之間，彼此雖爭鬥不斷，卻多是道法之上的切磋，哪有往日滅族之戰的景象。

    傲來國雖名中猶帶個國字，卻不似南贍部洲的唐朝一般強盛，甚至連早前王室貴族的傳承都失卻在了歷史之中。而此地又多是山靈精怪，人族雖不少，卻沒有大能聖人願意來此另立朝堂。久而久之，這傲來國便就此成了一處自由自在的妙地，引來三江五嶽、四海五湖，四洲內無數隱士的能人居住，另有那作奸犯科的修士歡喜此地無有拘束，過江越海而來。好在傲來國的西北處，便是天下聲名赫赫的人族大派『女兒村』的駐地，那些亡命之徒雖愈聚愈多，心中卻驚懼女兒村獨門的暗器法術，不敢肆意行惡生怕招來殺身之禍，因此這傲來國倒也仍算是平靜。

    ......

    ...

    鄰近女兒村山門的一處地界，隸屬傲來國西北邊境之處，有一祥和寧靜的妙處名喚桃源村。

    桃源村內，約莫居住著百十戶人家，彼此熟絡和睦，村頭村尾，消息極為靈通。在這山野之郊，自是不見有多少行商來往，而村中人家雖不算少，卻已有數百年來未曾出過『一竅真靈』境界之上的修士，在這崇尚修行的年代，便愈發沒落，雖就鄰著『女兒村』，卻只有晌午或黃昏之後，有那將息納涼的老太爺搬著椅凳聚在古樹之下，搖著破舊的蒲扇，咧開失了牙齒的嘴沖自己的孫兒們訴說久遠的故事。

    仍是男耕女織的村落里，處處可見高聳入雲的古樹，正是春分時分，紅黃的山花開的絢爛，引來嗡嗡的蜂蝶采蜜起舞。在村中處的一口井旁，一名身著褐色長衫的俊朗少年，坐在青草之上，左手枕頭後懶懶的倚靠在水井上，右手情不自禁的在飽滿的額頭上兩根若鹿角一般的三寸小角上摸了兩下，眼中帶著嚮往的神色看著一旁的兩位老太爺靜靜聽他們講述千年前的大戰故事。

    與這少年一般，另有幾名村裡的頑童搬著小凳繞成一團靠在老爺子膝邊靜聽。

    「嘿...要說那妖族大聖當真是極個不凡，手持鎏金齊眉棍，身穿紫金鎖子甲，也未帶個手下侍從，就這般孤身一人面對著天庭百萬...」

    「呔！只一棍，那猴妖便將仙族大將巨靈神擊落雲端，金盔銀甲全都敲得粉碎，而那巨靈神千萬丈的身軀也隨衣甲一道...消散風中！嘿，可聽說那巨靈神乃是有『五臟藏魂』境界的大仙，沒想到撞上那妖猴，仍是如此不堪...如此修為，怕不是早有『九九玄冥』的實力！」

    「哎？老孫頭，你可是記錯了罷！我當年從我太爺那邊聽來的時候，可是清楚明白的知道，那巨靈神哪有『五臟藏魂』的功力，撐死就是個『三華聚頂』的五流水準，要不然，那孫悟空再厲害，能將他一棒子給打得形神俱滅，連個渣滓都不剩？依我看，那孫猴子實力雖說出眾，也不可能達到『玄冥境』，你可是忘了？當今天下十五位祖師，也仍在『玄冥境』閉關呢。這妖猴被傳的這般厲害，還不是那些魔族偷偷吹捧的，真要厲害的沒邊兒，還能叫佛祖給收了去？」

    「太爺爺，您剛剛說的『三華聚頂』和『五臟藏魂』是什麼意思啊？」

    「嘿，這仙魔之戰的故事我從五歲那年到今天都聽了幾百遍了，怎麼可能記錯。老李啊，你可別在這兒打岔，我剛剛這一嗅鼻子，可是聞到了肉香味，怕不是從你兒子家傳來的，你可得去看看，別你兒子叫你兒媳攛掇了，把你關在屋外，夫妻二人在屋內自己吃盡咯！」

