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長空 第九八六章 報告的分寸

    這種寂靜，原本倒也沒有什麼，然而真的一個人呆在塵封了十多年、遍布遇難者遺體的龐大基地內，精神不夠強韌的傢伙恐怕就會深感恐懼、甚至不敢入眠；對於龍雲來講，他當然不至於有這種問題，然而獨處廢城畢竟不是一種多麼愉快的體驗，他之所以沒有選擇直接駕車離開、而是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動身，其實也是有一些額外的考慮。

    借著靜謐到有些壓抑的夜色，在勉強禦寒的小型帳篷中點起一支暗弱汽燈，乙炔燃燒的火苗在微微跳躍，把柔和的光灑落在帳篷的狹小空間裡。

    和穿越之前的秉燭夜思一樣，躺在睡袋裡微微闔眼的龍雲並未直接入睡、而是在縝密思考，他知道自己一旦驅車離開「死城」，就會進入克格勃的視線、儘快返回莫斯科進行匯報，那麼在這之前，他就必須自己想清楚，這趟無人見證的調查探險里所見到的一切，究竟哪些可以透露，如果可以，又可以透露到什麼程度。

    要想明白這個問題，某種程度上，並不比之前一路破障前行、進入地下基地來的簡單。

    荒無人煙的「死城」，裡面的一切似乎都透著詭異，這裡面哪些可以讓「羅馬總局」、克格勃方面知曉，哪些又必須保密、至少是暫時保密？

    這個問題，一般的克格勃探員估計會很難回答，或者說會在腦海中發生一場主觀意念與客觀使命的嚴重衝突，然而現在的龍雲卻沒有這麻煩，他的思考出發點非常簡單。就是一切以便於調查、解決自己面對的最嚴峻謎題而定。

    最嚴峻的謎題。最近事務繁忙的他極少想起。不外乎就是兩個世界之間的神秘聯繫，以及這種莫名聯繫會對現實世界造成怎樣的影響；這個問題，龍雲很清楚他只能獨自一人思考、求解，至少在平行世界裡是這樣，身為一名穿越而來的參與者，他的真實身份無人得知，也就指望不上任何幫助，所以結論就很清楚。「死城」里的詭異發現之中，與這一條線索相關的東西最好都不要提及才好。

    就比如「雙重歐帕茲」，就屬於這樣的範疇，閉目沉思的龍雲雖然還不太確定，但卻已經有了一個很大膽的假設。

    他在懷疑，這些不應該出現在「羅馬」基地的物品，很可能和他的穿越性質類似，是來自於另一個時間超前於此平行世界的「第三個世界」；或者假設的更大膽一點，這些東西就是來自於他生活的現實，這種想法聽起來是挺瘋狂。然而經歷了足夠多的詭秘事件之後，龍雲已經能夠接受任何一種天馬行空的離奇幻想。他斟酌片刻，覺得這還真不是沒可能，然後就繼續思考接下來的問題。

    &秘物品」的事情要保密，那麼「巨樹」、也就是「中樞塔>

    關於地下基地里的那一柱「巨樹」，既然認定那就是導致「羅馬」發生慘劇的源頭，龍雲就知道他需要報告此事，畢竟「羅馬總局」很清楚這座基地的由來，如果說他一人深入「死城」，卻沒找到理應存在的巨量「能媒」，那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決定了這一點，龍雲就睜開眼坐起身來，他伏在摺疊式的行軍桌旁匆匆寫下幾行記錄，確定了關於「巨樹」的這一部分內容，哪些可以說、哪些不能說；顯然他在觸碰了「巨樹」之後就經歷了一段幻景，這部分內容是不需要提及，說出來不僅無益於解決問題、還會造成更多麻煩——不管怎麼樣，現在的龍雲就是如此認為，他此時此刻並不知道這段幻景恰恰是整樁離奇事件的關鍵，於是就決定把這一段經歷隱瞞起來。

    想明白了這兩件事，憑藉白天忙碌的一番記憶梳理片刻，確認拿到卡車後廂里的東西都不會顯露破綻，龍雲就拈著筆桿開始了又一段思考，和之前的兩樁事情不同，接下來他需要考慮清楚的事，似乎還要更加棘手。

    &克托*雷澤諾夫」，這個他在平行世界裡的身份，在這一次調查里應該有什麼樣的表現？

    這個問題，龍雲起初並沒多想，然而他在地下基地里翻找資料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一間房間、裡面的鐵皮櫥櫃裡放滿了成盒的檔案和文件，雖然沒時間去細細翻查這些塞滿了若干櫥櫃的文件盒，龍雲卻憑藉索引找到了一份「潛能測試人員檔案記錄」，然後就找到了維克托的個人檔案。