    「爺爺、爺爺，你還沒告訴我『三華藏』的意思呢！」

    老李本與老孫爭論那巨靈神的功力境界，聽他打岔說自己兒媳壞話，頓時勃然大怒，也不管身邊孫兒的攪鬧，扯起手中蒲扇照那老孫便是狠狠一拍，罵道：

    「你個鱉精糟糠的老孫頭！我那兒媳可是出了名的賢惠，持家待鄰，遠近誰不說她聲好？倒叫你埋汰放這烏煙臭氣壞她！你再胡言，問問敖修罷了，他在村內雖沒待幾天，也定然知我兒媳秀兒的好！」

    那青年本靠在井邊靜靜聽故事，卻不想三五天了，故事還是沒能聽到下文，倒是又扯到一邊兒去了，只好搖了搖頭，苦笑道：

    「李爺子，你可是又中了孫太爺的招！我可記得，秀姑姑昨天還往孫太爺家中送了條鮮魚過去，樂得孫太爺摸著鬍子直笑逢人便說自己女兒雖人嫁了出去心還是有家裡呢。」

    李老頭手中蒲扇一緊，愣住一晌，猛然醒悟道：

    「嘿，可不是忘了我與這老孫頭可還是親家。可不該剛剛罵他鱉精糟糠，這不把我自個兒也該糟蹋進去了。」

    敖修與孫老頭對視一眼，儘是苦笑，一時安靜，只有那垂髫的孫兒還不依不撓的扯著老孫頭的衣襟追問『三藏』的意思。

    李老頭如今已是年逾八十，記憶，便如他手中的破舊蒲扇一般，一邊兒好，卻更多的邊兒壞的透。

    ......

    眼看故事是聽不到尾了，敖修自地上站了起來，撣了撣下擺些許的灰塵，定目看了看方向，便往村東一間木屋走去。

    『九九玄冥』的孫大聖...

    一猴一棍將無數天兵天將打得落花流水...

    那是怎樣的威風，又是怎樣的神力？若我有日也能有那般本事，得有多美。誒？我？還是算了，到這世界都五天了，莫說熟悉此處，竟是連原先自己是誰都沒能想起來。

    敖修走在鬆軟的鄉間小道上，腦海中思緒卻是無限，只是又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的出身問題，不禁鼻間一酸。

    他不是神洲大陸的人。

    敖修只是非常清楚的記得這一點。

    可腦海里要說曾經的記憶，也只有若『天朝』『和諧』『臥槽』『泥馬』等等幾個完全看不透意味的詭異詞語。關乎自己曾經姓甚名誰，幹什麼的記憶，全是一概沒有。但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不是這個世界的龍，他狠狠的捏了捏額頭的龍角，只是非常的肯定。

    ...

    他是五天前，在一張木床上醒來的。

    「呀，敖修，今天沒聽孫太爺他們講完故事嗎？」

    村子很小，只一會兒，便到了木屋門前，很自然的便推開了木門走了進去，倒叫屋內的女孩兒吃了一驚，隨即抿嘴一笑。

    敖修看著眼前明媚的少女，心中暗暗想到，飛燕...那日自己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她這張溫柔可親的面容，也正是如此，自己才會快速冷靜下來沒有報警。若是第一眼看到個孫悟空那般可怖的妖猴的臉，自己怕是也沒這會兒轉心思的機會了罷。

    恩？報警...這又是先前那個世界的詞語吧，好像以前自己很常用呢。

    「誒？怎麼不說話？」

    飛燕將腦後的辮子繫緊了些，見敖修愣愣的看著自己不說話，不由一羞，隨即恍然大悟般說道：

    「是李太爺又發病了吧？老人家真是可憐，到了這般大的年紀，以前的一切都記不清了...敖修，你說人要是失了記憶，豈不是跟死了一樣？」

    敖修聞言一僵...

    忘了一切，豈不是跟死了一樣....