    結合之前發現的克格勃探員記錄，現在眼前又有一份記載簡略的人員檔案，這就讓龍雲陷入了一種糾結。

    &克托*雷澤諾夫」發現自己的檔案，這事情要不要報告克格勃呢。

    在此次進入「死城」之前，龍雲並沒有機會去詳細探查「羅馬總局」、乃至整個克格勃組織掌握的情報，他不知道上面是否掌握有「羅馬」基地的人員記錄，自然也就不知道克格勃是否清楚維克托曾經進入過基地、後來又莫名逃脫的事實。

    現在呢，既然以其本人身份進入「死城」調查，如果克格勃方面知道這一情況，他恐怕就需要回答不少問題、或者至少不能出現什麼紕漏。說起來，這事情還真挺難辦，畢竟他龍雲只是看過維克托*雷澤諾夫幾篇語焉不詳的日記，對於若干年前的那一次進入「羅馬」基地，完全就沒有任何印象——

    哦，這個倒不難辦，維克托他之前不是一直「失憶>

    不經意間想起這麼一個細節，龍雲暗自慶幸當時自己編出來的這個理由，所謂失憶，既然在最早的戰地醫院、和駐地醫生瓦蓮娜處都有記錄，那麼現在拿來作為一面擋箭牌好像也挺不錯。

    是的，這應該不成問題，而且還可以順帶解決另一件事，在深入「死城」地下、調查龐大的秘密基地之時，既然對往昔經歷毫無記憶，那麼他就不可能特意去翻找檔案，然後也就不可能發現維克托*雷澤諾夫本人的個人記錄。這樣一來，比較不添麻煩的做法，應該就是讓這一事實繼續塵封在地下基地里，而不為外界的任何人所知。

    思前想後，把需要應對的情況都想了個大概，最後又決定了一件事，他應該攜帶幾塊地下基地里發現的零散「能媒」去交給「羅馬總局」，這事情龍雲想的很清楚，他並不擔心克格勃方面會因為這些「能媒」而大感興趣、甚至讓他變成往返於「死城」和接應地點之間搬運「能媒」的礦工，現在世界大戰戰火正酣，自己身為一名紅空軍超級王牌，應該還不至於被派來進行這種緩不濟急的艱苦勞作。

    想明白了這個難題，龍雲的心事就去了不少，他調整一下乙炔燈，借著仍然略顯暗淡的光線整理了白天留下來的一份記錄，確保裡面沒有不能泄露的內容，又憑藉調查過程的記憶草草繪製了一份「死城」核心區域的建築地圖。

    做完這一切之後，忙碌一天的疲倦也隨之襲來，熄燈之後，他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夢境。

    和往常的夜晚不太一樣，置身於「死城」建築內的這個夜晚，龍雲睡得很沉，他不僅沒有結束穿越回到現實，也未曾經歷過往常的那些離奇夢境。

    這一切，就好像是長久的喻示終於被揭曉，而不會再在夢境裡出現了。

    經過漫長的一夜無夢，第二天大清早，迎著中亞內陸的漸起寒風，穿戴整齊、頭戴風鏡，肩背一支短突擊步槍的龍雲就出現在「死城」的廢棄街道上。

    很快要離開這片人類禁地，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度踏足，他現在打算再在城裡走一走、看一看，不為別的，就是想再打量一番這片神秘力量籠罩的土地，設法感受到關於「羅馬」、關於慘劇之夜的更多信息。

    厚重軍靴踏足在落滿沙塵、到處都是一片殘破景象的基地街道上，幾乎是漫無邊際的在一棟棟風沙侵襲、牆倒窗破的建築之間穿行，時不時通過大開的門洞進入房間之內；目之所及，除了經年累月的自然侵蝕，就是間或進入視線的倒臥乾屍，這些景象，上次進入「死城」時曾經讓他深受震撼，現在卻只萌生出一抹淺淺的感傷，他不知道這些驟然被奪去了生命的人，在人生的最後一刻究竟會想些什麼，然而不論怎樣，這都已經註定成為了被時間永遠掩埋的秘密。

    &牆」內外，身處同一座偌大基地，看上去卻似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慢慢行走在一片荒涼破敗的「羅馬」基地外圍，龍雲漸漸明白，上次他在基地核心建築群之外的探查，為什麼是一無所獲。

    很顯然，這座龐大基地的真正秘密，所進行的一切研究，都被局限在厚重高牆之後，其他區域裡的工作人員甚至都不知道這兒在進行的研究，然而卻隨著慘劇的發生而一同罹難，想到這一點，再看到那些隨處可見的乾屍、甚或就是殘骸，龍雲的心情也就隨之變得更加沉重。

    然而不管怎樣，這一切，畢竟都已經是無可更迭的歷史了。(未完待續。。)