    那自己，前生是死了然後重生到這個世界的吧。

    飛燕家裡，自祖上起便住在桃源村，只是她生來不幸，祖父祖母是面都未見上一回便沒了，而父親在年幼之時也在一次出山時被人發現橫屍山野，村民無有能力，只是揣測過路的劫匪或山內的精怪所為。可憐孤女寡母哭了數日，父親雖有村中鄉鄰幫忙發了喪，母親...卻也在不久之後抑鬱成疾，不治而去。

    可憐飛燕，十歲那年便已是孑然一人，平日多受村民接濟才活到今日。而她因少小家中的悲劇，性子便天生比一般的女生要強些，雖容貌秀麗可愛，偏生扎著短短的辮子，倒給人幾分男孩子乾淨利落的氣概。至於武藝功夫，沒人指導，倒是未曾舞刀弄槍，只是桃源村畢竟鄰近名門『女兒村』，很是有幾手不錯的暗器功夫傳散開來，飛燕便一心苦練，如今一手飛刀的暗器功夫，在村子裡頗為出名。

    至於五日前，正是飛燕往河邊習練飛刀之時，發現了躺在淺灘里的敖修。自小便感知到村民善意的她也未曾多想，便將敖修給背回救醒。可憐她雖習練了紀念暗器功夫，畢竟未曾正式修行，將這死沉死沉的『龍太子』從河邊背回，著實累到腰酸背痛。

    「飛燕...」

    敖修在她屋內住了五天，旁敲側擊之下自是知曉她的遭遇，便生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情緒。只是她畢竟還記得生身父母，而自己，連過去的姓名都給忘得乾淨。

    飛燕正在屋內打磨著幾顆鵝卵石，聞聽敖修叫她，卻又未得下文，不由好奇問道：

    「幹什麼？餓了嗎？等我將這幾顆飛蝗石打磨好了，便去給你做飯呢。」

    敖修搖了搖頭，咧嘴一笑，

    「早上吃的多呢，這時哪裡會餓，況且我要是覺得餓，早就跑回來叫你煮飯燒菜了！對了，你手裡這『飛蝗石』又是什麼？」

    聞聽敖修問及手中事物，飛燕得意一笑，說道：

    「你這龍太子可真是奇怪，身為仙族，卻什麼都不知道~，這『飛蝗石』可是有名的暗器，等我將這練成了，威力可比飛刀大得多呢！」

    敖修『龍太子』的稱呼，卻不是說他乃是龍王的兒子。五千年的休養生息，仙魔兩族人口劇增，天底下龍族怕不有千百萬之多，個個都是龍太子，哪有這麼多江海湖泊予他修建水晶宮。只是先時仙族地位要高於人族許多，龍族也沒有那麼多，常人還保留有稱呼龍族青年為龍太子的習慣。

    敖修摸了摸自己的龍角，微羞一笑，說道：

    「燕子就不要取消我了，我要是太子，還用得著你給救回來。」

    飛燕看到敖修笑容，長噫了一聲，笑道：

    「你又這樣羞羞的笑了，真可愛，像個小娘們兒似的。」

    ......

    敖修想起了自己被救醒的第二日。

    ...

    「喂，你記住我的名字了吧？對了，我給你吃給你穿，當娘子似的養了兩天。你卻連名字都沒告訴我呢，快說，你叫什麼名字！」

    「......」這女的說話可真是難聽。

    「餵...！」

    「.....」一直餵來餵去...

    「是啞巴？仙族啞巴龍？原來仙族和人族體質一樣，也會有啞巴嗎？吶，不說話就丟你出去了。」

    「別...你才是啞巴。」自己莫名出現在這山溝溝，人生地不熟，兩句不說話就要被丟出去，龍與人之間的真善美呢？

    「呀，說話了。喂，你不是啞巴龍，那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偏頭想了想。不行，還是想不起來。

    「餵。我生氣了，你這人...」

    「我不知道，」「我記不得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甚至，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是龍族。我一直以為頭上的角是羊角、鹿角或者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對不起，不是我不告訴你。」

    「...」這，豈不是和自己一樣只有自己一個人。

    「飛燕，你生氣了？我真不記得...真的。」

    「不，沒有。我反而有點喜歡你了。喂，我們給你取個名字吧。」

    「...」她臉上突然的難過是什麼意思？同情我嗎？真討厭...不過，龍族啊...聽她的語氣，好像很尋常一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樣的有趣之處呢？既然來了，便要好好過下去，那，就先從新的名字好了。嘻嘻。

    「......啞巴龍，你不說話，笑什麼？不過倒是笑得挺好看跟個小姑娘似的。」

    「...」orz.

    「你既為龍族，我又聽說天地間龍族都是有共同的姓為敖，而你剛剛笑的羞羞的挺好看，便以羞字為名好了。」

    「燕子...你就少說兩句吧！」

    結果最後還是隨了她以修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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